二零六 昔年冤情得昭雪
「肅靜!」廷尉將驚堂木一拍,公堂上霎時鴉雀無聲了。
崇玄玘見風辭找來了證人,卻仍是不太敢相信饒儲竟然下毒謀害他的父皇,那可是弒君啊,他怎麼膽敢犯下那等滔天大罪!
「饒儲,你可有話說?」廷尉滿面肅然地問道。
「罪臣無話可說。」饒儲神情木然道,「邶陵侯所言非虛,罪臣的確在當年給先帝的湯藥了下了劇毒,才導致先帝突然駕崩的。」
眾人聽罷無不驚駭不已。
崇玄玘聞言,亦心中轟鳴,兩眼怔怔地盯著饒儲,瞬間百般滋味在心頭。他想,單憑饒儲是不會有膽量如此做的,是不是母后授意的?他們這麼做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讓自己繼承大位嗎?可當年的傳位詔書分明是父皇親手草擬的啊!
他心亂如麻,但他對饒儲沒有絲毫的憐憫,近兩年,饒儲越來越肆無忌憚,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甚至因為他漸漸掌權,而暗中勾結俞巡企圖讓崇玄蛟取而代之。這般狼子野心之人,發動了叛亂又謀害了他父皇,叫他如何能饒恕!即便他母后的娘家勢力從此消亡殆盡,他也決不姑息。
鞫審還在繼續,不多時,饒儲將當年之事來龍去脈悉數招認,只沒供出太後來,隨後,便在供詞上簽字畫押了。
廷尉奏道:「陛下,按我朝律法,饒儲犯下如此彌天大罪,證據確鑿,當誅九族。犯人應當即刻押往市井,待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按律執行!」崇玄玘臉色冷峻陰沉地下了旨意。
「遵旨。」廷尉領命,當堂宣判。
兩名捕役將饒儲往外拖,饒儲回頭死死地盯著風辭看,眼裡閃爍著疑惑與焦急。風辭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淡然地朝他望了一眼,卻無動於衷。
「風辭!風辭,你不能出爾反爾……」饒儲被拖出了公堂之外,仍不見風辭替他求情,既憤怒又心焦,大聲喊了起來。
捕役踹了他一腳:「老實點!」又推了他一把,也不讓他再回頭,押著他走遠了。
風辭聽到了他的叫喊,但依舊面色平靜,並不打算做什麼。
崇玄玘當堂下旨還了琴節清白之譽,追封他為太醫令,並封琴節的夫人原荑為二品誥命夫人,布達天下。
回拂風閣的途中,騤業好幾次都想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但又不知該不該問,不時地撓著頭。
「有話想問便問。」風辭看出了他的心思。
騤業憨笑一聲,摸了摸後腦勺道:「屬下就是不太明白,您不是答應了饒儲說會替他在聖上面前求情,保他長子的性命嗎?怎麼……」
「怎麼不守信用?」風辭接話道。
騤業尷尬地抿了抿嘴,他可不敢說主子不守信用。
風辭冷笑一聲,道:「聖上並沒有跟我承諾過會滿足我一個請求,我當時不過是信口跟饒儲說的,不想饒儲竟毫不懷疑地相信了我的話,兵不厭詐,這便怨不得我了。」
「啊?」騤業滿臉驚訝地瞧著風辭,侯爺這不是無中生有嗎?這樣也行?
風辭微眯著雙眼望著遠方,語氣冷硬:「他弒君在先,叛亂在後,哪一樣不是滿門抄斬之罪?憑什麼他罪大惡極還要留他家一條血脈,琴節盡忠職守,而琴家一族卻後繼無人?琴家慘遭屠戮的那些子孫又何其無辜!說我出爾反爾也好,偷奸耍詐也罷,想讓我替他求情?哼,笑話!我可沒有那個菩薩心腸!」
騤業明白了,他自然也並非同情饒儲,只是心裡有點疑惑不解罷了。忽地,他又想到一事:「侯爺,方才出宮之前,屬下好像看到黃內侍把游涘給帶走了,您說聖上傳喚他去做什麼?不會看中他的醫術,要封他到太醫院做官吧?」
風辭嘴角輕笑,眼眸深邃:「先帝中的毒可是他研製出來的,你覺得聖上會賞他做官?」
「呃……」騤業答不上話了。
事實上,崇玄玘得知了害死他父皇的催魂露是饒儲從游涘處所購,而游涘向來以研製各種奇毒高價售出為業,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他怒從心起,硃筆一揮,將游涘打入了天牢,秋後問斬。
朝廷發出了布告,饒儲伏誅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當年琴家的舊案也得以平反。琴約從風辭口中得知皇帝的旨意后,也顧不得要在府中安胎了,央著風辭帶她回娘家。
當日下午,內侍黃遷便帶人去原宅傳了旨,原氏、風辭及琴約等人跪拜領旨,原氏欣喜激動得熱淚盈眶。
送走了宮裡的人,原氏領著女兒女婿來到了祠堂,將聖旨平放在先夫琴節的靈位之前,上了三炷香,跪在蒲墊上,眼裡閃動著喜悅的淚花:「夫君,你看到了嗎?多虧了姑爺,你的冤情終於得以昭雪了,當年的冤案得到平反了,誣陷咱家的人也沒落得好下場。你在地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說罷撲簌簌落下淚來,慌忙伸手去揩抹。
琴約雙眼泛紅,勸道:「娘,別哭,我們琴家洗清了冤屈,應該高興才是。」
「嗯。娘高興著呢。」原氏擦乾了眼淚,微笑道。
三人出了祠堂,風辭道:「當年之事,饒儲其實也是受太后指使,不過太后卻先一步死於催魂露之毒,沒想到饒儲竟沒有供出她來,反倒都攬在了自己頭上。」
「沒供出太後來也無妨,太后也算是遭到了報應。」琴約面色冷然,悠悠道,「若太后還活著,聖上也不可能降她死罪。聖上可以誅子孫、兄弟、旁支血親,卻唯獨不能誅殺自己的母后。頂多定她一個活罪,可是她受點活罪又豈能抵得了我琴家那麼多條人命?」
風辭深以為然,沒再接話,摟過琴約想給她一些安慰,琴約是走在風辭與原氏中間的,此刻見母親就在一旁,連忙瞪了風辭一眼,示意他規矩點。風辭無奈,只好鬆開她的腰,牽起了她的手。
原氏眼角的餘光將女兒女婿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裡,非但沒怪風辭不守禮數,反而為他們小夫妻間的恩愛感到欣慰。她對女兒道:「小約,你們既然回來了,便留下來住一晚吧,明日再回去。」
「好啊!我也想吃娘親做的菜了,娘今晚多做幾道菜可好?」琴約不自覺地沖母親撒起嬌來。
原氏笑道:「好!娘多做幾樣你愛吃的菜,保你吃個夠。」
可是風辭聽了卻不經意間露出了擔憂之色。待原氏去了庖廚,他才拉過琴約皺著眉道:「約兒,試毒的工具還在拂風閣里,沒帶過來,真要在這用膳留宿嗎?」
琴約頓了片刻道:「一頓飯不試毒沒關係吧,我娘怎麼可能會害我?」
風辭道:「岳母自是不會害你,可這宅子里還有其他僕人侍女,難保他們個個都忠心無害。總之小心為上。」他可不能讓愛妻再有半點閃失。
琴約心下覺得風辭有些草木皆兵了,不過情知他是為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著想,便也說不出怨怪的話來,只道:「好幾個月沒回來了,我想陪陪我娘。」
「那我馬上讓人把試毒工具送過來。」風辭說道,接著便吩咐跟隨前來的護衛回拂風閣取試毒工具。
用完晚膳,琴約和母親聊著家常,也將自己有了身孕之事告訴了母親,原氏歡喜不已,還提出要跟她一起回拂風閣去照顧她的飲食,琴約自是欣然同意。
兩日後傍晚,風辭正陪著琴約坐在水榭中,賞著蓮池中含苞待放的荷花,忽見扈賁和亓官颯小跑著走來,其實他們二人因與風辭情同手足,進來拂風閣一向是暢通無阻的,只是像今日這般風風火火的,還是少見。
「你兩個怎麼了?我拂風閣可沒有鬼攆人。」風辭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有點氣喘吁吁的兩人。
琴約也很是好奇地看著他們,暗想:難道又出什麼大事了?
亓官颯將隨身的佩劍往石桌上一放,嚴肅地問風辭:「聖上封你當尚書令,你為何拒絕了?」
「是啊!今日早朝,聖上突然下旨讓我任尚書令,這事連我爹都沒有事先得到消息。不會就是你向聖上推薦了我吧?」扈賁接話道。
「既然知道了,還問?」風辭說得雲淡風輕,目光落在那朵粉荷花苞上。
亓官颯和扈賁互望一眼,扈賁嘆道:「唉,還以為這回有機會和你同朝為官了,沒想到你還是推辭了。難怪上回嫂夫人說不擺酒宴,原來早就知道你不會做這個官。」
琴約聽了看了看風辭,風辭亦望著她,眼眸含笑。
亓官颯問道:「你不是說過聖上是個仁德賢明之君嗎?你若當了尚書令,以你的才華謀略肯定會倍受重用,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抓住,難道你這輩子真的能滿足於只做個閑散侯爵?」
「閑散侯爵有何不好?輕鬆自在,又享著富貴,況且,還能陪著夫人遊山玩水,還有什麼可求的?」風辭微笑著反問,轉而又看著琴約道,「約兒,你不會嫌棄我遊手好閒,胸無大志吧?」
亓官颯與扈賁聞言都齊刷刷看向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