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拿書

第16章 拿書

第16章拿書

劉君培……

我幾乎在這片混『亂』里把這個人給忘了。

沒想到林絹、周林、陳金華全都失去蹤跡的情形下,他竟然還在。一陣驚過後,疑問卻又接踵而來。既然他一直都在,為什麼始終沒有出過聲?為什麼剛才我那麼大聲地叫著其他人名字的時候,他卻一聲也不響?

想到這一點,我先讓自己平靜了下來。而見我身體放鬆,劉君培很快鬆開了抓著我身體的手,然後拉著我一路『摸』索著急急朝前走,似乎和我一樣也在急著離開這個地方。黑暗裡可以聞見他身上油膩膩的味道,一直以來我最防備及最有成見的一個人,這會兒安安靜靜地在我前面,和我一樣,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我留意到他的腳有點跛。

「你跑得太快了,像鬼一樣。」那麼一言不發地走了一陣子,停下來稍作休息的時候,他道。

「剛才在我後面的是你?」於是我問。

「是我。」

「你把我嚇死了,劉君培。」[]狐說魃道26

「所以你讓我差點摔死?」他苦笑。

「……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胳膊撞了一下。」

「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有好一陣子沒聽見他們的聲音了。」

「那我剛才在叫你們的時候,你怎麼不做聲?」

這問題讓他沉默了一陣。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然後他道。「我聽見你在那地方和什麼人在說話,說的話很奇怪,之後突然像受驚了一樣大喊大叫,這讓我覺得……很不對勁,所以,當時沒有回應你。」

理由似乎無懈可擊。

正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他拉了下我的衣服,道:「走。」

於是繼續跟著他朝前走,在這個完全分不出東南西北的地方,我之前所保留的一點點方向感已經隨著不斷的『摸』索和打回頭路而徹底消失。所幸這會兒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個劉君培在身邊,不過對於這個男人,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我不知為什麼始終有一份放不下的戒備。

「那個時候你在和誰說話。」又走了片刻,他再次開口。「我好像還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但不是陳導。那個時候,你邊上還有別人么?」

我猶豫了一下,正不知該怎麼回答,突然腳底一滑,我被腳下踩到的某個東西滑得一個踉蹌。站穩腳步后忍不住蹲□『摸』了『摸』,然後意外地發現,踩在我腳下的那個東西竟然是只手電筒。

「劉君培,我踩到了只手電筒……」

「手電筒?」他停下了腳步。[]狐說魃道26

這時周圍刷的下亮了,一度讓我睜不開眼睛,因為我嘗試按了下手電筒的開關。

「這不是沈東他們帶走的那支么。」適應了光線帶來的刺激,劉君培眯著眼睛打量著我手裡那支電筒。

的確,這支式樣老式的手電筒,和之前被沈東帶走的那支一模一樣。但它怎麼會在這裡,而既然它被留在了這個地方,沈東他們『摸』黑會跑去哪裡??

隱隱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我沒說出來,劉君培怕是也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抬頭打量著周圍,一聲不吭。

此時我倆正站在一條破舊的甬道里,甬道一邊被地震震得塌方,堆滿了碎石頭,我和劉君培正是從那個塌方口的一個狹窄的缺口處擠進來的。

當時早已走得沒有方向,況且還在說著那些話,所以也沒怎麼注意,就進到了這裡。我沒想到這地方的通道是兩邊設的,不僅陳金華他們過來的那條,原來相反的方向,還有一條。只不知道兩條通道彼此是不是相連的,但既然沈東的手電筒會在這裡,那麼看樣子是連通的。

可是丟下手電筒在這裡,沈東他們三個會跑到哪裡去了,是不需要手電筒了么……怎麼可能。

或者是被那個曾經把陳金華他們抓到這裡的東西發現了?卻也未必……真的這樣,他們不會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畢竟這裡離我們分開的地方不遠,這麼靜的地方,有點點風吹草動不可能聽不見的。

所以,沈東他們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知道這宅子原先的事情么。」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劉君培這樣問我。

我怔了怔:「什麼?」

「關於這個地下密室的。或者叫它地宮,我覺得更合適點。」

「你知道?」

他點點頭,一邊推了推鏡片。「研究老周家那些事的時候,順帶也了解了一下。」

「你了解得還真不少。這地下室怎麼了?」

「之前周林說,它建於晚清時期,而據我所知,它大約從嘉慶年間就開始建造了。」

「這麼早……」

「最初是為了當地窖用的,專門存放一些價值比價昂貴的物件,後來不知怎的變成了關押一些囚徒的私牢,是王府用來秘密處置那些出了問題的奴才的地方。」

原來這鬼地方還有這麼一段歷史,不自禁覺得這原本就渾濁的空氣里似乎又多了些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我不由自主朝劉君培身後跟得緊了些。

「說起來,你知道溥儀下台後那些後宮里的太監的下場么。」

「回老家?」

「那只是一部分,還有一些比較特別的,他們就在這裡度過了最後那小半輩子。」

「什麼意思,什麼叫比較特別的?」

「就是那些對於宮裡某些事,了解得特別多的。」

「哦……是怕這些人出宮以後『亂』說話?」

「應該是這樣。據說當時有一陣北京城很『亂』,王府里的人都逃出去了,但走時把他們給遺留在了這裡,沒有處置,也沒有放。結果回來后,發現那些人都餓死在這裡了。」

「餓死……」空氣里那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又更清晰了一些,我不由得搓了搓胳臂。

「你冷?」意識到我的舉動,劉君培回頭看看我。目光滑到我帶著鎖麒麟的那隻腕上,停了停。

我搖頭,迅速將那隻手收到身後。這動作令他很快將頭轉開,而我亦再次將跟著他的那段距離拉開。「因此,他們說這地方不幹凈,因為有不少冤魂。」接著他又道。

「是么。」

「這是什麼……」忽然朝前快速走了幾步,劉君培朝我招了招手:「來這邊,這裡好像是扇門。」

我趕緊跟了過去。

順著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那道斑駁的牆壁上有一扇門。門很窄,和牆壁幾乎一個顏『色』,在手電筒光那麼點光線下很不起眼地矗立著。

示意我站在原地不動,劉君培從我手裡取過手電筒幾步走到門邊,朝那扇門上推了推。

門沒上鎖,一推就開了,並且發出陣刺耳的摩擦聲。手電筒光穿過那道門洞,顯出裡面一個空間,看上去狹小而窄長,不太像是個房間。

「也是條通道。」上上下下看了看,劉君培道。說完徑自走了進去,一邊用手電筒探著前面的路,一邊讚歎:「果然結構很複雜,當時造的時候,應該是頗下了番功夫的。」

「造得那麼大做什麼。」原本以為,這樣的地下密室最多幾個房間,一條通道到底。可沒想到它會那麼大,也難怪陳金華會在裡面一直繞圈子,搞不好,這地方真是個地下『迷』宮。可是好端端的,在自己家裡造什麼『迷』宮呢,又不是古希臘的米諾斯。

「你不知道么,以前這樣的大家族,家裡少不得會備個這樣的地窖,平時做做倉庫,關鍵時候也許能派上大用處。」

「什麼樣的用處?」

「比如關人,比如藏人。」

「你知道得真多……」

「歷史有趣就有趣在,當你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點上的時候,會發覺它可以牽扯出一大串相關的東西來。」

「你覺得,這地窖和周家的過往,是相聯繫的?」

「當初了解到以後,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不太明白……你剛才不是說,地窖是嘉慶年造的么,它能和周家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比如這房子的構造。想必你也看得到了,這地方每幢房子窗戶和門上的雕花、裝飾、布局,那都是有講究的,可是一個宅子為什麼要搞上那麼多和避邪相關的物什,我想那應該和這地窖里曾經發生的事有關。我們總把非正常原因而死過人的房子,稱為不幹凈的房子,而若那些人又都是枉死的,就不單是不幹凈的問題了。所以大費周章搞那些,很顯然,是宅子的主人用來克邪的。可是似乎並不怎麼奏效,因為後來主人是那麼急著把它脫手……當然,他也肯定沒想到會那麼順利就找到了買家,畢竟,這麼大一套宅子的交易,可不是很簡單的一筆交易。」談到這些,劉君培的目光隱隱亮了起來,一掃之前受傷所帶來的疲憊。「之後到了周老太爺手裡,因為他需要一個能夠壓得住他所受的那些『麻煩』的大東西。」

「哦?不是說……那是他看了鏡子里的東西以後,去買的么?」

「能見到鏡子里情形的,只有周老太爺,當時到底鏡子里出現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不是么。不過……真的能把這段歷史翻拍出來,確實不失為一部有趣的東西。」

「可是現在變成了這樣……」

「……是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話音忽然頓住,劉君培有些突兀地用手電筒朝我照了過來:「你剛才聽到什麼聲音沒?」

「什麼??」我一驚,迅速靠近他,他則走到了我剛才站的位置,拿手電筒朝周圍掃了掃:「我好像聽見這地方有什麼聲音……」

「什麼樣的聲音?」他的話讓我剛剛有點鬆懈下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可是無論怎麼仔細聽,我什麼異常的聲音也沒聽見,除了我倆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說不清楚,」他皺了皺眉:「也許聽錯了,也許……」

「咔!」突然一聲響,這次不單劉君培,連我也聽清楚了。

好像是什麼東西受到擠壓發出來的聲音,那聲音就來自我身後。「誰!」迅速把手電筒光朝那方向照了過去,及至看清楚那發出聲響的東西是什麼,劉君培的臉『色』緩了緩,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們好像又找到了一扇門,寶珠。」

那是扇很小的門,就在離我們不到百ǎ的距離,目測高度才到我的膝蓋,表面是金屬質地,已經被時間腐蝕得不成樣子。

在我們專註望著它的時候,突然它又咔的下發出聲輕響。

「似乎是後來開出來的東西。」走過去蹲□仔細看了看,劉君培對我道。一邊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在那扇門上颳了刮。刮落下的銹斑後面顯出一行字:i'guo三十五年,封。

「裡面會是什麼。」靠近了過去,我在劉君培邊上蹲下來。這麼小一扇門顯然不是專門開給人走的,它裡頭封著的會是什麼。

琢磨著,門突然再次咔的一聲響,好像背後有什麼東西在推動它。這不禁讓我朝後退了點。

劉君培卻把手伸向了那道門把。

「你幹什麼?」見狀我忙問。

「打開看看。」

「你不怕會有什麼……」

話還沒說完,他抓住門把朝上一提,嘎的聲響,把那扇小門給推開了。

門那頭一瀉而入的空氣令我朝後一個踉蹌。

那股空氣極臭,一開門就好像打開了只塞滿了爛肉的悶罐子,那股腐爛腥臭的味道,直熏得人兩眼發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好一陣才適應過來,發覺劉君培已經先我一步鑽了出去。

「劉君培!」我叫他,他出去後周圍一泄而下的黑暗讓我恐慌。

劉君培沒有回答我,只拿著手電筒上上下下照著,片刻后道:「我想我們找到出口了。」

出口?

這叫我有些驚訝,那麼臭的地方怎麼會是出口?不過疑『惑』歸疑『惑』,我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朝外鑽了出去。

「怎麼那麼窄……」外面依舊是牆壁,一出門就看到了,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這讓我更加疑『惑』:「劉君培,這裡……」話還沒說完,我的喉嚨哽住了,因為那具突然撞進我眼裡的東西。

「怎麼回事……怎麼是這個地方?!」控制不住一陣戰慄,我驚叫。

似乎早預料到我的反應,劉君培沉默著用手電筒照了照我,然後照了照地上那具東西。

空氣里瀰漫著的惡臭就是從那東西上傳出來的,那具離門不過半步遠的屍體。

瘦瘦小小,在靠牆的地方蜷縮著,微張的嘴上一團漆黑,因著我的叫聲哄的下散了,是一群綠頭蒼蠅。

屍體是張小潔的。因為『潮』濕,不過兩天多的工夫她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了,眼睛和嘴裡流出的粘『液』上沾滿了蠕動的蛆和螞蟻。這副景象看得我喉嚨發乾,可是口水咽不下去,我怕一咽就會把胃吐翻過來。

沒想到這扇被封的金屬門通向的,竟然是這口位於倉庫里的枯井……

「怎麼會是這個地方……」抬了抬眼鏡,劉君培仰頭朝上看了一眼,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他已經開始朝井壁上攀爬了上去。

但完全沒用,很快他就從上面滑了下來,那井是用很光滑的石頭砌成的,乾枯了很多年,除了一些泥漿和攀爬在井壁上的脆弱的爬山虎和雜草,一點落腳的地方也沒有。真可笑,雖然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們確實找到了這處地下密室的出口,可是出口在這麼一個地方,和沒有又有什麼區別。

蹲□我拾起了屍體邊的打火機,用力點了幾下,始終點不亮。丟開它的時候我終於控制不住吐了起來,覺得很難受,一種極度噁心並且無能為力的難受。

「滴……滴滴……」突然一串音樂聲兀地從我腳下響起,這讓我被電擊了似的飛快從地上彈起。

跳到劉君培邊上后惶惶然低頭去看,發覺那聲音是從張小潔的屍體上傳出來的。她屍體的上衣口袋裡有什麼東西在觸電似的震動,這讓她看起來好像突然有了生氣似的,那雙直直對著天的眼睛里兩點光閃閃爍爍,彷彿隨時都可能眨一下,動一動……

「嗨你好,我是張小潔,我現在不方便通話,有事請留言。」口袋裡傳出了張小潔的錄音聲,然後卡嚓一聲,響起了一陣奇怪的噪音。噪音里隱隱有個人在說什麼,有點模糊,但聽得出語氣的激動:「小心莫非……小……心莫非……小心莫非!!!」

最後那四個字尤其清晰,在劉君培伸手進屍體的上衣口袋,將裡頭那隻手機『摸』出來的時候,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只有手機的訊號等還在一閃一閃地跳著,我湊近看了一眼,上面清楚幾個字:您有一個來電未接。

「打不出去。」按了撥打鍵,顯示出來的是訊號無法收取的界面,劉君培對我道。

我沒留意,因為我正想著之前手機里傳出的那個聲音。

那聲音不斷咋重複:小心莫非……

什麼是小心莫非……

莫非是個人?還是別的什麼……早在這宅子一系列慘事還沒有完全爆發開來的時候,就有人在試圖用電訊的方式來警告些什麼,關於「莫非」。可是「莫非」到底是什麼,對方卻一個字都沒有。而這個一直通過電話和手機來警告我們的女人,又是誰,她和這宅子里發生的事有關係么?她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到底都藏著些什麼嗎……

頭很疼,左思右想,我理不出一點頭緒,卻在這時冷不丁的一陣奇怪的聲音從我腳下傳了過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好像一個嗓子啞了很久的人,在努力讓自己發出聲音。而那個人已經死了很久了,連屍體都已經開始發臭。

我看到張小潔原本蜷縮著的身體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身體的僵硬令她每個動作都顯得異樣吃力,但她並不在乎,屍體原本就已經沒了「在乎」這種感覺,她只一心一意把自己弄直,靠著那幾根發黑的手指,攀著井壁,她那具僵直的軀幹靠著這點力道逐漸直立起來,唯一力不從心的是她的脖子,那條長長的脖子無力地耷拉著,這讓她的頭朝左歪斜在肩膀上,於是那雙原本直對著天的眼睛突然間就轉向了我,彷彿就在剎那間,這雙了無生氣的眼球里就住進了靈魂,那靈魂透過這對已經開始腐爛的眼珠朝我看著,一邊吃力地開合著自己的嘴巴,用裡頭殘缺不全的舌頭捲動著,對我道:

「木頭……木頭娃娃……木頭……娘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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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門馭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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