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鬧事
小姑娘其實也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聽話，章欣鈴敲開房門的時候，她正低著頭，抽泣著。
大概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她拿著手帕抹乾凈眼淚，一下子衝出來，撲到了章欣鈴懷裡。
自古，生離死別，總是最傷感的話題，即使是這麼一個小姑娘，也已經明白了死亡是一件多麼沉重的事情。
姐姐對她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我不明白，但是，她的眼淚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那條墜子上的紅繩拉開，套在了小姑娘的脖子上。
「乖乖的，你姐姐會保護你的。」說著，我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後轉向了趙父章欣鈴，「今天的事，我希望等我走以後，你們就忘了。也不要跟別人再說這件事，就當你們的女兒已經好好地輪迴往世去了吧。」
「那，岳先生，您能留個聯繫方式給我們么？」章欣鈴忙開口道，「您能來這裡，告訴我們這些，我們真的很感謝您，至少讓我們能夠報答您。」
「不用。」我搖了搖頭，徑直往門外走去，「萍水相逢，沒什麼報答不報答的，我和瑩瑩也只有一面之緣，順手的事而已。」
推辭了趙家人的挽留，又寒暄了一陣，我和孫大爺兩個人一起進了電梯。
密閉的空間里，孫大爺漲紅了臉，有些局促的樣子，快到一樓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那個，小夥子，今天的事，真是對不住了。」
「沒事。」我笑著搖了搖頭，「大爺您也是見義勇為不是？挺好的，老年人嘛，有點俠氣挺好的。」
「總之，對不住了。」孫大爺撓了撓禿了一大塊的後腦勺，還是有些靦腆，和剛才那副兇巴巴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再一次搖了搖頭，電梯門已經開了，我快走了兩步，推開了樓道門。
「孫大爺，我先走了，咋們有緣再見。」等孫大爺走出來，我沖著他擺了擺手，便向著來時的方向離開了。
「得嘞。」孫大爺見我真的沒有掛懷剛才那件事，也爽朗的笑道，「等我死了以後，說不定咋們還真能再見著呢。」
那時候的我還沒有想到，幾天後會真的再見到孫大爺出現在我面前。以那天我看到的孫大爺對趙老太太那種殷勤的態度，我還以為這兩位老人說不定會夕陽紅一把，花開二度也不一定。
可是，孫大爺的離開也太突兀了一些。
而且，我更沒想到的是，幾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這一天會齊聚在飯店裡，讓我頭疼不已。
那一天，我的喉嚨終於好透了，只是習慣的帶上口罩喊了潤喉糖。那天實在是太忙碌，我穿著圍裙帶著袖套都來不及摘，就得進進出出前前後後的幫黃金金點單送菜，更別提盤子碗筷的，在洗碗房堆了一大摞，根本來不及現洗。
還好我考慮到我們兩個人可能會忙不過來，就早早地多置辦了一批碗筷，只是關了店以後得加班洗碗了。
我調了小火，讓一個灶台里的菜先燉著，趕緊又起了另一個鍋，先做下一個客人的單子，等第二道菜做好，第一道菜也差不多可以出鍋了，我便趕緊端了托盤過來，把兩道菜端了出去。
黃金金忙著給客人點單，送菜的事根本沒辦法再讓她分身過來了，僅僅是源源不斷的客人就已經讓人足夠頭疼。
這讓我忍不住有些後悔，該早點跟老闆說招工的事的，不應該仗著有明燦幫忙就這麼託大。也不該心這麼大，又給飯店置辦了這麼多桌椅板凳，現在最多都能容納四五十個客人了，我一個人根本忙活不過來。
我的菜剛到大廳，卻猛地傳來了黃金金的尖叫聲。
那只是一聲猛地受到了驚嚇的，驚訝又短促的叫聲，很快，黃金金就冷靜了下來。
我連忙端著菜走到了她身邊，問道：「怎麼了？」
黃金金面色蒼白，棉質的衛衣下，纖長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抓著點菜的本子和菜單，指尖太過用力，即使是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也能看出她的指尖是泛紅的。
她忙把我手裡的菜接了過來，把本子塞給了我：「這位客人，你幫我接待一下吧。」
黃金金說完，便匆匆去上菜了。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只好耐下性子，給面前的客人點單。
在看到了客人懷裡一隻橘黃色的毛茸茸的身影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黃金金為什麼會尖叫。
「這位客人，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店裡的服務員很怕貓咪，請你不要見怪。」我先道了歉，才繼續詢問道，「請問您想來點什麼呢？」
那客人穿著一身休閑裝，卻帶著一隻大口罩，栗褐色的捲曲的頭髮柔軟的簡直像是女孩子。
我忽然覺得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卻又想不起來，只能把菜單遞給了他，然後才仔細思索起來。
那隻貓咪忽然從他的衣領里鑽了出來，探出了一個小小的毛茸茸的腦袋看著我，輕輕的，「喵」了一聲。
我的腦子頓時像是炸開了似的，看著眼前的一人一貓，頭皮發麻。
「你，你們。」我震驚的結巴著，卻完全沒辦法開口問出聲。
那客人沒有搭理我，只是指了指菜單上的幾個菜，道：「掌柜的，我們，見過的，你記得么？」
我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我眼前，眼睜睜的看著那隻小小的貓咪停止了呼吸，都是我親眼親身感受過的，那種恐怖和驚險。
「我是來，專程道謝的。」他沖著我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體好像十分僵硬，「對不起，沒辦法站起來行禮，我很久沒有吃東西，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如果我一會失控的話，請你直接動手就好，不用客氣。」
我無奈的看著那隻小小的貓咪，伸手揉了下它的腦袋：「我明白了，請你們都不要亂動了，我儘快給你上菜。」
動什麼手呢？他要是真的鬧了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自認倒霉而已。
我把單子撕了下來，把菜單和點菜單又交還給了黃金金，然後急匆匆的往後廚走去。
還好，在他前面排著的客人只有四五個了，我決定把他的往前挪一下，同時做他點的菜和排在第一位的客人。
但，即使是這樣，在上菜了以後，還是有客人不滿道。
「喂，掌柜的，我們都來了二十多分鐘了，怎麼後來的人都比我們先上菜啊。」
「對啊對啊，掌柜的，你們平時不都讓我們老實排隊么，怎麼非得關照這個小子啊！」
今天真的是太忙碌了，我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轉過身去耐心的解釋道：「這位客人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所以提前上菜了，剩下的我會很快按順序把菜端上來的，請各位再稍等一下。」
但即使是這麼說，也還是有人不情不願的想要搞事情。
「不行，憑什麼先給他上菜啊。」一個聲音忽然大喊道，「上面也有人插隊，沒想到到了這裡還會有人插隊，掌柜的，他是多給你錢了么？我給翻倍，你也給我先上菜啊！」
「對啊，這算怎麼回事，紅口白牙的，你說他身體不好就身體不好？老子還有心臟病呢，氣死了我你賠啊。」
「你他媽不是已經死了么，還在這裡瞎說什麼，我就不信你還有心臟能跳。」
「嘿，那可不一定。」那個聲音猥瑣的笑了兩聲，「你讓我心臟給你跳兩下可能不行，那個小服務員，她要是願意坐我大腿上，我還能硬給你看呢。」
「別說，是長了一副好模樣。」另一個聲音也怪笑著。
其他人好像意識到我的臉色有些不對，可能也覺得這兩個聲音實在說的太過分了一些，已經不再嚷嚷了，只有這兩個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忽然就給我開了黃腔，調侃起黃金金來。
黃金金現在是沒有愛，卻不是連別的情緒也沒有了，這樣的話說出來，她也會生氣，也會委屈，我頓時越發生氣，甚至氣的發抖了。
黃金金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了，卻還在勉強控制著自己，小聲的跟一位女顧客確認，她要點什麼菜。
我走向了聲音的來源，他們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大聲的笑鬧著，嘴裡的話也越說越過分了。
「兩位客人，你們是覺得，隨便什麼人都能在這裡開得了飯店么？」我深吸了一口氣，確認了目標，「不想吃飯就給我滾出去，黃泉飯店不歡迎你們。」
「喲，憑什麼啊，老子有錢，有的是錢，你還不讓我吃飯了？」那人就在我面前的黑暗之中這麼挑釁著我，「嘴上說兩句怎麼了，你不趕緊給我賠禮道歉把菜端上來，老子就砸了你的飯店。」
另一個人也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笑道：「對，不然的話，你們這個小服務員最好不要落單，不然你信不信爺倆回頭就辦了她。」
我腦門上青筋直露，回頭看去，黃金金也一臉不安的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