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60章 遷怒
皇后被盯得心裡有些毛毛的。
車廂很大,因著是皇帝御駕,用料考究,一點不敷衍。四壁內部均塞了一層厚厚的隔音棉,裡面的人講話,除非大聲呼救,否則半點聲音聽不到。
大宮女和蘇公公是下人,沒有資格與主子同乘,二人在旁隨行,都沒個能和緩氣氛的人。
皇后咬了咬下唇,喚了聲:「皇,皇上……」
「皇后掌權多年,如今行事愈發大膽,竟把朕也算計進去。」皇帝臉色不變,聲音卻透著冷意。
皇后慌了神,二話不說跪下,認錯道:「皇上恕罪,臣妾知錯,還請皇上耐心,聽臣妾一言。」
「你還想詭辯什麼。」皇上臉色極差。
「皇上,臣妾承認,自己鬼迷心竅,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但臣妾也不得不自證,此事並非全然出於私心。」皇后說到這兒,即使知道二人的談話並不會被外面的人聽到,依舊不知覺壓低聲量,「謝家樹大根深,朝中武將皆唯命是從,馬首是瞻,這樣下去,實在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頓了頓,她接著道:「璟兒這孩子,雖說名義上也是臣妾的皇兒,可到底沒有養在臣妾的膝下。這幾年,看著他愈漸長大,心思也愈發深沉,臣妾實在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他。其他比他年紀小的皇子世子,要麼娶妻,要麼身邊也有幾個體己的人,獨他不近女色,待雲舒一回來,偏又轉了性。」
左右現在和容璟算是撕破臉皮了,皇后也不再避忌什麼,可勁兒地在皇上面前下眼藥:「京中那麼多貴女,他哪個都看不上,只對雲舒青眼有加,臣妾是怕,他打從一開始,就並非出於真心,而是沖著謝將軍的勢力去的。太子與權臣勾結,歷朝歷代的先例還不夠多嗎?更何況,璟兒的背後,還有一個寧國,雖不如南國,但亦是不容小覷的。」
一個人有了錢權,就會開始貪心。沒有人想永遠屈居於他人之下,便是最親近的父子也不例外。
寧國是小國不假,但若舉全國之力,其財富不可小覷。容璟平日里低調,手裡的籌碼卻不少。
「臣妾知道,皇上心裡一直放不下雪妃妹妹,所以愛屋及烏,認為璟兒這孩子樣樣都好,處處優秀,可……」皇后咬了咬下唇,艱難地開口,「可是皇上,臣妾……臣妾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皇上不知道容璟和謝雲舒之間有過怎樣的糾葛,所以對於二人的結合,素未謀面忽然兩看相喜,也覺得想不通,只是之前沒有去深想罷了。
他那時被病痛折磨,被國事纏身,老三到了適齡的年紀,確實該娶個妻子。謝雲舒本就是要嫁進皇家的,只是和老六告吹了罷,問題不大。
但,如今被妻子這麼一提醒,確實蹊蹺。
謝雲舒和容虞的婚約是打從娘胎里就定好的,和容璟的婚約,是後者跑自己跟前求來的。
朝中文臣勢力分為兩派,武將卻擰成一股繩,上下一心,皇后所言,確實有那麼點兒道理……
皇后咬咬牙,眼底浮現掙扎神色,道:「臣妾自知失德,私心作祟,惹下大禍,現自請辭去皇后之位,願讓後宮其他賢德的姐妹來接此大任。」
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招,稱得上驚心動魄。
皇上沒有說話,默默轉動手裡的佛珠。皇后表面鎮靜,實則心裡打起了鼓,生怕丈夫真的應了。
前朝左相的勢力明顯更勝一籌,只是自己占著皇后的位置,才勉強拉平兩邊的差距。若是虞兒失去了嫡子的頭銜,皇后實在不敢往下再深想。
彷彿有一個時辰那麼長,皇上終於出聲:「罷了,此事朕既說過不再追究,就不會再追究。只是,你那宮女,回去之後要好好教教她規矩。」
皇后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下,暗暗舒了一口氣,認認真真俯下/身去,磕了一個頭:「是。」
馬車穿過甬道,戛然停下。
皇后從車上走下來,大宮女心裡雖不解,到底沒有蠢到這個時候多嘴問,一聲不吭地上前,將凳子擺好,攙扶主子走下台階,而後目送馬車離去。
待四周寂靜無人,大宮女張了張嘴:「娘……」
皇后瞪了她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朝前走。大宮女心中的疑惑更盛了,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到了坤寧宮,一進門,皇后就把伺候的宮人通通都揮退了,然後二話不說,揚了大宮女一耳光。
大宮女吃痛,左半邊臉很快高起,牙齒磕破嘴唇,滲出點點鮮紅,強忍著才沒有痛呼出聲。
「本宮是如何叮囑你的?你到好,全當成了耳旁風。」皇后目光冰冷,顯然是把剛剛在皇上那兒承受的怒氣都發泄到了婢女身上,「蠢貨,你想尋死沒人攔著你,只是別拉上本宮。口口聲聲說是本宮讓你把人帶來的,嫌大家不知道你有多蠢嗎?」
「娘娘息怒,奴婢知錯了。」大宮女跪了下去,不住地磕頭,「奴婢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一回。」
皇后要不是念在她跟在自己身邊多年,換了之後可能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第二個合心意的,真想將她狠狠處置,關到慎刑司去,一解心頭之恨。
「行了,本宮乏了,這裡不用你伺候,自己去領罰吧。另外,同內務府的人說一聲,扣半年的份例銀子。」皇后說著,頭也不回地起身往內室走。
大宮女想挽回點印象分,大著膽子上前,加快語速道:「還是先讓奴婢伺候娘娘更衣梳洗吧。娘娘累了,睡之前用熱水凈個手,再把頭髮拆了,能睡得更香甜些。之後,奴婢再去領罰也不遲。」
皇后覺得有理,幹嘛跟自己過不去。
於是,她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停下抽髮釵的動作,任由大宮女來動作,閉著眼睛坐到床邊。
「娘娘,此事說到底,也怪那謝家小姐,生得妖媚勾人,把太子的心都勾亂了,才會生出這許多事。如今她安然無恙從大獄中脫身,真真是……」
大宮女說到這兒,覷了眼主子的臉色,見沒有任何不對之處,方才接著道:「娘娘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嗎?還是,等風頭過去,給她個教訓。」
「她可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妃,住在宮外,每初一十五才進宮向本宮請安,本宮如何動得了她。」
皇后的語速慢悠悠的,大宮女一聽就知道,主子定然已經有了計策,立刻開啟商業吹捧:「娘娘聰明,若是想讓她嘗點苦頭,自然是有法子的。」
「法子是有,得容我好好想一想。」皇后睜開眼,眼底閃過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