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28章 質子X驕縱公主(8)
厚重華麗的錦衣成了枷鎖,戴在髮髻上的金釵沉甸甸,因劇烈的跑動,髮釵落地,在積雪裡留下痕迹。
凌厲刀風掠過耳畔,粉團兒的女孩腳下一滑,整個人墜落到寒冷刺骨的湖畔中。
凜冽的冰水灌過全身,淹沒頭頂。
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姜織穩住驚慌的心情,褪去身體的外衣,沿著湖底,想要游到安全的地方。
「咚——!」
水花濺起,她看到了一道向自己游過來的黑影。
沒等她看清那人是誰,自己已然被他拖出了冰湖,來到岸邊,被凍得意識模糊的姜織視線朦朦朧朧,隱約看到晏時舟的臉。
她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裳一角,氣息奄奄地道:
「晏…晏時舟,你是…來帶本殿下…走的對么?」
在公主殿下的刻板印象里,晏時舟羸弱不堪,苟延殘喘,活不了多久。她墜入冰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看到晏時舟也能理解。
可她還不願如此死去。
「你…別帶我…帶我走好不好?本殿下…還未活夠……」
晏時舟把她抱了起來,安靜地聽著她胡言亂語,穿過寒夜,步伐迅速,回到了偏殿里。
小路子被他早早勸去休息。
偏殿剩下他們兩人。
把女孩放在床榻上后,晏時舟出了殿門去打熱水,雙目戴上黑布,遮住所有視線,隨後他抱著她來到盛滿熱水的木桶里。
冷糊塗的公主一會兒哭一會兒喋喋不休地說胡話。
給她泡完熱水,晏時舟將烘乾的裡衣拎了過來,穿在她的身上,全程雙目都被黑布遮住。
最後送她回到寢宮裡。
床榻上。
嬌蠻的小公主睡得很熟,側躺著攥著他半截衣袖不肯鬆開。
今夜發生的一切,對她的影響很大。
晏時舟伸手撩開遮住她眼角的烏髮,指尖觸碰到她溫軟細膩的皮膚,叫人愛不釋手。
在寢宮停留了半個時辰,他一點點抽回自己的衣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偏殿。
跪在地上的曳雲閣十大上首之一,在江湖上稱為『鬼手』的齊蕭,頸項前橫著一把鋒利的長劍。
「閣主,他們欺人太甚,屬下不過是想為閣主報仇。」
當日太子姜褚將閣主施行極刑,險些要了閣主的性命。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身在景曦宮的十六公主姜織織。倘若不是她執意讓閣主當自己伴讀,也不會有這些事。
晏時舟揮動長劍,刺入了他的右肩,再抽出,血液順著劍尖滾落,滴在地上。
「我說過,宮裡的事你們一個都不能插手。」
晏時舟重活一世,上一世的記憶歷歷在目。他很早就開始培養勢力,習武剷除異己。
在外營造出重病纏身,身份卑微的質子假象。
他做這一切,不過是想看看,那些站在頂端的人們從高位跌落,淪為牲畜的樣子。
上輩子太無趣了,那些人一刀便死了,鮮紅的血液即便是染紅了整個皇宮,也無法讓他起半點樂趣。
但意外出現了。
在上一世以欺負他為樂的公主殿下,這一世卻像是變了個人,雖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驕縱任性,可骨子裡的善良是這世上唯一一抹姝色。
她的喜怒哀樂流露於表面,說要欺負他,眸子里卻沒有半分惡意,清澈乾淨,似純色的白雪。
在今夜。
他的下屬竟然違逆他的命令,差點將她殺了。
晏時舟漆眸冷沉,帶來黑雲欲雨的威懾力。
「若是再出現這種事,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少年周身散發的氣勢極具壓迫感,儼然是帝王之相。
齊蕭心驚膽戰,捂著傷口的右肩,磕頭認錯。
在他離開后。
晏時舟站在窗前,寒冬雪梅迎風綻放,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梅香,他凝望著寢宮的方向,身影由燭光照映著,仿若雕塑久久不動。
…
次日。
小蓮受了重傷,還好禁衛軍來得及時,不然她活不過那晚。
公主殿下安然無恙,但受凍高燒不退,殿門外圍滿了人,皇后憂心忡忡地守在床邊,眼淚不止。
「我的孩兒怎會如此命苦啊。」
在偌大嚴防的皇宮居然會遭遇刺客。
皇上因此震怒,嚴厲懲戒了禁衛軍統領。
苑妃懷胎十月,也到了臨盆之際。
皇上無暇顧及,一直守著景曦宮裡。
直到宮人傳來消息。
「陛下,苑妃誕下一位小公主。」
多年以來,宮裡除了十六公主姜織織,便再也沒有過第二位公主。
這個消息讓皇上喜不自勝,也顧不上高燒的十六公主,急忙忙往苑妃宮中而去。
皇後身旁的貼身宮婢見狀,不禁抱怨起來:「公主殿下尚在高燒,陛下怎能如此。」
皇后抬警告了她一眼,隨即望向床榻上的女兒,又心疼又心寒。
今後皇上會經常停留在苑妃的宮裡。
她早已習慣。
但她的女兒怕是會難過。
…
傍晚才醒來的姜織口乾舌燥,喉嚨乾澀疼痛,眼皮沉重,身子乏力虛弱。
「母…母后……」
皇後端來熱水,喂她喝下。
「母后在呢。」
姜織喝完水,腦子才清醒了一些。
她想起自己應該死在冰湖裡的,怎麼會回到寢宮裡?
想著想著,她沒意識到自己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皇后疼愛地撫在她的臉龐,「母后的小織織還活著,並沒有死。」
姜織愣了一下,「真的么?」
她還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
在寢宮陪了她很久,皇后才離開。
小蓮哭著跪在地上,「對不起殿下,都是奴婢保護不周。」
姜織咳了幾聲,哼哼道:「你既然知道是自己保護不周,現在就該起來,為本殿下倒水。」
她高燒了整整一天,身體缺水嚴重,喝了好幾杯都覺得渴。
小蓮連忙起身,倒水端到她跟前。
姜織看到了她身上包紮的地方,面色也極具蒼白難看。
小蓮受了很重的傷。
「好了,你下去吧,本殿下不想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等你傷勢痊癒,再來服侍本殿下。」
說罷,姜織不耐地揮了揮手。
小蓮知道殿下是為自己好,感動得眼睛都紅了。
…
這場寒冬持續了很久。
姜織從宮人口裡知道了宮裡添了一個公主。
皇上日日夜夜都往苑妃宮裡跑,聽說公主特別乖巧聽話,不哭不鬧,很是愛笑,逗得皇上喜歡得緊。
比當年她出生時,都要受寵。
恐怕是因為姜織在幼兒時期格外愛鬧,哭起來都屋頂都能掀翻。
後宮眾人都覺得要變天了。
十六公主的寵愛根本不及十九公主的一半。
「背地裡竟敢嚼主子的舌根!來人,把她們送入浣衣居!」
小蓮皺眉呵斥。
兩個宮人哭喊求饒的聲音漸行漸遠。
姜織走過來問:「發生了何事?」
小蓮對那幾個宮人避而不談:「殿下,開春了,再過幾日您便要去書院了。」
姜織頭疼地道:「本殿下不想見到夫子!」
太子這時走了過來,「孤也不想見到。」
姜織看到來人有些意外:「皇兄怎麼來了?」
太子在她面前停下,手裡握著一支綠梅遞給她:「孤知道十六妹妹喜梅花,這是孤一路過來給你摘的。」
姜織沒接,挑了挑眉道:「哼,我還不想與皇兄說話。」
太子見她還氣惱之前自己杖責質子晏時舟的事,肩膀一下耷了下來,垂頭喪氣地道:「孤都知道錯了,十六妹妹彆氣孤了。」
姜織環胸,勉為其難地道:「好吧。」
搬來長椅坐在院子里。
太子來找她是有重要的事:「十六妹妹,你就不生氣么?父王如今對十九公主分外寵愛啊。」
他可聽說了,十六妹妹高燒,父王卻去了苑妃的宮裡。聽到這個消息,他第一時間就過來了,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十九公主丟進池塘里餵魚。
姜織不屑一顧:「一個不入眼的東西,也配讓本殿下生氣!」
說完她讓小蓮去叫晏時舟過來,陪她遛狗。
太子看她還有閒情逸緻去遛狗,仰頭長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
開春,御花園綠葉蔥鬱,湖畔表面的冰也漸漸融化,路邊也不再濕滑,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這麼多日子沒帶旺財出來遛彎,旺財都胖了。」姜織嫌棄地道。
旺財彷彿感受到主人的嫌棄,嗚嗚地蹭了蹭她的腿。
她命令身旁的少年:「多溜幾圈,不準偷懶!」
晏時舟:「臣明白。」
姜織已經習慣了他的寡言少語。
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臣明白,臣知道,臣定不負殿下所託……
她聽都聽膩了。
讓他牽著旺財去遛彎,她坐在御花園亭子里飲茶吃糕點。
「這個好吃!」她嘗到一塊奶香味十足的奶酥,不甜不膩,夾心透著淡淡的清香。
小蓮給她倒牛乳茶。
沒一會兒。
姜織看到了不遠處擋在晏時舟面前的一行人。
他們浩浩蕩蕩,排場比皇后的都要誇張。
此時在宮裡能有如此排場的,也就是深受皇上寵愛的苑妃。
只見她抱著十九公主,居高臨下地看了眼晏時舟,認出了他是崇遠國派來的質子,以及是十六公主的伴讀。
旺財很敏銳,察覺到面前人的惡意,忍不住兇悍地吠了起來。
「汪汪汪!」
旺財身型健壯高大,氣勢驚人,嚇得一眾宮人不敢上前。
苑妃冷笑一聲:「什麼畜生也敢攔本宮的路,來人,給本宮把它擒住!」
幾個太監得令就要上前。
晏時舟將旺財拽到了身後,對它道:「不可傷人。」
旺財很聰明,雖聽不懂他的話,但能從他語氣里聽懂意思。
只好收了凶意,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後。
「參見苑妃娘娘,臣這就牽它回去,無意驚動娘娘,還請娘娘開恩寬恕它。」
話落剛落。
姜織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沒好氣地道:「本殿下的旺財何時需要旁人寬恕?」
她冷冷睨了苑妃一眼,「本殿下倒想看看,是誰不怕死要擒住本殿下的旺財!」
苑妃看到她,心裡不屑,但面上還是維持一副溫婉柔情的樣子:「原來是十六公主的狗啊,是本宮不知。」
姜織哼了一聲,根本不領情:「讓開!旺財要遛彎,你們都給本殿下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