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愧是秀才公
一聲厲喝,眾皆膽寒。
有明一代,錦衣衛積攢兩百年的名聲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面對許顯純的生員和市民皆吶吶不敢言。
然而,人群當中終究是混雜了很多別有用心之人,他們膽子大,名位高,並不懼怕錦衣衛。當即言語鼓噪,令群情再次漸漸洶湧起來。
「祖制,軍民利弊,眾人皆可言,獨生員不許,爾等莫非以為身居功名,便可為所欲為嗎?」許顯純再次大聲喝道。
他知道,這些生員和京師的太學生一樣,一旦讓他們放開了搞,什麼事都敢幹,就連衝擊大名門的事太學生都敢,還什麼什麼事是他們不敢幹的?
因為,一定要從言語和氣勢上壓倒他們,無懼錦衣衛,口齒伶俐的終究是少數,只要將大多數人壓住了,少數幾個不足為據。
跟隨許顯純一眾而來的錦衣衛頓時大聲喊了起來,不但將太祖卧碑文給複述了一遍,還將京師中,皇帝如何上百位太學生的措施宣傳給眾多生員聽。
面對這種情況,大部分普通生員頓時遲疑起來,功名可是他們的命根子啊,尤其是在場之人,沒了功名,他的家族瞬間就會淪為鄉下的土豪劣紳,再無起色的可能。
更不要說後面更加嚴重的三代不許科舉。華夏人向來有為子孫計的長遠目光,自己功名沒了不要緊,但是累及子孫,讓他們三代無法入仕,很多人就無法接受,一旦惹下這樣嚴厲的懲處,自己簡直就是不肖子孫。
「別聽這走狗一派胡言,今上乃是人生之主,那可是陳探花老爺也盛讚過的明君,仁君,怎會如此煎迫讀書之人呢?」
「當是這走狗一派胡言。」
「對沒錯,就是亂說的!」
幾個人出言反駁,頓時令生員們醒悟過來,對啊,對方會不會是騙人的呢?明朝官府的公信力並不是很好,經常出爾反爾,生員們習慣了,因此紛紛質疑。
只是,他們的動作語氣輕緩了許多,再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凌厲。
萬一這錦衣衛走狗說的是真的,豈不是也有迴旋的餘地?
「騙人!」許顯純不屑的冷笑一聲,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了人數群眾更加多的蘇州市民。
「爾等本是良民,莫要聽了這些書獃子的鼓動,本官乃是奉旨而來,是欽差,爾等再次阻攔,乃是抗旨的行為,是欺君大罪。就算此次爾等將本官堵在此處,一旦陛下得知,定會龍顏大怒,倒時候來的就不是本官,而是毛巡撫的標營了!」
兵過如篩可不是說著玩的,想到自己的家鄉親族要遭受兵災,他們就不由得臉色一變。市民們不是傻子,生員此時語氣遲疑,他們已經有所懷疑。
再加上,本來被拉成長長隊伍的上百錦衣衛陸續到來,欽差的旗幟配齊,甚至有錦衣衛將逮捕的聖旨拿出來,很多市民們心裡已經開始鬆動。
同時,毛一鷺帶著協助的撫標五百兵丁也因為這裡出了情況而開了過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聚集在蘇州城門口處,給了市民們很大的壓力。
這可不是去年官差過來公幹,只有幾個人,這可是五六百兵丁,一旦對發狂後果不堪設想。
這般想法之下,已經有膽小的市民陸陸續續離開,一些鼓動的生員看了頓時急的大吼大叫起來,言語中各種哄騙咒罵,然而卻絲毫作用沒有,反而讓自己暴露出來。
「來人,將這些煽動百姓,意圖不軌的狂徒拿下!」許顯純可不會看著他們再次鼓動起來,一聲令下,頓時就有十幾個錦衣衛撲過去拿人。
剛才還叫囂要打死他們的市民根本不敢阻攔,任由這些錦衣衛將生員們給捉拿過去。一些生員倒是想要阻攔,卻哪裡是帶刀校尉的對手,砸了幾下刀鞘后,就吃痛放開。
「毛巡撫,這些狂徒就由你暫且收押,到時候送到大宗師那裡去,削了他們的功名,讓其子孫三代不可參加科舉!」許顯純笑著對毛一鷺道。
「那是自然的,這些生員囂張慣了,動輒圍攻州府,本官早就想整治一番了,奈何之前無法,如今有了陛下的明旨,本官責無旁貸,待得內閣公文一抵達,立刻削籍!」毛一鷺捋著鬍鬚,笑呵呵道。
他們這番對話根本沒有遮掩,遠遠的傳了出去,七八個被抓過來的生員一聽,頓時慌了神,感情這是真的啊!
他們腿一軟,紛紛跪倒在地,大聲哭嚎哀求,懇請父母官放了他們一馬,用情之深,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然而,許顯純鐵石心腸的人,怎會理會他們,至於巡撫毛一鷺,此刻除了痛快再無他想,想他去年被蘇州這些讀書人給迫的躲進廁所才沒出事,他此刻怎會憐憫?
很快,幾個嚎哭的生員被帶了下去,哀求聲漸遠,那邊看到這個情形的市民,早就悄悄散去,除了一些看熱鬧的,再無一個跟著鬧事。
原地只留下百來生員在強撐著。
他們不是不想走,只是身為讀書種子,若是被走狗抓牙這麼嚇唬一番就灰溜溜離去,這.以後還要不要在蘇州這一畝三分地上混了?
為了面子,他們死撐著,然而有的人早就兩股戰戰,有的則眼睛滴溜轉,看看哪裡方便撤退。
許顯純一看這樣子,頓時明白過來,他們心底是怕了,但礙於面子又不好離去,此時缺的就是個台階。
畢竟是讀書人,許顯純不好做的太過,皇帝可以一口氣處置兩三百名太學生,他可沒這個量處置這麼多,能安撫下去就安撫下去,壓服讀書人可不是他這次南下的主要目的。
只是,許顯純有些頭痛,這個台階該怎麼給他們呢?
「大人,你看那邊。」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鞏永固忽然提醒道,順著他指的方向,許顯純看過去,頓時眉頭舒展,台階來了。
那是一個風塵僕僕的騎手,看其上下的衣著服飾,正是遍布大明各地的郵傳驛遞之人,也就是驛卒。
錦衣衛出面,驛卒乖乖的過來,在他的包裹里一翻找,果然找到了從南京而來的公文,上面加蓋著內閣的章子,郵傳天下州府。
「爾等自行看去!」許顯純一揮手,內閣公文以及邸報就被他丟入生員群眾,傳閱起來。
一絲絲抽氣的聲音,不斷的在人群中響起,顯然,京師國子監中的太學生幾乎被一網打盡的情形,著實讓他們驚嚇不已。
「爾等還不散」等他們看得差不多了,許顯純再次開口,打算喝令生員們散去。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就覺得眼前起了陣風暴似得,煙塵四起,嘈雜凌亂的聲音驟然響起而後再度平息下來,隨後,生員們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地凌亂的雜物。
以及兩張晃悠悠落下的公文。
「果然不愧是秀才公!」許顯純愣愣的感慨了句,而後一拉馬韁,率眾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