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小暑 五十三
第246章小暑五十三
刺客如落葉一般無聲飄落,他頭下腳上忽然而至,根本不給竇章反應的時間,等竇章發覺頭上有異時,刺客的刀刃與皇帝的頭頂只差毫釐。來不及多想,竇章只能用身體撞向刺客,刺客被他撞翻出去,刀鋒堪堪避開了頭頸要害,卻還是深深割開了皇帝的肩膀。
血光一閃,刺客悶哼一聲被撞飛老遠,皇帝這時才感到刺骨的疼痛,痛苦慘叫著幾欲昏厥。趙清雅連忙過來查看,只見皇帝的肩膀皮肉翻卷,白花花的骨頭清晰可見。她立時大怒,命令雲騎衛格殺勿論,自己則撕下裙擺親手給皇帝包紮傷口。
刺客被撞飛之後正好落到了後宮群里,竇章想要過去追殺,誓要親手活撕了那小兔崽子才肯罷休,可趙爍顯然並不會如他所願,殺死幾名衛士之後,他見始終無法靠近鐵面人後,便索性轉向皇帝衝殺而來。
「你師父張寒何等忠義,怎麼會教出你這樣的逆徒,既然你甘做逆王的走狗,那就看我來取你的狗命!」
竇章更是怒極反笑:「咱家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竟敢大言不慚!」
兩個內家高手才一交手便硬碰硬的對了三掌,內力激蕩在空氣中震出圈圈氣浪,以他兩人為中心向著四外飛速擴散,所過之處無不人仰馬翻,遠處的門窗立時粉碎,近處的兩名衛士更被震得七竅流血。
整座宮殿再也沒有安全的所在,膽小的人群立時騷亂,爭先恐後著往殿外衝去。
年輕刺客翻身躍起,眼見陳興林正在皇帝身邊凝視自己,他索性對身邊的宮妃起了殺心,砍翻一名宮女之後,他提刀便往陳妃砍去,冷不防竟被一個小太監攔腰抱住喊了一聲:「師兄!」
年輕刺客正是崔成,清風抱住他后便再不肯鬆手,他滿眼是淚的看著崔成,委屈巴巴的搖頭說道:「師兄!師傅說過不可妄開殺戒的,你忘了嗎!」
「你給我滾開!」
全拜竇章的一撞所賜,崔成身上的傷口重又崩裂,不僅火辣辣的疼痛難忍,更有鮮血汩汩而出。他一邊喝斥一邊奮力要把清風甩開,可清風也著實有把子力氣,哇哇哭著就是不肯鬆手。
「我不!師傅沒了我不能再沒有師兄!你留了這麼多血不能再殺人了!咱們走吧,咱們回銅羊觀去好不好!」
崔成見甩不開清風,便用刀柄去磕清風的後背:「師傅沒了,我就是暗衛的首領!我若沒了,你就是首領!這是咱們師徒的命!」
崔成的鮮血染紅了清風的前襟,他自己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漸漸變得頭重腳輕。清風還在大哭,他能感覺到小胖子正努力要把自己拖往殿外。
持戟的雲騎衛士越來越多,幾句話的工夫便把崔成和清風圍在正中。
清風還在努力,而崔成的頭腦卻漸漸混沌,因為失血過多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再去思考。
「哪來的小鬼還不鬆手!」
隨著他的一聲暴喝,清風的右手便被一股巨力扯開,卻在幾乎同一時刻,小胖子忽然感覺手裡多了一樣東西,暖融融硬邦邦,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的衣領便被崔成死死抓住。
倉皇之間,崔成的表情目眥欲裂,卻用最輕柔的聲音輕輕吐出一句:「好好活著……」
話音未落,崔成的身子忽然一挺,然後便四肢伸展著仰倒在了金磚地上,面上仍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憤怒神情。
眼見凶頑已經被小胖子一刀捅死,兩名侍衛這才趕來,手持長戟在崔成的身上補了幾下。
清風看著手裡的長刀茫然無措,不妨卻被一旁的陳妃一把摟住,在雲騎衛的護衛之下渾渾噩噩的跟著到了大慶殿外。
趙爍與竇章的比拼已臻白熱,殿頂的瓦片都被氣浪震得嘩嘩作響,文武百官和後宮眷屬俱都已被轉移到殿外,只有皇帝和貴妃始終被趙爍的氣機籠罩,無論如何也無法脫身。
眼見清風已經到了殿外江嶼這才略略放心,開始與梁書和方怡白商量對策。
「那個戴面具的大個子可能是唐弈人,被人下了禁制才成了如今這幅活屍的模樣,要不是他已經被陳興林拔除了一根銀針,只怕我的點穴對他都沒作用。」
「他就是唐弈人?」方怡白聞言不禁側目:「不愧是唐門第一戰力,難怪我打不過他。」
「糖一人?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叫這麼個名字?」
梁書滿臉的古怪表情,很難理解唐門第一戰力的名字為何如此香甜。
方怡白不屑與梁書為伍,直截了當的詢問江嶼:「既然這人這麼危險,不如趁他被點住了穴道,我過去一劍殺了了事。」
江嶼想起唐若曦的可怕,趕忙擺手:「別呀,唐弈人為人還挺正派的,在江湖上的口碑也很不錯,再說他也是受人控制身不由己,咱們把他的禁制解開不就行了!再怎麼說,他也是我朋友的舅舅……」
梁書一直覺得唐弈人這名字有些耳熟,直到這時他才恍然:「哦~!我想起來了,唐若曦的舅舅就叫唐弈人,我說怎麼這麼耳熟!」
聽見唐若曦的名字,方怡白的眼眸忽然一眯,一把把江嶼扯到身邊打趣著說道:「誒呦,行啊你,還真跟唐若曦搞到一起了呀?」
梁書見江嶼一臉的尷尬,便很大氣的幫忙解釋:「可不是嗎,他倆在春香閣可是住在一間屋裡的,熟得很呢。」
方怡白的臉上寫滿了崇敬:「春香閣?怎麼聽著像是窯子啊?嘖嘖嘖,看不出來啊,你竟然能把唐若曦騙到窯子里,佩服佩服!」
江嶼的臉上掛滿黑線,手忙腳亂的打斷兩人:「誒誒誒!你們倆可真是絕配……生死關頭咱們能不能先談正事兒!」
梁書聞言馬上撇嘴:「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要我說,不如等門口的神仙分出勝負咱們再想辦法。」
方怡白悄悄探頭張望,只見趙爍和竇章雖然還在硬拼掌力,可竇章卻已經顯出了疲態,大約再有幾個回合便能分出勝負,到那時候,皇城裡便再也沒有趙爍的對手,而且江嶼的點穴也不可能支撐太久,要是這兩人再次聯手……
「江嶼,你趕緊給我想想辦法,要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裡。」
江嶼撓著鼻子思量片刻,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我倒是能解開金針禁制,可關鍵還要解開他身上的控魂術才行,孟家有那麼多操控人心的法子,鬼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
梁書和方怡白的眼睛都是一亮,他們同時都想到了孟昶和他的神奇小包袱。那娃子雖然傻乎乎的,可似乎很擅長各種旁門左道,要是問他,興許還真能知道唐弈人中的是什麼毒,搞不好,他甚至還能從小包袱里直接把解藥給拿出來。
「孟昶就在慈悲院,他是孟九娘的弟弟,八成能有解法!咱們不如先想辦法把唐弈人搬出去吧?」
方怡白把孟昶的事情簡略給江嶼講過之後,江嶼也覺得事有可為,當即便跟著方怡白摸了過去。方怡白全神戒備著靠近唐弈人,在距離對方還有五步的時候,身側忽然颳起一陣怪風。
回頭一看,只見一道火紅的人影撲面而來,隱約可見唐北斗的一張醜臉猙獰可怖。強大的勁氣把方怡白撞飛老遠,見梁書和江嶼全都停步,這才顫抖著手掌揭開了鐵面人臉上的面具。
金屬面具與金磚撞擊之後,發出來一連串的清脆響聲,江嶼看得清楚,面具后的臉孔正是唐弈人,比他在白頭村所見之時又消瘦了些。
唐北斗的手掌在唐弈人臉上輕輕摩挲,顫聲重複著:「我的兒呀……」
唐南星緊隨其後也沖了進來,他的身子矮胖圓潤,穿著紅衣彷彿是一個燒紅的煤球,也不見他有何動作,忽然就出現在了梁書的身邊:「小子,你說的孟昶真能給我侄兒解毒?」
梁書被唐南星嚇得呆了,口不能言只能無意識的連連點頭。
唐南星翻了翻眼皮,很看不上樑書這種沒見過世面官宦子弟,轉而對著江嶼又是一番打量,江嶼被他看得發毛,乾笑兩聲之後,他勉強找了個話題開口:「嘿嘿……嘿嘿……好巧啊……對了,怎麼沒看見唐姑娘,她沒來嗎?」
唐南星聞言大喜,鬚髮虯張的臉上立時有了喜色:「我就說你小子有情有義!果然沒看走眼,若曦那丫頭去了酆都沒來京城,你別著急,弈人事情一了我們就帶你過去見她!」
唐南星說的開心,冷不防被唐北斗踹了一腳:「別廢話了,先跟我帶弈人離開再說。」
唐南星最後沖江嶼做了個鬼臉,然後便和唐北斗一左一右,架起唐弈人便躥了出去。待他兩人走遠之後,江嶼這才跑去扶方怡白起身,梁書跟著也要過去,才走兩步便忽然看見地上有塊玉佩十分顯眼。
撿起一看,見是一塊白玉令牌,雲紋之下刻著「藏劍」二字,背面是一個碩大的「白」字,旁邊小字刻著芳怡。
「藏劍山莊……白芳怡????」
梁書的臉上寫滿了問號,很難想象這裡怎麼會有她的令牌,她不是為了逃婚離家出走了嗎,怎麼會跑到宮裡來了……難道這女人為了逃婚竟躲到這裡來當宮女了?
正在梁書苦苦思索的時候,身後卻忽然響起一聲嘶吼,回頭一看,見是竇章從一片煙塵當中飛了出來,片刻之後煙塵散盡,大殿門前只剩趙爍一人負手而立。
「趙昀小兒,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儘管竇章力不能敵,可趙爍明顯也是慘勝,說話時的聲音已經帶了顫音。
趙昀肩上的傷勢嚴重,雖然已經被陳興林點穴止血,可他終究是養尊處優慣了,受不得疼痛早就昏了過去,能給趙爍回話的人便只剩下一個趙貴妃。
趙貴妃杏眼含嗔,冷聲答道:「這次是你贏了,你放陛下離開,本宮自會勸說陛下禪位於你,如此也能免你一個弒君篡位的千古罵名。」
趙爍搖頭一陣大笑:「禪位與我?開什麼玩笑,這天下本就該是我的,我才不會讓……唔!」
趙爍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含混不清的莫名聲音。他低頭一看,竟有一截刀尖穿胸而出,顯然是有人趁自己不備偷襲得手。
趙爍狂怒著想要回頭,卻因為長刀穿身而無法做到,只能勉強出聲詢問:「是誰,你是誰!」
身後是幾聲嘶啞的喘息,然後才有一個乾裂的聲音緩緩出聲:「是我……我……要為……兒子……報仇……我要報仇!」
倒計時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