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雨水 七
第50章雨水七
風驅急雨灑高城,雲壓輕雷殷地聲。雨過不知龍去處,一池草色萬蛙鳴。
飛爪百練索其實是一種暗器,它的外形是一隻人手大小的鷹爪,前三后一,共有四根鋒銳的鐵趾,其中后趾分為兩截,與後面的繩索相連,繩索最後都有一個皮圈套在使用者的腕上以防脫手。用法也不算複雜,把后趾掰開後向著目標甩出去就行了。前面三趾勾住目標后,猛拉繩索即可令后趾收縮,若是抓到人的身上,四根鐵爪便會嵌入肉里。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更簡單的——只有前面固定的三根鐵趾,雖然沒了可以收縮的后趾之後少了些威力,可勝在結實耐用。後來更是由此生出了許多衍生版本,比如裝在鐵杆上當做武器用的鋼爪和由繩索固定的三根鐵鉤組成的攀牆索。
而懷文懷武兩兄弟所做的這對飛爪卻反其道而行之。
他們的飛爪四根鐵趾都為兩截可以靈活鉤動,每根鐵趾都與一根麻繩粗細的鎖鏈相連,扯動鎖鏈就能牽動對應的鐵趾收縮,鐵趾尖端閃著寒光,單是看看就讓人心悸。
江嶼不由打了個寒顫,低聲對方怡白說道:「要是被這樣的東西抓到身上那還了得。」
方怡白卻輕輕搖頭。單看兄弟倆整理鎖鏈費的工夫就知道,這玩意兒也就看著唬人,八成用不到實戰上。
話雖如此,可飛爪確實能夠解釋很多問題,段成霜頭上的傷以及她墜樓的原因還有那支金步搖的下落,這些問題一直都沒有合理的解釋,可如果是有人在樓下用飛爪偷襲的話那這些問題便都有了答案。
飛爪碰巧抓在段成霜的頭上,段成霜吃疼,不得不跟著飛爪往前走,直到墜樓。飛爪在她墜樓的過程中扯開了皮肉同時帶走了那支金步搖。
這也剛好可以印證熊林的說法——段成霜墜樓之後他還聽見了金步搖發出的聲音。
想到這裡,江嶼便在心裡演練了幾次,最終還是覺得這個方法雖然可行卻並不靠譜。
熊林說他沒有聽見有外人潛入進來,那麼兇手就只能提前埋伏在木樓周圍伺機而動。飛爪這東西遠比其他暗器更難控制,如果他的目的只為傷人的話,顯然飛刀、飛箭才是更好的選擇,再不放心還可以淬上劇毒。再說,他怎麼知道段成霜會讓荷鶯出去送信,並且還會到平台上去?
炙熱的劍廬里,四個年輕人唇槍舌戰,兩個老頭子各懷心事。
方怡白聽了江嶼的分析之後想了片刻,然後他眯著眼睛看向江嶼:「會不會是熊林、荷鶯與人勾結,或者這兩個人沒說實話?」
江嶼聳了聳肩:「說不好,不過也有可能是真的熟悉段成霜的人做的。」
如果這個人知道段成霜與馬育才之間的感情,並且熟悉他們的行事風格,那他或許真的能對段成霜的行為做出預測。也許這人還碰巧真的善用飛抓?可看齊懷文、齊懷武兄弟倆剛才驚慌失措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有這種本事的人。
突然一陣電閃雷鳴,宛如天神即將把災禍降於世人。
齊懷文走到齊如山跟前跪倒:「爹!你信我,我們沒有!」
齊如山看著一臉憨厚的長子心中五味雜陳。大兒子和二兒子最是像他,天生一副憨直的性子,若不是他倆在金鐵一道上天分不足,自己又何苦非要培植老三來接班呢。兄弟倆也知道自己的心思,難免對老三懷遠心懷不滿,可若說他倆會下手傷人,他齊如山第一個不信。
眼見段志毅眼中的殺意越來越濃,齊如山顫聲急道:「還不趕緊把話說清楚,你們沒事兒做這東西幹什麼!」
齊懷文看了一眼身後的弟弟之後,緩緩開口:「我們知道父親鍾愛三弟的才能,可我們是爹爹的兒子,也想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很久以前我們就設計了這對飛爪,可惜飛爪後面的鎖鏈始終不盡人意,雖然足夠靈活,可太難控制了。我們兄弟倆今天是要融了這對廢物,從此以後就安心做個田舍翁好了。」
面對段成君的指責,齊懷武只是長嘆一聲。他把整理好的飛爪往前一遞,氣哼哼地說道:「不信你就拿去試試,反正我們兄弟在山裡試了上百次,一次都沒成功過。」
段成君冷笑道:「你們這分明是狡辯!」
齊懷武不理段成君,轉向齊懷遠悶聲問道:「老三,是不是連你也覺得霜兒是我們殺的?」
齊懷遠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哥!」
片刻之前,他確實想過或許是是自己的哥哥殺害了段成霜。
可他從記事起就一隻跟在哥哥們身邊學習金鐵,還是齊懷武親手教會他鎚子應該怎麼用。兩位哥哥不僅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還把自己的領悟和技法毫無保留的交給了他。直到他打出了那柄繞指柔之後,一切就都變了。雖然父親對他笑的次數越來越多,可他與哥哥們說話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他忽然覺得這件事很荒唐,自己為什麼要懷疑兩位哥哥?
想到這裡他轉向段志毅說道:「岳父明鑒,我的兩位哥哥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他們連貓狗都不忍心……」
「可我的女兒死了。」
段志毅看都沒看齊懷遠一眼,吐出這七個字后他長長的呼了口氣。忽然轉頭看向齊如山:「親家,你怎麼看?」
齊懷武一聽這話就急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外面那麼多用飛爪的人難道都殺了你女兒嗎?」
段志毅眼中寒芒暴漲,足間蓄力,下一刻便要掠到齊懷武身前痛下殺手。偏在此時,江嶼好死不死的又往前走了兩步,接過齊懷武手中飛爪的同時也剛好擋住了他的半個身子。
不等段志毅發怒,江嶼搶先說道:「段掌門息怒,方公子和在下商量了一個法子,或許可以知道令愛是否真的死於飛爪之下。」
段志毅的拳頭握得咯吱直響,嘴上卻不得不問:「哦?方公子有何高見啊?」
方怡白表情古怪的看了江嶼一眼后,輕輕吐出了四個字:「實地測試。」
段成君冷哼一聲:「如今物證在此,還有必要做什麼實地測試嗎?」
江嶼不緊不慢的聞了聞手裡的飛爪,又拿起齊懷文的飛爪也聞了聞。
「有必要,鐵器沾血之後會有一種特殊的味道,這種味道很難洗凈,只能隨著時間慢慢消退,你和段掌門都可以聞聞,對比一下這對飛爪和你們佩刀的氣味就知道了。」
段成君見父親點頭,便接過飛爪聞了聞,上面果然只有磨石留下的味道,卻不見半點兒血腥氣,於是也收起了性子站到自己父親身後默然不語。
段志毅努力壓下心中的憤懣轉身便走:「那好,老夫就靜等你們實地測試。」
齊如山此時才覺得自己簡直是引狼入室。見段家父子已經走遠他才攙扶起自己的大兒子,父子四人抱在一起好一陣唏噓。
江嶼看著包裹在三個大肉球中間的齊懷遠也是一陣唏噓,父子四人只有他長得這麼好看,真不知道是不是他老爹親生的。
方怡白湊到江嶼身邊好奇地問道:「你不怕段老頭打死你啊?」
江嶼沖他靦腆一笑:「有你在這,我猜他不敢。」
方怡白輕哼一聲,沖江嶼翻了白眼:「實地測試怎麼搞?你站在樓上,我們在樓下排著隊用飛爪抓你?」
江嶼聳然一驚:「開什麼玩笑,找個木人不行嗎!」
「我看還是用你比較真實。」
所謂的實地測試,便是在木樓模擬昨晚的事發時的情況。要想完成測試,還得找一位會用飛爪的人來協助才行。於是兩人決定分頭行動,方怡白負責尋找合適的人選,江嶼則去製作木人。
齊家畢竟是手藝人家,家主一聲令下便有匠人帶著木料讓江嶼挑選,江嶼的要求簡單明了——六尺高的女身像,關鍵要快。要是做的慢了,他真怕方怡白會拿他做靶子。
方怡白這邊就比較麻煩了,眼下齊家這三百多人當中從未聽說有誰是善用飛爪的,幾經走訪才終於找到了飛練仙子杜輕柔。杜輕柔師承兩儀門,她的兵刃是一匹綴著銀鏢的白綢,招式精妙千變萬化,而且飄逸洒脫猶如天上仙子下凡一般,故而得名飛練仙子。
聽說方怡白的來意之後,杜輕柔有些躊躇,從形式上說她的匹練銀鏢更近似繩鏢,儘管與飛爪有些相似,可畢竟運用的手法和時機都有不同。倒是她的夫君春風如意刀韓非十分爽快的應承了下來。方怡白把測試的要求和細節說清楚后,把其中一隻飛爪留給杜輕柔供其研究演練。
等他出門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滿是雨後泥土的腥氣。方怡白最討厭雨雪之類的天氣,一天下來,他的鞋子和衣擺上沾滿了泥污。
地上的積水反射著皎潔的月光,方怡白就踏著月亮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卧房。關上房門,正要喘口氣的方怡白突然感覺房中有異。心思電轉之下,無名古劍鏘然出鞘,淡金色的劍光直指窗邊軟塌。
軟塌上的被子動了動,探出一個披頭散髮的人臉,這人臉頰紅腫嘴角烏青,迷迷糊糊的說了句:「是江先生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