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28）

老瘋子不管不顧，狀態癲狂，也不問出水口外面是否危險，居然緊隨其後跳了出去。任志飛這次看得清清楚楚，老瘋子也像黑貓一樣，身子在半空中還未落下，就消失在洞口之外。

「怎麼回事？」任志飛感到忐忑不安，在出水口停了下來。他心裡默算著這一路奔跑的距離，推測現在已經處身城市之外，但他往外看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城外田園。外面的世界空無一物，只有白茫茫一片，黑貓與老瘋子全都不知去向。

「這到底是什麼？」這一切徹底顛覆了任志飛的認知，他甚至懷疑這下水道是一個通往異世界的通道，否則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解釋。他開始擔心老瘋子的安危，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黑貓既然能經常通過這裡，那就說明從這裡出去並沒有危險，老瘋子是安全的。至於出去之後會遇到什麼，那只有老天和黑貓才知道了。

任志飛深呼吸幾次，終於下定決心，往外跳了出去。

白光佔據了視野，任志飛感覺自己好像是在水裡，感覺不到自己是在下沉還是上升，彷彿這片空間除了白光一無所有，甚至連重力也不復存在。

這樣的感覺並沒有維持太久，白光過後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任志飛再度感覺到重力的同時，忽然整個人都往下墜落。一聲悶響夾雜著痛呼聲，任志飛終於落地。準確來說，並不是落在地面上，身體下面有些柔軟溫熱，還有帶著強烈而刺鼻的臭味。

「我掉進糞坑裡了？」任志飛心裡比剛才還要驚恐，旋即他意識到不對，剛才的痛呼聲並不是自己發出的，難道糞坑還會說話。經歷了這幾天的離奇事件，任志飛感覺自己的想象力已經超越了天馬行空的境界。

「糞坑你大爺！是老子我！」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正是被任志飛壓著的老瘋子。

任志飛連忙離開老瘋子的身體，這才想起他們正在做的事情，連忙問道：「黑貓呢？」

老瘋子哼唧幾聲，才嘆氣道：「早跑了！這次又追丟了。」

任志飛卻不這樣想，剛才的經歷讓他感覺事情有了新的進展，他努力觀察著周圍環境，喃喃道，「也許沒有……」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任志飛發現周圍的環境竟有幾分熟悉。老瘋子揉著腰顫巍巍站起身，露出同樣疑惑的神情。破敗的牆壁和水泥柱支撐著寬闊的空間，一抹灰塵被風帶動著穿行其中，彷彿灰色的幽靈，空氣中散發著腐朽破敗的氣息。

「這裡是……」老瘋子突然噤聲，因為他聽到前方不遠處，正有幾個陰影從柱子後面現出，向這邊移動過來。任志飛也注意到了，色厲內荏地喝道：「什麼人！」

「志飛？」熟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等靠近後任志飛發現，對方竟然是郎志佳！在其身旁還站著形貌各異的三個陌生人。

任志飛再度見到好友，在欣喜的同時腦中亦冒出一個念頭：「你出現在這裡，難道這裡是……」

「危樓！」老瘋子沉聲道，「黑貓居然把我們引到了危樓之中！」

任志飛看到了遠處樓道，幾乎已經確定，自己正身處在危樓某一層的大廳之中。此時再看郎志佳，臉上沒有血色，靠近一點就感覺到一股逼人的寒氣，就和那天遇到的李長虹一樣。而另外三人也是如此，看上去陰森頹廢，好似全身被抹上了一層灰色。他們的身份不言自明，正是被困在危樓中的囚徒。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個高個子男子，看上去約有四十多歲，一雙眼睛透著兇悍的光。

高個子問道：「看上去不像是清道夫，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對方生硬的語氣讓任志飛感到不舒服，老瘋子更是冷哼一聲，似乎是不屑於回答對方。兩方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幸好郎志佳出面打圓場，他走上前問道：「這裡可是危樓第十一層，你們是怎麼上來的？」

任志飛苦笑著解釋道：「說來話長……」

說話間，樓道里傳來陣陣騷動。一名身材瘦小囚徒從樓道跑出，神色驚慌地朝他們大聲叫道：「他們突然出現在第九層！李長虹他們都被抹消了！」

郎志佳身邊一個高個子驚訝地喊道，「怎麼可能！難道規律被打破了？」

叫喊聲引來潛藏在十一層的其他人，紛紛往大廳集中過來。任志飛和老瘋子都是第一次發現危樓中居然有這麼多人，只是他們看上去都彷彿是從黑白電視里走出來的一般，除了黑白灰，再沒有多餘的色彩。

場內溫度陡然下降，彷彿從初夏變成了冬季，任志飛不禁打了個冷戰，而那些囚徒絲毫感受不到溫度的差別，而是驚慌地竊竊私語著。

「怎麼會這樣！今天清道夫應該出現在第五層才對！」

「抽到簽的去第五層的那些人豈不是沒事了？」

「規律變了！」

「難道……預言實現了！」

整個樓層都籠罩著不安的氣氛，似乎有什麼恐怖的事情即將發生。

「都別吵了！」高個子大喝一聲，大廳變得安靜起來，看來他在這群人里頗有威信。趁著短暫的安靜，高個子對眾人說道：「這次只是一個意外，大家不要驚慌。另外，程前你去通知其他樓層的兄弟，讓他們撤回第十層。」

叫程前的小個子領命，又轉身消失在樓道中。

「首領，是預言要實現了嗎？我們該怎麼辦！」忽然有人問道。郎志佳跟任志飛介紹，這個高個子人叫周賢，是囚徒們的首領。

「預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這只是一次意外，僅此而已！」周賢語氣帶著惱怒，使得發言者不敢再說下去。

眾人暫時平靜下來，周賢分配完任務細節，這時才想起突然出現的任志飛和老瘋子。他盯著兩人，神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難道……」周賢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閉上嘴巴。

任志飛眉頭一跳，與老瘋子對望一眼。老瘋子點點頭，示意靜觀其變，不要輕舉妄動。任志飛心領神會，暫時壓下好奇心，轉而和郎志佳交談起來。

兩人雖然才一天不見，但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他們之間有很多話要說。郎志佳將自己在危樓得到的信息告知任志飛：這些囚徒都是試圖離開城市的人，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反而被困在危樓當中。而清道夫每天在太陽下山的時候都會出現，前來危樓清除囚徒。而對付清道夫的唯一方法，就是和對方同歸於盡。於是囚徒們每次在黃昏到來前都會抽籤，決定一部分人埋伏在某一樓層伏擊清道夫。如果清道夫全滅，則他們的清掃範圍會降低一個樓層；反之，若埋伏的囚徒被全滅，清道夫則會將範圍提高一個樓層。這樣的防守方式已經持續了很多年，規律從來沒有被打破，沒想到今天卻出現了變化。

任志飛從沒想到過，危樓當中居然被困住了這麼多人，而清道夫的行為也已經詭異到超乎了想象。任志飛預感到，這一切背後，都與危樓中隱藏的秘密有關。究竟這秘密到底是什麼，如何得知這個秘密，現在都是無解的難題。任志飛放棄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向郎志佳詢問起張奕的消息。

「他們告訴我，張奕被困在危樓的第二天就抽到死簽，在伏擊清道夫的過程中犧牲了。也許未來某一天，我也會像張奕那樣……」郎志佳的話讓任志飛心情變得異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