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31）

「這工作日誌到底是什麼意思？」老瘋子再聽不到黑貓的叫聲，趁這會兒功夫，他開始研究其地上刻下這段文字來。

任志飛注意到其中出現了很多熟悉的字眼，「文字中提到了守望者，還有後補計劃，難道是在說我們。可是這上面顯示的時間也太奇怪了，3213年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段文字來自一千多年以後？」

討論並沒有持續下去，因為他們再次聽到了黑貓的叫聲。那叫聲越發微弱，表示著黑貓與他們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而接下來的路程證明了，將貓叫聲作為提示無疑是錯誤的選擇。

又走了一段冤枉路，任志飛和老瘋子才找到第三個出現「工作日誌」的岔路口。無形之中，他們已經將刻有「工作日誌」的地面當做路標了。

「現在連黑貓的叫聲也無法提示我們了，難道我們真的要硬闖過去嗎？」老瘋子嘆了口氣，經過剛才幾次險些迷路，他意識到迷宮的面積恐怕遠比想象中要大，甚至超出了這個樓層應有的面積。

「不能再亂闖了，就算有刻字地面作為路標，我們也很難在鐘聲結束前找到終點。」老瘋子的話有些喪氣，但這是不爭的事實。

任志飛看著地板上的文字，試圖找到有用的信息。

「3213年6月7日。城市系統的正式運營已經開始了，我們並沒有時間進行實驗，剩餘的能量也無法負擔下去。我只有祈禱系統能順利運行下去，而在我生命僅剩的時間裡，我會儘可能找出並填補上系統出現的漏洞，以保證他能順利進行輪迴。但若是格式化到重建的過程出現漏洞，恐怕我就無能無力了。我們能做的只有祈禱了。是的，又是祈禱，自從希望號離開，祈禱就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看完這段文字，任志飛心中產生一絲驚恐，但他卻不知道這驚恐的來源是什麼，只是感覺到心臟莫名地狂跳著。突入起來的破碎聲加劇了任志飛的恐懼，緊隨著的是凌亂的腳步聲。

老瘋子和任志飛立刻明白過來，是清道夫衝破迷宮的防禦闖進來了。他們第一反應便是趕緊離開，或許該說他們幸運，這次他們居然蒙對了方向，在下一個岔路口找到了刻字的地面。

這次地面上只有很短的一段話。

「3213年7月10日，目前看來，一切運轉正常……」

「我突然覺得，我們行走的路線有些熟悉。」任志飛並沒有急著盲目前進，而是停下腳步思考起來。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老瘋子有些著急，喊道：「都快火燒眉毛了，你還在傻站著幹什麼？你以為是在城市裡，可以隨處找到藏身的地方嗎？」

「是城市！」任志飛腦中閃過一道靈光，驚喜地喊道：「沒錯，就是城市！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

任志飛忽然自顧自地走向下一個路口，老瘋子沒有辦法，只好跟了過去。反正都是蒙，總比瞎蒙要好。抱著這樣的想法，老瘋子發現，他們居然又走對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老瘋子好奇起來。

「這還要感謝你多年來的努力。」任志飛感嘆道。

「我？」

任志飛解釋道：「其實這迷宮的路線，就是黑貓在城市中的行走路線，或者可以說，這個迷宮就是一個小型的城市。我看過你記錄黑貓出現的地圖，所以才會覺得我們行走的路線有些熟悉，最後你說到城市，這才點醒了我！」

「太好了！」老瘋子幾乎跳了起來。

兩人剛高興起來，卻聽到巨大的鐘聲，整棟危樓都因這鐘聲瑟瑟發抖，好像是在畏懼著即將到來的事物。事不宜遲，任志飛憑著驚人的記憶，向著下一個路口走去。

這一路很順利，每每在岔路口都會發現刻有文字的地面。任志飛也注意到，地上的文字越來越短，似乎作者時間緊迫，無法再留下詳細的內容。

「3213年9月27日，意外離開城市的逃離者越來越多，清掃程序手段十分過激，或許應該重新設計，又或者加強他們的暗示，儘可能消除他們離開城市的念頭……」

「3213年12月24日，中樞大樓居然出現闖入者？把他們當做逃離者一併處理吧，封鎖在大樓中等候清掃程序的處理……」

……

「這一天終於來了，我沒有時間進入休眠裝置，只有盡最大的努力保護沉睡中的他們，但願希望號一切順利，能夠及早歸來……我將一切記錄在迷宮中，希望後來人能從中得到提示……」

日誌到這裡已經全部結束，而迷宮的出口也出現在兩人眼前。前方有著一扇大門，他們正看到黑貓對著大門叫著，似乎在對裡面呼喚著什麼。在門的旁邊，有著一個大約一人高，造型奇異的巨大天平，天平一端連接著大門，似乎就是大門的機關。而在另一端，居然是一個棺材。那棺材的門敞開著，似乎在等待著有人進入其中。

黑貓終於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尖叫了一聲，一頭往大門撞了過去。任志飛本要阻止，卻看到大門泛出一陣漣漪，黑貓毫髮無損地穿了進去。任志飛走到大門前，試探地摸了過去。大門彷彿花崗岩般的質地，看上去堅硬異常，根本不是幻象。

「黑貓的任務只是將我們帶到這裡，而門裡面的世界只有你自己進去看了。」老瘋子看著大門沉聲道。

「是我們。」任志飛糾正道。

老瘋子搖了搖頭，他看著那造型奇異的巨大天平，喃喃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李峰要帶著我一同進入危樓了。」

「為什麼？」

「因為需要其中一個人進入棺材中，這個大門才會開啟。」

「為什麼會是這樣？」任志飛對門口的裝置十分不解。

老瘋子卻彷彿早已經知道了，淡然地解釋道：「因為能量不足，需要一個人以自己為燃料激活大門開啟。」

「你在胡說什麼？」任志飛皺眉，老瘋子現在說話的語氣，彷彿是「工作日誌」的作者。老瘋子臉上露出釋然的微笑：「我一切都想起來了，工作日誌的內容，我曾在李峰的筆記中看到過類似的東西。而李峰筆記中的內容，可比這些要詳細多了。我以前只以為這是李峰的幻想，因為他過去的職業就是一個自由撰稿人。如今看來，恐怕他那離奇甚至有些恐怖的幻想都是真的。如果是那樣，我也沒有進去的必要了。我提前知道了真相，接下來的旅程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

就在此時，喪鐘終於敲響，而在他們身後的迷宮中，開始出現清道夫的身影。

「鐘聲已經敲響，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老瘋子爬上天平，安詳地躺入棺材之中，棺材板緩緩合上，老瘋子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如果我猜得不錯，接下來你要面對一個艱難的選擇。就當我是在逃避吧，我追逐真相這麼久，真的累了……」

一陣沉悶的機械聲響起，天平承載棺槨的一端緩緩沉了下去，而連接著大門的那一邊升了起來，門開了。

任志飛看到，大門中散發著刺眼的光，也許這又是一個連接異世界通道。一無所有的他已經沒有什麼好遲疑的，再看了天平上的棺材一眼，任志飛終於走進了這段旅程的終點。

與進入危樓時一樣，白光彷彿是海水一般，讓任志飛漂浮著感覺不到重力。而與之前不同的是，他聽到了某種聲音。那聲音彷彿從很遠的時空中傳來，悠遠蒼涼，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