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32）

「希望號已經起航，目標半人馬座星系，航程4.2光年。探索艦隊帶走了僅剩的能量，足以讓他們維持光速航行一百年，但願他們能儘快找到適宜居住的星球……如果沒有，他們將前往下一個星系繼續尋找……」

「末日之戰餘波中，我們這片星系正在向低緯度跌落，只有介於亞空間夾縫的避難所才能讓人們保持常態，他們必須要處在沉睡之中。只要避難所正常運轉，沉睡中的人幾乎是永生的，但為保證他們大腦神經的正常運轉，系統會將他們的意識接入一個虛擬的世界。」

「……能量所限，這個世界只能有一個城市大小，但相對倖存者的數量來說，已經綽綽有餘。我知不道該慶幸還是悲哀……」

「我是第一任守望者，向希望號發射信號，證明我們還倖存著。之後的餘生，我將用來等候希望號回歸的消息。想比沉睡在避難所的人們，我也許是幸運的。儘管外面的世界冰冷黑暗，但我知道自己是在真實之中，……」

「希望後來人能夠理解，儘管犧牲無法避免，但你們肩負的是一項偉大的使命……」

「我們相信這樣的犧牲和等待是值得的……我們只能相信……」

白光消失了，第一任守望者的信息也到此結束。任志飛眼前一黑，發現自己的眼睛是閉著的，周圍傳來陣陣水聲，自己這次確實是在水中。奇怪的是，在水中他竟然可以維持著正常的呼吸。

腦中的猜想讓他不由自主地睜開雙眼，他正看到自己處身在一個透明的柱子當中，身上不著寸縷，被包裹在柱子中的未知液體里。隨著任志飛意識的回歸，液體緩緩褪去，接著環繞他的透明柱子也向上升起，外面的空間終於展現在他的面前。任志飛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忽然感覺到身體很重，剛跨出一步便不受控制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嘗試了很久，任志飛終於重新站了起來。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竟是一排排的透明柱子，每個柱子當中都有人沉睡在其中，只有極少數是空的，或者柱子本身已經破裂，其中沉睡的人已經變成一具枯骨。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長長呼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這裡就是外面的世界。」

他緩緩在這裡走動著，一邊恢復身體的運動能力，一邊試圖尋找著什麼。整個空間說不出地巨大，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都是這種透明的柱子。任志飛在心裡估算了一下，足有幾十萬個。

不過他很幸運，沒走出多遠，便看到了郎志佳還有張奕。他們緊閉雙眼，在柱子中安詳地睡著。

廣闊的空間中迴響起陣陣轟鳴，在柱子的盡頭，一扇鐵門緩緩打開。陰寒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任志飛看到門內並不完全是黑暗，那點點閃爍的幽光彷彿是夜晚的星星。他知道，前方就是最後一站了。

門內的世界是一處大約五十平米的狹小空間，無數的屏幕佔據了整個牆壁。所有屏幕上都閃爍著看不懂的數據和線條，除了中央那塊最大的屏幕。屏幕中是廣闊浩淼的星空，偶爾一道流星劃過，讓任志飛知道這並非靜止的圖像，而是真正的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宇宙！

宏偉的宇宙景象幾乎要將任志飛的靈魂都吸了進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一陣刺耳的警笛聲中清醒過來。

面前的平台上正閃著紅燈，在紅燈之下是一個小屏幕，旁邊還有兩個按鈕，一個紅色一個綠色。任志飛看向小屏幕，上面顯出一行字「是否格式化城市系統后重建？」他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7586年5月27日」。

任志飛抿了抿嘴唇，看向右邊的一個屏幕，上面顯示的是「尚未收到希望號信息，是否再次向希望號發射信息」。

左邊屏幕上是鮮紅的幾個大字「避難所能量告急，只能維持最後一次城市重建或發射信號。」

任志飛舉起手，懸停在兩個按鈕之間，沉思良久，終於重重按下。

周邊機器發出低鳴之聲，似乎是在啟動某種程序。任志飛環顧四周，看到旁邊一個類似冰箱的柜子正打開著，裡面空空如也。他長舒口氣，疲倦地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任志飛做了一個夢，夢裡看到了年輕的父母，童年的夥伴們，城市裡正是早晨，朝陽照耀下一切都很美好，彷彿萬物重獲新生。

只是那片美好的世界里，沒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