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番外篇)陳太真遊記
這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一眼望不到頭。天上一輪殘月,灑下點點清輝,難以透過枝葉,照在地上,林子里一片漆黑。少年躲在一棵樹后,盡量蜷縮著身子,大氣兒都不敢喘。
這少年十五六歲年紀,長相竟頗為英俊。利劍眉斜插入鬢,一雙眼睛閃爍寒光,臉上稜角分明。他頭上挽著牛心髮髻,身穿灰布長袍,打著裹腿,穿一雙開口布鞋。不過,此時長袍已經殘破不堪,頭上的髮髻也散亂了下來,樣子頗為狼狽。
少年豎耳傾聽,林間除了沙沙風聲,沒有異常。他深吸一口氣,慢慢站起身來,向前方跑去。
「陳太真,你跑不了。」一聲咆哮,驚起了樹上的飛鳥。
這個叫陳太真的少年被嚇得好懸沒跳起來,但迅速冷靜了下來,雙腿發力,貓著腰向前疾馳。想不到,對手竟如此有耐性,等著自己現身。他深知,自己的功夫比對手差得太多,只有咬牙堅持,才有一線生機。
兩個人在密林內你追我趕,跌跌撞撞。陳太真數次都好懸被對方抓住,但都在間不容髮之際,僥倖逃脫。後來,兩個人都跑不動了,隔著10多步遠,手扶著膝蓋喘粗氣。
「陳太真,你把《乾坤秘術》上冊交出來,跟我回蒼岩山,將掌門之位讓給我,我李道通說話算數,可保你性命無虞。」
「李師叔,掌門之位和《乾坤秘術》,是先師傳給我的,怎可給你?」
「哼,你小小年紀,不知用何手段,蒙蔽了掌門師兄。論資歷,論本領,掌門之位怎麼會輪到你。陳太真,你別痴心妄想了。否則,我要了你的命。」
「李師叔,你喊打喊殺,大違修道之人的本性。我已拜過祖師像,是乾門的第九代掌門,名正言順,豈能再讓給你。」
「你若做掌門,也行啊。你把《乾坤秘術》上冊給我,掌門由你去做,怎樣?小子,別給臉不要臉啊。」
「《乾坤秘術》上冊,歷來由掌門人保管,李師叔不要強人所難了。」
「小子,我從蒼岩山追到你關外,從冬天追到你夏天,好話說盡,你居然還是如此頑固。那就別怪師叔我辣手無情了。」李道通這句話說完,突然身子如利箭般射了出去,直撲陳太真。
陳太真想也沒想,一個就地十八滾,躲出老遠,然後拔腿就跑。
陳太真暗想,這麼跑下去,早晚得讓李道通抓住,自己死不足惜,可師傅的囑託未完成啊。,他的雙腿就好像灌了鉛似的,有千斤重,呼吸也不順暢,胸腔內如火一般燃燒。
此時,他們已經跑出了密林,月光傾斜下來,視線好了許多。陳太真往前一看,頓時喜出望外,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密林外,一條大河橫亘,河岸很寬,月光下水波蕩漾。陳太真用盡最後的力量,幾步就跳到河邊,一個猛子就扎了進去。
李道通追到河邊,跺腳大罵:「陳太真,你小子走了狗屎運。等我抓到你的,一定給你扒皮、點天燈。」
他再怎麼罵,也無濟於事。此時的陳太真,已經順著水勢,飄出了很遠,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陳太真暗叫僥倖,如果沒有這條大河,今天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他和李道通是同門,知根知底。李道通此人雖然行為不端,心狠手辣,但一身本領的確是不凡。不過,他不會水,是個旱鴨子。陳太真的家鄉在滹沱河邊,自幼就會水。也多虧了這項本領,今夜才得以逃命。
陳太真順水漂流,直到太陽升了起來,才從水裡爬出來。他把雙手甩干,從懷裡拿出個牛皮口袋,層層打開,最後拿出一本線裝書來,見書頁未被浸濕,這才放下心來。抬眼觀瞧,四周一片空曠,遠處有密密麻麻的苞米地,他放下心來。附近有人家,能討口吃的,休息一番。眼下自己體力已經用盡,連個小孩子來,就能讓自己束手就擒。
他躺在地上歇了會,掙扎著爬起來,開始向這片苞米地走去。
時值盛夏,雖然剛剛上午,但天氣也熱了起來。等走到苞米地附近,陳太真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他用手簡單地將泥都撣去,使得自己看起來乾淨一些,又抹了把臉,辨認方向,進了一個小村子。
這村子也就10多戶人家,處在山坳中,如果不走近了,根本發現不了。村裡的房子都是泥坯的,形狀古樸。陳太真見村口有戶人家,兩間房,院子挺寬敞,就走了進去。
「有人嗎?」他高聲詢問。
從屋裡出來個老頭,看年紀60多歲了,身穿灰布汗衫,辮子盤在脖子上,顯得乾淨利落。
「啊——這位道長,你有事嗎?」老頭見陳太真沒梳大辮兒,頭髮散亂,身穿道袍,知道是三清弟子。
陳太真急忙上前打稽首:「老人家,貧道有禮了。我誤走貴寶地,又累又餓,想向您討口吃的,歇一會。我身上還有銀錢,一定不會白吃的。」
老頭很熱情:「嘿,既然到家了,就是客人,什麼錢不錢的。小道長請坐,喝口茶,歇歇腿,我給你弄吃的。」
老頭就在院里放了小桌,擺上凳子,請陳太真坐下,然後從一個大瓷壺中,倒出一碗茶來。
陳太真是真渴了,也沒客氣,端起碗來,咕嘟嘟就喝了下去。
所謂茶,其實就是茶葉碎末沏的,味道有些苦澀。但對此時的陳太真來說,無異於瓊漿玉液。老頭笑著進屋,不多時端出了飯菜。陳太真一看,黃面貼餅子,小米粥,還有一盤鹹菜疙瘩。老頭想了想,又進去生火,炒了盤雞蛋,拿了上來。
陳太真站起來,深施一禮:「老人家,貧道多謝了。」
老頭道:「你這小道長,怎麼如此客氣。餓了吧,趕緊吃吧。」
陳太真再不說話,拿起貼餅子,就吃了起來。這一頓飯,吃得溝滿壕平。老頭拿出個煙袋,一邊抽著,一邊看陳太真樂。
等吃的差不多了,陳太真這才抬起頭來,與老頭攀談。
「老人家,不知您如何稱呼啊?」
「哦,我叫張學禮。」
「聽口音,你好像是齊魯一帶的。」
「沒錯,我們全家是闖關東來到這的,已經10多年了,但鄉音不改。」
陳太真聽老頭說話,雖然樸實,但自有一股禮儀,不禁感嘆,還得是來自孔孟之鄉的人啊。
老頭很健談,和陳太真就嘮起了家常。
「黃河發大水,我們全家沒了活路,就跟著村裡人一起闖關東,來到了這兒。關外的地兒,種啥得啥,山珍野味還不少,我們全家算是吃飽了飯。我們這個村兒,都是闖關東來的,大家活得都不錯。哦,對了,小道長,你怎麼到的這兒啊。」
陳太真一琢磨,老頭這麼熱情,給吃給喝,算是救了自己一條命,不能騙人家。於是,他正色道:「老人家,我叫陳太真,出家在蒼岩山乾元觀,是乾門的弟子。我師傅仙逝后,將掌門之位及本門至寶《乾坤秘術》傳給了我。可是,本門師叔李道通不服,要搶奪我的《乾坤秘術》。我不是他對手,這才一路逃到了關外。沒想到,他也一路尾隨。昨夜,我差點被追上,丟了性命。幸虧遇到一條大河,這才僥倖活命啊。」
老頭聽得一愣一愣,嘆息道:「唉,同門相殘,何苦呢。小道長,那本書有什麼稀罕的,你師叔怎麼非得把它搶過來呢?」
「這個.」陳太真琢磨了下,道:「老人家,您有所不知。《乾坤秘術》是本門的開山祖師子虛真人傳下來的,傳說學精通了,不但能通曉陰陽,更能羽化登仙。由於這本書太過霸道,六代掌門木雲真人,將其分為上下兩冊。上冊都是一些陰陽風水的秘術,乾門中人學了,能混口飯吃,最精妙的東西,都在下冊。木雲真人將下冊藏在一個地方,並在上冊中留下線索。李師叔搶奪《乾坤秘術》上冊,是希望藉此找到下冊,修鍊成仙。」
老頭道:「哦,原來如此。你們道家的事兒,我也不懂。不過,成仙這事兒,沒影啊。如果真能成仙,你們的開山祖師,和木雲真人,不都白日飛升了嗎。」
陳太真搖頭道:「老人家,你怎麼知道乾門的歷代掌門,不是飛升成仙了呢。《乾坤秘術》是乾門至寶,先師曾說過,得到下冊,一定能成仙。我一定要找到它,完成師傅的囑託。」
老頭笑了笑,道:「小道長,我胡說八道,你別當真。其實,安穩過日子,比什麼都強啊。」
正在此時,就聽院外有人道:「恐怕,你的日子過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