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名不正則言不順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距離武六七和賽賽大婚之日,已經是小個月的光景。
說來也奇怪,向來對飲食十分挑剔的柳升,這半個月以來,卻是做什麼吃什麼,來者不拒,這讓懸著一顆心的孫有福有一些欣慰。
孫有福便成了武六七家裡的常客,每日登門,都是提嘍著北京點心匣子,恭敬有加。
老北京的點心匣子,說起來也算極具特色。
雖說名字叫匣子,其實是一張糙紙。紙外邊一般會花花綠綠地印上些「丹鳳朝陽」、「福祿壽」等吉祥圖案。
包點心時會在糙紙裡邊墊一層油紙。然後由夥計,將顧客選好的點心,如同最偉大建築師般,採取各種特別符合建築力學排列組合方式在面擺好,用紙進行包裹。包好了點心,會在最上面附上一張大紅的蓋紙。紅底黑字的蓋紙通常就是這家糕點鋪的買賣字型大小的廣告。
最後用一根紙繩前後左右的橫橫豎豎地進行固定。
糕點鋪夥計手中都有功夫,只要困紮好了,甭管由您怎麼提嘍也不會散!
看著就透一股乾淨利索勁,看上去特別喜慶!
武六七本就對這位孫有福沒有什麼反感,加上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他也知道孫有福是柳得財的單挑兒,依舊照常接待。粗瓷大碗茉莉花茶管夠,果盤兒讓賽賽照端,只是他提出來的事情,武六七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您布袋裡面的粉末的配方,能否賣給我?我願意出高價。」
「粉末可以賣給你,低價賣給你都成,但是配方卻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商量。」
於是兩個人便達成了這筆買賣,孫有福用每包一兩銀子的價格,在武六七的手裡買這種增味提鮮的粉末,於是在一段時間之內,孫有福還是可以應對老爺挑剔的胃口。
府里看上去,依舊是風平浪靜,這件事情捅這麼大,終究是沒有讓老爺柳升知道,因為老爺這些日子也是心緒不寧,正日間的在兵營和兵部之間周旋,正日從白天到黑夜,竟然是腳不沾地。
當爹的柳升好不容易沒有挑眼。但當兒子的柳慶卻最近心情變得特別鬱悶。
說起來,也怪柳慶自己。當初,他初跟賽賽好上時,也跟普通年輕人一樣,狗肚子里存不了二兩香油,有事沒事就跟他房裡的幾個小廝分享自己的這點兒小秘密。
「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這話是孔老夫子說的,他說的挺對。這全天下就沒有能夠守得住秘密的小廝。一來二去,柳三公子跟柳夫人身邊的賽賽好上了這件事,將成了整個柳府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半月前,武六七和賽賽成親時,經過柳得財誠心用賜名噁心武六七這事一折騰。武六七和賽賽兩人「武大郎」和「賽金蓮」這兩個充滿惡毒味道的名字,倒是沒叫開。
可恨地是,但是不少下人,卻充滿以他們腦洞大開的精神,開始在背後,把「大官人」的諢號贈與了柳慶。
面對這種情況,柳慶越來越沉不住氣了,府裡面對於他「大官人」的諢號越傳越廣,甚至一個剛剛進府的奴才,不明就裡,當著柳慶的面說道:「大官人好!」
柳慶大怒,便賞了這小廝幾篾條,便給趕了出去。
解鈴還需系鈴人,看起來這件事情還是要柳得財去處理。
柳得財身上的腫已經消了,卻神情萎靡,府裡面的事情雖然料理著,但依舊是力不從心。索性有王氏伺候著,恢復的倒也不慢。
清晨。陽光雖然暖和,但是柳得財還是畏冷,立秋剛過,他便縮在了一件老羊皮坎肩之中,看著忙忙碌碌的王氏,道:「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便去找老爺央告,把你賞給我做了小,也省的去熱武六七那個馬蜂窩了。」
王氏嗤笑了一聲,道:「你啊,我看是被馬蜂蟄傻了,你什麼身份,就肚子里那一點草料,還學人家三妻四妾的,你婆娘還不剝了你的皮!」
正說著呢,柳三公子便推門而入,徑直走到了柳得財的身邊,不由分說的拉起了柳得財,便往外走去。
「三公子,我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柳慶咬著后槽牙,道:「這武六七真真好硬的骨頭,竟然背著武大郎的罵名,就是不肯去找他家甲長處改掉他和賽賽在黃冊上名字,只有你登門謝罪,武六七這頭倔驢野牛,可能才肯去里長處改名,我也省的老是背著大官人的諢號。」
一聽見武六七,柳得財的腦袋嗡的一聲,頓時天旋地轉,這個名字,給他留下了太多的陰影。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怔怔的望著柳得財,道:「三公子,您確定?您這是將我往虎口裡送啊!」
「我不管!交給你的事情,你辦砸了,沒有治你得罪就不錯了,前幾日見你身上有傷,也就暫且擱置,現在,我等不及了!」然後就是一番生拉硬拽。
王氏雖然想要出言阻止,但是卻沒有這個膽子,便站在一旁不說話。一臉的焦急。
柳三公子即便是再不成器,也是少東家,他的話柳得財不得不聽,便奓著膽子,道:「少爺,我跟您去,跟您去不就成了?」
說罷,便將老羊皮袍緊緊的裹了,一瘸一拐的朝著門口走去。
走到了別院門口的時候,只見兩個小廝抬著一大口箱子過來,柳慶問道:「該準備的,都準備了?」
兩個小廝卻是極其的肉疼,道:「是的,少爺,您吩咐的東西,都在這箱子裡面了。」說著,便打開了箱子。
箱子蓋一打開,便是一陣光華奪目,裡面竟然是幾件極其珍貴的寶物。一件青玉鏤雕銜靈芝子母卧鹿,一把金五蝠紋如意,以及一隻填漆戧金花卉紋壽字形盒。
柳得財不由的驚掉了下巴,道:「這些東西,可都是您加冠禮時,老爺和大公子、二公子送的,要想去武六七家裡,拿幾包點心已經算是高抬他了,因何要準備這麼貴重的東西?」
柳慶似乎是不管不顧了,道:「只要是這件事情辦成了,花費多大的代價都成,他武六七和賽賽豁出臉皮去,不改這名字,可是我卻不成,我受不了!」
說罷,不由分說,幾乎是找人架著柳得財,親自押送著箱子,出了後門,徑直趕往武六七的家中。
武六七、賽賽以及武當正在吃中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武六七難得好好的烹調一頓美味佳肴,現在有賽賽幫廚,很快,一桌子簡約而簡單但美味的菜肴便準備好了。
說這桌子菜簡約而簡單真心一點都不誇張。
由於賽賽一想到賽金蓮這名字就整個人反彆扭,武六七又倔驢一般地不去里長哪給兩人改名。所以賽賽這些天根本就沒有上街買菜。整桌三菜一湯原材料不過就是一個兩個雞蛋和幾片菜葉子。
「兩個黃鸝鳴翠柳——」
武六七邊說邊把第一道菜端上了桌,只間盤中是兩個蒸好的純蛋黃和幾根青菜絲。
「一行白鷺上青天——」
賽賽一看原來是把蒸熟雞蛋白切成小塊,擺成「一」字,然後下面鋪了一張青菜葉子;
「窗含西嶺千秋雪」第三道菜是清炒蛋白一撮。
「門泊東吳萬里船,齊活兒,開吃!」武六七在把上面漂著四隻蛋殼一碗清湯擺上桌后,一臉安逸與滿足。
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武六七倒是沒什麼,這幾日心緒倒好,只是賽賽一臉的不開心,面對著香氣四溢的菜肴,也顯得沒有什麼食慾。
「武哥,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這麼污穢的名字扣在腦袋上,我都不敢出門了,你瞧是不是什麼時候,去衙門裡把名字改換了。」
武六七夾了一塊蛋白在自己釀製的醬油里沾了沾,然後放在了賽賽的碗里,道:「那我們家賽賽想要個什麼名字呢?」
賽賽這才高興了起來,道:「我看,就叫賽賽,就挺好的。」
武當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不好不好,咱們漢人的百家姓裡面哪有姓賽的?據我所知姓賽的,基本上多是元朝時的回回。
要我看,不如就姓獨孤,聽上去多好,還是李唐王的岳父家,看以後還誰敢小瞧了我們。」
武六七拍著桌子笑道:「這個好!這個好!嘿嘿。雖說這獨孤二字,從根上論也不是漢人原有的姓氏,而是鮮卑人的——」
武當將一隻蛋殼丟入武六七飯碗中,同時白了他一眼:「就你小子話多,好好吃飯——」
「那,武哥打算什麼時候去改名字?通關節的錢我都準備好了。」著急改名的賽賽,重新把話題拉了回來。
「這個不急,」武六七眼神之中傳出了一陣得意和輕蔑,道:「會有人提著重禮,求著我去換名字,我還等著這一天呢。」
話音未落,便聽到了叩門聲傳來。
這件事也給賽賽的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一聽到叩門聲,就是嚇得一哆嗦,武六七拍了拍賽賽的肩膀,道:「不用怕,這裡有我呢。」
武當也是價格筷子拍到了桌子上,道:「有我在,誰也不敢傷了我兒子和兒媳一根毫毛。」
「爹,吃你的飯,放心,這幫傢伙不敢造次了。」說罷,高聲的說道:「門沒有閂,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