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新的小快板·青青子衿(3)
第11章清新的小快板·青青子衿(3)
「選B呢,你絕對是愛情至上的擁護者,但你的婚姻觀卻很危險,因為當彼此愛情冷卻后,你無法理智面對實際的生活,所以會不斷尋找心靈上的慰藉,這也是造成你婚姻失敗的隱憂。」
「哇,柏拉圖式的出軌。」田馨憂心忡忡,「女人,精神出軌比身體出軌更可怕。」
「是啊是啊,可是我又沒選B。」何洛想了想,「D吧。」
「你懼怕婚姻,並不是你厭惡束縛,而是你無法信任婚姻關係真有若干保障。你充滿了不安的情緒,害怕受傷,你的婚姻觀傾向偏激,人格上有部分缺陷並未填滿。」李雲微把報紙一丟,「胡說,怎麼看都不像你啊。你有不安情緒?我看你就差把『幸福』兩個字刻到腦門兒上了。」
何洛苦笑。看來,如果誰把兩地相思當作浪漫,就是人格有部分缺陷。怎樣的愛情最浪漫?趙詠華唱得好: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她一下午都很迷糊。大掃除后眾人嚷著去打球,她只是擺擺手,趴在桌子上懶懶地看窗外的藍天、白雲。如果可以,真想什麼都不去思考。
章遠問李雲微:「何洛怎麼了?不舒服嗎?」
「你為什麼不自己問?」李雲微奇道。
「她總不會是吃多了,胃疼吧?」章遠敲了敲桌子,「你去看看,那不是你好姐妹嗎?。」
「你居然命令我?那不是你女朋友嗎?」李雲微嘿嘿地笑。
「我怕她不是胃疼!」章遠不知如何開口,「有些事情,你知道的,男生不能去問,對吧?」
李雲微笑著走到何洛身邊,蹲下來拍了拍她,把兩個人的對話重複了一遍,又說:「看他多關心你!回頭,看,我同桌害羞了。」
趙承傑和高放過來拽著章遠,「打球去打球去,五班那幾個小子不服,要和咱們挑一場!」
「誰不服?」
「大壯!總想和你單挑的那個。」
「噢,打球特別野蠻,還總勾手的那個吧?」章遠站起來,比劃著勾手的姿勢,「去就去,誰怕誰!」他脫下襯衫,在白T-shirt外套上球服,又從書桌里掏出黑色的耐克護腕來。
何洛枕著交疊的胳膊,側頭望著他,挺拔的男孩子,永遠朝氣蓬勃,活力四射,但比起高一的時候稜角更分明、肩膀似乎也寬了一些。一刻也不想離開,每一天都希望在他身邊,一起長大,一起變老。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不想錯過。
「你沒事兒吧?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出教室前,章遠走過來探尋地問。
「很好,就是有點兒困。」她倦倦地笑,「我等你好了。」
「那你別出去了,太陽挺毒的,在這兒眯一會兒吧。」章遠托起籃球,食指轉著,「看,厲害吧!」
「是是,你是高手。」何洛吐吐舌頭。
風吹進教室,書本嘩啦啦地響,誰的演算紙飛起來,飄了一地。紛繁的白色紙片后,章遠的背影只窄窄一線,身形隱在光暈中。那時的少年都有種莫名的勇敢,從不怕時空的分離會疏遠感情,他們還都可以堅定地唱著:「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不怕相愛的人分兩端。」
十七歲的何洛,只怕不能每天見到他,如此而已。
「我不想申請威爾斯利。」她果斷地說。
「為什麼?」何爸問,「還是擔心在國外不適應?」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我捨不得國內的朋友們。」
「朋友可以再交的。」何媽插話。
「可你們不都說,現在的友誼最純潔嗎?我不想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還有巨大的文化差異,怎麼交新朋友?」
「這是你的真心話?」何爸表情嚴肅,「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沒沒有啊。」她有些結巴,畢竟是不會說謊的孩子。
「你一向都喜歡四處走走看看的,你不是還羨慕舅舅是外交官?」何媽說,「你不能總為了別人犧牲你自己的理想呀。」
何洛心虛又疑惑,握緊拳頭,強作平靜,「我為別人犧牲什麼理想了?」
「你當時不是堅決不去文科班嗎?」何媽嘴快,看到丈夫拚命使眼色時,一句話已經不受控制吐了出來。
你們怎麼知道?你們怎麼會知道!這件心事何洛從不曾對任何人提起,包括田馨、白蓮、李雲微,甚至章遠。她的頭嗡的一聲大了半圈,從母親篤定的質疑中窺見端倪。「誰說我是為別人才不去文科班的?誰說的?」
「我們也只是猜測,你的決定變化得太快。」何爸解釋。
「為了確認你們的猜測,所以你們看了我的日記,對不對?」
沉默,他們居然沒有否認!
何洛只想哭。她一向在好友面前自豪地標榜父母有多開明民主,但他們居然這樣侵犯自己的隱私權。
「所以你們希望我去美國,就是不想我們在一起,是嗎?」
「我們也是為你好,不希望你委屈自己。」何媽握住女兒的手。
呵,他們這樣義正詞嚴,臉色坦然,絲毫不想為偷窺行為作任何道歉。何洛猛地抽開手,「難道你們偷看了我的日記,我就不委屈嗎?」
何爸說:「這不是重點。關鍵問題是,你不能為了一個男生,耽誤了一輩子的選擇。」
侵犯我的隱私,就這樣被輕描淡寫?你們又怎麼知道,這個男生不是我一輩子的選擇呢?何洛又氣憤又羞澀,這句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何媽以為女兒在沉思,又絮絮地開導,「你們這個年齡就是比較浪漫,可能因為某個男孩子長得好些,打了一場球,唱了一首歌,就對他印象非常不錯,根本就不考慮以後的事情。都是些孩子,誰了解誰啊,有幾個最後能在一起的?還是堅持自己的選擇最重要。你就說當初我在工廠的時候」。
何洛知道母親又要不厭其煩地憶苦思甜了,就強硬地打斷道:「當初有很多追求者,但看起來都是沒有發展前景的,對吧?所以你等來等去,最後別人介紹了我爸。你到底喜歡他這個人,還是喜歡他那張大學文憑?」
這一瞬,一家三口臉上都尷尬起來。
何媽甩手走開,「我是說不服你了。」
何爸說:「快,向你媽媽道歉。」
「我有什麼錯?」何洛脖子一梗,微揚著頭,眼淚才沒有流下來。
本想甜言蜜語一番,抱著爹媽的脖子撒撒嬌,趁他們心軟的時候咬咬耳朵,沒想到卻牽扯出日記的話題,還坐實了早戀的罪名。何洛無比沮喪。
「這下完了,恐怕爸媽要動用武力鎮壓,拿槍頂著我上飛機去了。」她想。
「我要去美國了。」何洛對章遠說。
「好啊!路過芝加哥嗎?記得帶喬丹的紀念品給我。」他笑,「這個暑假?和你舅舅一起?」
居然還有心情說笑,你。
「不,明年。」何洛低頭,「去讀大學。」
「哦。」
「威爾斯利學院,就是冰心和宋美齡的母校。」何洛簡單說了一下情況,跳過父母偷窺日記,知曉兩人戀情的細節。家醜不可外揚。
章遠還笑:「你爸爸不是打算把你培養成國母吧?那我的壓力也太大了。」
何洛白他一眼,心想,我爸媽根本就不想咱們在一起。
「四年,如果我去的話,至少要在美國呆四年。」她說,「那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章遠專註地盯著她的雙眼,「要不,我們私奔吧!」
「別開玩笑了!我認真的!」何洛氣得去掐他。
「那,你自己怎麼想?」章遠收起笑容,「你自己的事情,要由你自己決定。」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走?然後什麼輕音重音的小姑娘都圍上來?」繼續掐他的胳膊。
「噝你還真使勁兒。」章遠倒抽一口涼氣,「我也很矛盾啊,你明白吧?老實說,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去?」
何洛想了想,誠實地點點頭。
「會很開心地去?非常盼望著去?」
又點點頭。
「這根本就是你的夢想吧。」章遠說。
「不,因為太美好了,我想都沒敢想過。」何洛說,「我以為只有達官貴人家的小姐才能去的。」
「那,如果我強留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要這樣看著我!不要在這個時候扮君子,好不好?
何洛躲避著那雙專註的眼睛。你開口說留下來啊,只要你挽留我,我就不會走。她滿心急躁,繞口令似地想。難道還要我求你求我留下來?越想越有些氣不順。「那我就去好了,沒準能成為冰心第二。」
章遠說:「你要是想當冰心第二,當初就應該留在文科班啊。」
又勾起了何洛關於日記的傷心回憶,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聽來卻像是冷嘲熱諷。
「這根本是兩個概念!」她憤憤地說,「出國就出國,然後在那邊入籍,把我爸媽接過去。」
「那很好啊,這是很多人實現不了的夢想呢。」他依舊只是微笑。
(測驗的C選項對應分析為:基本上你還願意過婚姻生活,雖然你並不覺得單身有什麼壞處。在愛情和麵包中,你會忍痛選擇愛情。看來你對婚姻仍有若干期待和憧憬,或者你現在正徘徊在愛與不愛之中。)
四、愛你讓我勇敢
像小提琴配上美妙的弦和你在一起日子這麼甜
現在就是永遠我不在乎世界變不變
不會有兩顆心比我們和諧能侃侃而談能彼此溫暖
一天不見面就開始想念
愛你讓我勇敢什麼事都不難眼角的淚水總能被你的笑容擦乾
從此一個人都不會覺得自己孤單
屋漏偏逢連夜雨。
已經和父母陷入冷戰狀態,現在連章遠也有意避開自己,連續兩天都沒有看到他的正臉了,何洛只覺得自己腹背受敵。
數學的階段性測驗,何洛考得奇差無比。連班主任林淑珍都大跌眼鏡,叫她去辦公室,問:「你居然有兩道大題空著,怎麼回事?前段時間數學老師還誇你成績節節高呢。」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何洛喃喃地辯解著,「我這就去找數學老師答疑。」
「喂,別跑別跑。」小林老師攔住她,「你是不是有別的事情,影響心情了?」
何洛扁了扁嘴。
「別看我每天坐在這兒,你們說什麼我都知道。」小林老師得意洋洋,「一群半大孩子,無非是今天他和她在一起了,明天他和她要好了。我也是從那個年齡過來的。」
「您覺得我們錯了?」何洛說,心中不服氣,你家老公不也是高中同學?真是成王敗寇。
「這件事本身沒有錯,但影響到學習,就是錯。」小林老師說,「你們都是好孩子,別把事情弄複雜了,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什麼非要考得一塌糊塗,讓別的老師和家長揪住話把兒呢?我要再不找你們談談,不就成包庇了嗎?」
小林老師無疑是對的。考卷要找家長簽字,何洛還沒有膽量隨便在街上拉一個大叔冒充父親簽名。何爸看到全國山河一片紅,眉毛擰在一起。他只是嘆氣,剛想說什麼,被何洛攔住了,「爸你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他定然是語重心長地提出,你已經為感情影響學習了,一定要去威爾斯利。
何洛回到自己的房間,砰地甩上門,抓起書桌上一摞新發的數學綜合練習冊,什麼海淀的、黃岡的、東北三校的,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撕個粉碎,心中暗暗念叨著:好啊,好啊,你們既然想讓我去美國,那麼高考也不用參加了,我就放開了玩一年,考一堆零蛋,看威爾斯利還要不要我!
可是扭著嶄新的習題集,她卻下不了手。這就放棄了?將未來統統放棄了?就這樣在父母老師面前抬不起頭,就這樣任由他們反對,和章遠一天天疏遠下去?
李雲微說:「何洛你最近很悶啊,也不和我們玩,也不和我同桌說話,每天就和數學習題沒完沒了不見不散的。」
田馨說:「唉,小兩口鬧彆扭,床頭吵架床尾和,幹嗎每天都當對方是透明的?」說完趕緊跳開,怕何洛衝過來擠她的臉,好端端一個女孩兒變成豬嘴,多影響形象。
但何洛只挑眉瞪她一眼,說:「我要去圖書館了。」
「喂,章遠他們可是在操場上打比賽呢,你不去加油嗎?」田馨大喊。
「沒用的。」白蓮無奈地搖頭,「她昨天倒是和我說了半個小時的話。」
「說什麼?」
「雙曲線、拋物線、坐標變換、極坐標」。
路過籃球場的時候,何洛的腳步稍稍遲疑。不能看,要忍住!她抱緊課本和習題冊,給自己鼓氣:今天不看球,是為了以後有更多的機會看球!
但還是沒有控制住,在進入圖書館前,回頭搜尋著他的身影。在操場上找到章遠並不困難,即使遠遠地,看不清他五官的輪廓,但是他舉手投足間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深深鐫刻在何洛腦海中。她的眼睛就是雷達,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鎖定目標。
深深地、貪婪地凝望。
一套規定時間為120分鐘的卷子,何洛做了將近三個小時,還有20分左右的題目沒有搞定。其間她一動未動,收拾書包的時候才覺得腳都有些發麻。
七點鐘,還有最後一絲天光,操場上影影綽綽的還有投籃的身影,只瞥一眼,何洛也知道是誰。
「過來投個籃吧?」章遠招呼她。
「已經這麼黑了,看不到。」
「來,動一動,你這兩天都坐著發獃,我看你要生鏽了。」
「我才沒發獃,我在做題!」何洛拾起球,猛地一擲,球砰的一聲彈在籃板上。
「明明在發獃,也不說話。」
「是你不和我說話的!」何洛憤憤的,「好啦,那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章遠問:「你有沒有看《太空大灌籃》?裡面說,一邊罰籃,一邊許願,就會夢想成真。」他說著,站在罰籃線上,連著投了三個空心。
何洛拿過球拍了拍,三投三不中,「浪費我寶貴的時間,我走了。」
「你知道為什麼你沒有進嗎?」章遠將球挾在身側,「出手太硬,沒有弧度。女孩子的力量本來就小,出手要軟一些,角度要高,瞄準籃筐的后沿。要看得遠一點兒。」
「我近視,看不遠。」何洛說,「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我剛才許的什麼願?」章遠笑笑。
何洛搖頭,想,是不是希望我不去威爾斯利?
「我想,以後和你一起去看喬丹大叔打NBA,現場的。大不了你先去美國,我大學畢業再申請,不就四年嗎?中間你總會回來的吧?」章遠說,「你相不相信我,相不相信自己?」
何洛點點頭,又搖搖頭。她認為自己的感情固若金湯,但為什麼一定要分離?一定要體會思念的苦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