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安的急板·雙城雙城(18)
第31章不安的急板·雙城雙城(18)
何洛悵然。你是否想到,這或許就是最近幾年內我在中國的最後一個新年。我想和你一起聽新年的鐘聲,聽大家的歡呼,有什麼事情,忙得這一刻都走不開?
轉眼已經到了這一年最後的十個小時,章遠剛要出門打車,在北京的一個老客戶打來電話,說:「聽說你要找合作夥伴?我正和一個老朋友吃飯,他老闆也要開拓IT業務,是否有興趣面談?」章遠答應下來,告訴何洛有朋友聚餐,恐怕不能如約去找她了。
「你盡量吧!好嗎?」她心底依然有期盼,這樣曖昧的搖擺,已經讓她在不斷的希望與失望間跌跌撞撞,疲憊不堪。
何洛推去所有飯局,抱膝坐在寢室里靜靜等著,打他的電話沒有人接,發簡訊沒有回。她百無聊賴,蔡滿心要去實習,拉著她作model練習化妝。她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成熟得陌生,連連搖頭。匆匆忙忙洗掉妝容,章遠仍然沒有來。
接近八點,電話才打通。何洛說:「過來吧,我們好好談談。」
「我今天太累了,再等等吧。」剛才的會面並不理想,精神高度緊張的幾個小時過去,章遠全身的力氣被抽空,又喝了許多酒,此時腦袋都不轉了。
「好,等等就等等吧。」何洛失望,「你一直就這句話,再等一會兒就是明年了,再等一段時間我就出國了,你再也見不到我,我也不會為難你聽我啰唆。」
章遠笑道:「別耍小姐脾氣了,我真的很累,下次吧。」
我們還有多少下次?何洛黯然,「一次又一次,拖下去吧。拖到我們雙方都不想談的時候,就不需要再談什麼了。」
章遠從未見過這樣任性的何洛,毫不體諒他的艱辛,以他現在的狀態,見面或許是另一次爭吵。「不要鬧了,何洛。這次真的不行。」他說,「你以為我是為了你才來北京的嗎?」
「是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何洛嘴唇翕動,淚水都流不出,「是我為難你了。」
是的,你聲音疲憊。在你不設防的時候,終於說出真心話了,你的未來並不曾為我考慮,你來北京畢竟是你的選擇,不是因為我。
她又想起章遠的話:「無論我怎樣決定,都是理智地開拓事業的發展空間,絕對沒有任何雜七雜八的原因。」
我就是那個雜七雜八的原因吧。原來,是我為難你了,我怎麼會為難你?所以,一次又一次,我為難我自己。所有的曖昧和試探,不過是你生活的附庸吧?是我自己入戲太深,你不是主角,甚至都不是觀眾,你來了,又走了,是我自己假想了一場海市蜃樓的破鏡重圓。
何洛握著聽筒,這一刻只覺得萬念俱灰。
下定決心,從此後,再也不為他流一滴淚。
你打開一扇窗我看見窗外的希望
你說了聽不懂的話才發現渴望
你點了一盞燈我看見了明亮
你慢慢走開才發現無奈
其實沒有擺脫不過是故作沉默
該如何安慰未知的歲月
不要再如此狼狽
我獨自穿越這條傷心的街
怎麼忘記你回過頭的身影
我鼓起勇氣忘記這個距離
怎麼告訴你愛已慢慢燒盡
不如遠走高飛自己解圍我無路可退
怎麼對你說出口怎麼對你說愛我
我獨自穿越這條傷心的街
怎麼去感覺所有你的一切
我鼓起勇氣忘記這個距離
怎麼讓自己習慣了沒有你
by林憶蓮·《遠走高飛》
何洛一家去三亞過冬,舷窗外是南國明朗的天空。她在雲海上飛翔,耳邊響著孟庭葦的《木棉道》,啊,愛情就像木棉道,季節過去就謝了。她心底並沒有多少感慨,溫暖的海風沁潤一顆心,蕩滌了雜念,沉重的冬天遠遠地甩在身後。
觀繁星,看海景,在天涯海角眺望大洋彼岸。
誰說的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果真如此。
在申請出國這場賭博中,何洛贏了第一局。來到海南的第三天,她打開電子信箱,兩封錄取函同時躍入眼中。
章遠找不到何洛,手機和家裡電話都沒有人接。春節同學聚會,大家紛紛說:「她要出國了,你不知道嗎?她已經收到幾所學校的全獎offer。」
「何洛對你的感情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早些時間,可能她會不假思索地說為了你放棄一切,現在她可未必那麼單純、堅強了。」田馨哼了一聲,「承諾,要你給一句承諾就那麼難?」
章遠說:「我自己都有今天沒明天的,拿什麼承諾她?」
「你起碼要有一個態度說給她聽。愛她,就要說出來。你以為她是你肚子里的蛔蟲,能夠把你的七竅玲瓏心體會得一清二楚。」
為了愛,就折斷她的翅膀嗎?章遠蹙眉。一切和他最初計劃的不一樣。他本希望可以躊躇滿志地站在她身旁,當她天馬行空地幻想時,不是理智地分析,而是說一句「好啊,放心,有我呢」。關於事業,他不氣餒,繼續尋找著契機,然而她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自己始終追不上她的腳步。
縱然現在融資順利,看到苦盡甘來的希望,然而,關於何洛的一切,都晚了嗎?
何洛拿到獎學金,爸媽喜氣洋洋的,破例同意她去把頭髮焗成彩色。小理髮師非要染成深紫,說:「冷紫流行,靚得發酷。」
何洛斷然拒絕,「我還是喜歡人類腦袋上能長出來頭髮的顏色。」
漂色,挑染,上色,歷經四個小時。何爸看到女兒對頭髮大動干戈,一頭深深淺淺,棕褐色中透出暗暗的酒紅,十分不滿,說這也太傷頭髮了。何洛掀起頭髮看了看,說:「層次感不錯,趁年輕能臭美就臭一臭好了。」
何爸詫異地看著女兒,回家動員妻子找女兒談心,說:「看何洛每天嘻嘻哈哈的,凈做一些標新立異的事情,她心裡有事吧?」
何洛聽了母親的轉述,搖搖手,「哪兒有?我只是太開心了。現在肯定可以去加州了,陽光海岸啊。」
章遠的電話終於打通,他很低姿態,語氣溫和。
何爸警惕地望著何洛,說:「才回來就有電話追上門,可不要玩兒太晚了。」
何媽也說:「是啊,別讓我和你爸成天擔心你。」
何洛笑了笑,「放心,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
章遠在高中母校門前等她,說:「看,我找到了什麼!」在學校體育組儲存器械的倉庫外,他撥開枯萎的雜草,露出一行字。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了,高三章遠過生日的時候,何洛把禮物藏好,畫了地圖讓他去找。他找到后,從教室里拿了半截粉筆,在牆角寫下「THANKS」,還畫了一張笑臉。
何洛有些唏噓,數年間的離合聚散,歡欣苦痛,竟然最初的痕迹仍在。昨天已經漸行漸遠,本以為脆弱的,偏偏熬過了歲月的打磨;本以為天長地久的執著,偏偏已經疲累。時光讓一切都改變,曾經清晰的字跡,已經模糊。再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過眼雲煙。
現在能做什麼?重新一筆筆描畫斑駁的回憶嗎?
「你決定去哪個學校了嗎?」章遠問。
「還沒最後定,應該是加州大學某個分校。」何洛說,「我有其中兩個分校的offer。」
「恭喜了。」
「你只想說這個?」
「對。」他頓了頓,「還有一個好消息。我找到了新的合作夥伴,天達公司,也在北京。」
「噢,恭喜了。」何洛起身,淡淡地說,「所以你肯見我了?你終於不逃避了?」
「我逃避什麼了?」
「你一直在逃避。」何洛說,「遇到問題,你根本沒有想到和我一起解決。高中我說要出國的時候,你的態度就是把皮球踢給我;後來你覺得兩個人走的路不一樣了,就放開手各自去飛;你覺得未來不確定,就裝作我們是好朋友,什麼都沒發生過。你想過沒有,這樣會讓我非常累!當我決定放棄,才真的想明白了。你選擇了一條最簡單的路,所謂的為我考慮,其實是不想對我的未來負責。你怕,你怕你擔不起這個責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