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深沉的廣板·未完成(1)

第50章 深沉的廣板·未完成(1)

第50章深沉的廣板·未完成(1)

一、

有時寂寞太沉重身邊彷彿只是觀眾你的感受沒有人懂

難得誰自告奮勇體貼讓人格外感動愛上他前後用不到一分鐘

回想戀情的內容有誰想過有始有終

不過是一時脆弱讓人放縱

穿梭一段又另一段感情中

愛為何填不滿又淘不空

大多數人都相同

喜歡的只是愛情的臉孔

by蔡健雅·《無底洞》

馮蕭秋天便要啟程去美東,臨行前分外忙碌。他手邊還有一個項目的收尾工作,這筆經費是導師從美國國家科學基金申請來的,眼看到了遞交總結報告的時間,同組的幾個研究生都熬紅了眼睛,沒日沒夜地趕截止日期。馮蕭剛剛結束了兩夜和鋼筋的鏖戰,又匆忙趕到舊金山國際機場接機。他月余沒有理髮,面色晦暗,說兩句話便打一個哈欠。Davis教授轉機日本的時候買了一盒綠茶蛋糕,遞到馮蕭手裡,「不好意思,把洛帶走這麼多天。你現在看起來像一個藝術家,我都快不認識了。」

馮蕭笑著接過何洛手裡的行李,「我看起來很狼狽嗎?要不要把臉擋上?」又問,「這次坐飛機有沒有頭暈耳朵疼?我媽說買了些暈機葯給你,有用嗎?」

Davis教授聳聳肩,「我下了飛機聽到的還是中文對話,但是經過一個月,我多少能聽明白一點兒了。」

「哦?您學中文了?」馮蕭問。

「沒有,但是你一定在告訴洛,你很想她,以後不要再和這個老頭子東跑西跑了。」Davis教授笑起來鬍子直翹,「好吧,我給洛兩天假期。」

馮蕭的冰箱里空空如也,他說:「你不在的時候,冰箱和廚房都是擺設,現在你回來了,它們又可以充分發揮作用了。」

「我是廚娘嗎?」

「那我就是車夫。」馮蕭笑,「似乎電視劇裡面可以湊成私奔的一對兒。」

「那你最近都吃什麼?」

「賽百味,我用六種麵包、三種乳酪,還有不知道多少種的魚啊肉啊蔬菜啊排列組合,每天都不重樣。不僅健康,還有,」他拿出一沓兒卡片,「每次吃都會給一個小票,攢夠八個可以再換一個,喏,我把以後幾天的都攢出來了。」

「早飯也吃這些?」

「好久沒吃早飯了,想不起來。這邊的公寓沒有轉租,新澤西那邊的房子合同也沒有簽,那天澆花的時候水太多,灑到電視上,好在還能繼續看。」

「那盆杜鵑呢?我走的時候開得還很好。」

「估計是我放在太陽下曬過了,那天一看都蔫了,我去扔的時候遇到舒歌,被她大大地鄙視,說我辣手摧花,還把剩下的盆花都轉移回你們宿舍了。」

「真是一團糟啊。我們出去吃,再去中國超市買菜。」何洛笑,「不過,讓我先給你理個髮。」

「一個單身漢,能對付就對付了,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做什麼?」

「難道單身漢就要打扮成愛因斯坦?去理髮店也就十幾美金,非要留成爆炸式。」何洛把他推到鏡子前。

「首先我沒有時間;其次,他們理得難看,還是老婆手巧。」

「啊?你有老婆了?」何洛撇嘴,「去,找你老婆去!」

馮蕭轉身環住她,「就在這兒,還要抵賴?」

何洛垂首,馮蕭只能看見她烏黑的發。

「你不在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要想你。當然不只是懷念我的小廚娘或者是小管家,你知道,我也隨便慣了。還有,我也練習了幾次做菜,不算難吃,改天讓你嘗嘗。」馮蕭的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上,聲音有些疲累,笑起來帶著悶悶的回聲,「老闆對我們的工作成果和論文都很滿意,說修改一下可以做畢業論文了。雖然這段時間辛苦一點兒,但還是很值得的。實習一段時間后,或許可以轉成工作簽證,拿正式員工的工資,到時候日子就好過了。我想著如果我早點兒畢業,你這邊就不用太辛苦,節奏可以稍微放緩一些。」

「不放緩節奏也不行了我可能暫時去不了美東。」何洛說,「那邊只有一家公司接受我做實習,條件苛刻得很。我想我還是留在這兒一學期,把博士論文的開題理出頭緒再說。」

「沒關係,我和導師還有系裡商量過了,可以過去做幾個月實習,再回來繼續寫論文。」馮蕭說,「這樣,隔幾個月我就能回這兒來待一段時間。」

「這樣租房子很麻煩的,總要轉租來轉租去的。」

「那有什麼辦法?租兩份房子唄,好在實習會有額外的補助。」馮蕭捏捏她的鼻子,「總好過一放假,兩個人就跨著美國飛來飛去,那樣太辛苦了。」

何洛心中感動,「那等夏天碩士結業典禮之後,我先和你一起過去吧,幫你收拾新居。正好,我也可以去看田馨,好久不見她了,很想呢。」

「她不說想來加州玩嗎,怎麼一直也沒有過來?」

「寒假的時候過來了,恰好咱們回國了,所以她和老公去了洛杉磯和聖地亞哥,沒有來舊金山。他們想去海洋世界和迪斯尼,我看了照片,兩個人返老還童,玩得挺開心。」

「她結婚很早啊,是國內就認識的男朋友?」

「不,是來美國之後,閃電結婚。」

「哦」馮蕭沉默片刻,「對了,這次回國你不是去我們家了嗎,我媽和我念叨了很久,說』你是男生當然不著急,人家是女孩子,難道好意思讓人家和你先開口『。我爸媽最近打電話,一直問起這件事情,中心思想就是不要總拖著人家女孩子。」

「嗯?」

「我們,要不要考慮考慮?」他試探地問,「雖然我現在沒有鮮花和戒指,但你知道,訂婚戒指都是比結婚戒指貴的,我總要問問看,有沒有人肯收。」

何洛抬頭,險些撞到他的下巴。「你就知道突然襲擊。」她嘴角微微上翹,若有若無地笑,「我是草履蟲,只有最簡單的應激性。稍微複雜的問題,都不能預留一個提前量。」

「我不是說要你立刻答應。」馮蕭笑,「我也想等半年一年,我這邊工作的事情有了眉目,穩定下來再說。現在這樣也不錯。」

「我也覺得,現在這樣挺好」何洛暗自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如果馮蕭堅持這個話題,把結婚的事情提到日程上來,又該如何回答。

她打電話告訴田馨過一段時間會去美東。

「具體時間定了嗎?」

「還沒有,要看馮蕭這邊的項目什麼時候結束。」

「如果不是他要來美東,你也想不起要來看看我。」田馨哧哧地笑,「你現在是惟馮同學馬首是瞻啊,夫唱婦隨。難得見你這麼聽話,看來這次是遇到Mr.Right啦。我還沒有見過馮同學本人,趕緊拉出來遛遛。」

何洛辯駁:「你也知道我一向挺忙。」又開玩笑道,「如果只有看你這一個原因,我的確下不了決心花三百美金的機票錢。」

「小氣鬼!剛剛還說馮蕭現在能拿到助研和實習生兩份工資。」

「那是他的錢,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們倆還分什麼彼此?這多見外!」田馨笑,「我也不願意吃我老公的,每天都說我有獎學金啊,可以自食其力啊,但是租大房子買新車,還不都是用他的工資?不過我也不在乎了,我是他老婆,他養著我,名正言順呀。」

「不一樣,你是他老婆,是一家人。」

「那你們也趕緊結婚咯!省得你總覺得欠了人家的。」

「他問我要不要考慮考慮。」

「那你答應沒有?」田馨急問,「還有什麼考慮的啊,總算有人肯要你,趕緊把自己處理出去。我那個日本同學總說,女人是聖誕蛋糕,過了二十五就不新鮮了;即使現在大家都讀書,也是年夜麵條,過了三十就是隔夜飯。」

「你嫁人之後,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立刻步入婚姻生活,和你做伴當家庭主婦。」何洛笑,「我沒想過這些問題,先把博士拿到手再說。」

「不要拖太久,小心把男朋友拖沒了。你知道在男人心裡,本科生是黃蓉,研究生是趙敏,博士生是李莫愁,博士后就是滅絕師太啦。」

何洛哭笑不得,「你現在怎麼這麼多謬論?我都沒有怕,你很怕我砸在手裡嗎?」

「有點兒」田馨一本正經,語氣嚴肅,「你大四下學期還有剛來美國的時候,每天忙得沒白天沒黑夜的,只有選課拿了A+才會開心。我真的很擔心,你什麼事情都好強,就這樣稀里糊塗自己過下去了。」

「如果真的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

「看看,你這種心態多危險。女人不嫁人生孩子,再怎麼樣都算不上人生完整。」田馨說,「你的性格我還不了解嗎?難得有人把你當孩子一樣寵著,該嫁就嫁了吧。非要像以前那樣,活得那麼辛苦嗎?我看了都心疼。還有,生米煮成熟飯就好了,省得你那麼多心思,還想什麼抽煙戒煙的。」

「什麼抽煙戒煙?」

「你回國之前不是很惴惴不安?說擔心看到別人吞雲吐霧,會把自己的煙癮勾出來。你自己也說想要向前走,說不想活在回憶里,那麼就給自己一點兒動力和約束啊。」

「結婚怎麼能趕鴨子上架呢?我還想問問你,怎麼就那麼有勇氣,認識幾個月就把自己嫁了?」

「女人短時間內嫁人,無非兩種心態,第一是覺得自己拖不起了,趕緊清倉處理;第二是覺得眾里尋他千百度,天雷勾動地火,非君不嫁。」田馨很得意,「那我一眼看對眼了,就嫁咯。」

「我總覺得,一嫁人這一輩子就這樣塵埃落定了,所以草率不得。」

「你怕自己後悔,對不對?」田馨一針見血,「你不愛馮蕭,至少不夠愛,對不對?當初你和章同學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天都恨不得要天荒地老吧。」

「那時候太天真了。」

「對,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天真的想法,從現在開始現實一些吧。」田馨有些不屑,「現在的章同學很不得我心,如果他來搶親,我倒是可以站在他的立場上。但現在你回國那麼久他都沒把握機會,你又何必為了他,影響和馮蕭的感情呢?」

「我是否答應馮蕭,要看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是否有那麼深,和第三個人沒關係。」何洛頓了頓,「也不要再提章遠了,他應該是有女朋友了。」

「我暈,那就更不能要了!你早告訴我這個,我就不說什麼蛋糕麵條的來刺激你了。」田馨憤憤,「你,記住,給我爭氣點兒。」

何洛找出當年出國前章遠給她的那封信,摺痕處已經起了毛茬兒,墨黑的背景上,Q版小章魚打著牌子,眉眼擠在一起,滑稽得有些寂寥。

「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何洛幾次想要扔在垃圾桶里,終究狠不下心來。

舒歌走過來,拍她的肩膀,何洛手一顫,幾頁紙跌在桌上,被風吹得嘩嘩響。

「嚇死我了!」

「你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舒歌伸手遞來一盒龜苓膏,「坐飛機上火吧?來,祛熱養顏。」她探頭看見桌上的信紙,「這是誰畫的?真可愛。」

「嗯老朋友。」

「男的?」

「嗯?」

「筆跡很有力啊,一看就是男生,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嘖嘖,很曖昧喲,我要告訴馮蕭去!」

「他知道的。章遠,是我原來的男朋友。」

「嗬,在一起住了兩年,我都沒有聽你說起他來。」

「我當自己早就忘記這個人了,現在頂多是普通朋友。」

「當自己早就忘記了?人的心,是無法命令的吧。」舒歌拾起信紙,「否則也不會翻得這麼舊。」

「我很久不看了,這次回國又見面,有點兒感慨而已。」何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就是就是,感慨一下也就過去了。」舒歌說,「馮蕭還是很想你的,你不在的時候,他來推走了你的自行車,說是好好維護保養一下。但有兩次我在圖書館門前看到他,他都是騎著你的車子。我還笑他有車不開,睹物思人。他八成是被我說中了,耳朵都要紅了,嘻嘻,你想象不到吧,那麼一個豪爽的人,耳朵變紅是什麼樣子。還有,他也真逗,把所有的盆花都養得那麼沒精神,倒是裡面的雜草長得發瘋。我看不慣,就讓他都拿回來了。」

何洛笑了笑,客廳的窗台上擺了一排大大小小的花盆,有一紫一粉兩棵風信子、一株百合和一盆弔蘭。都不是難養的花,但馮蕭不大清楚光照、溫度和水分的配合,幾株花看上去都有些瘦弱,夾雜其中的雜草反而茁壯生長,蔥蔥蘢蘢。

「短短几天就長草了,生命力真旺盛,野火燒不盡啊。」舒歌叫著。

何洛點頭,「除非連根拔掉。」

「這麼綠,有些可惜呢。草就比花命賤嗎?」

「它們也都很好,只是長到了不屬於它們的地方。」何洛的手指繞上細長的草莖,轉了幾圈,用力拽出來,柔韌的葉子頗不甘心,在她指頭上勒出紫紅的痕迹來。她有些懨懨的,對於感情,寧願選擇避而不談。馮蕭疲倦的笑容讓她心存歉疚,總覺得自己不肯全情投入,又或是隨著年齡增長,感情的表達就是從熱烈變為平實。無論如何,她都無法開口,說「讓我冷靜一段時間」。

然而心裡的荒煙蔓草,在冰雪覆蓋的年頭裡沉默蟄伏,此刻蠢蠢欲動,春風吹又生。或許田馨說的對,要爭氣點兒啊。「還有馮蕭。」她想,要對他好些,再好些,否則怎樣都不公平。

夏天何洛拿到碩士學位,馮蕭的實驗項目也如期收工。一天看《國家地理》雜誌的時候,馮蕭忽然抬頭,說:「不如我們出去旅行吧,我怕去實習之後,就沒有這樣的假期了。」

何天緯來參加堂姐的學位授予儀式,聽說兩個人決定去黃石公園,興奮地說:「那是個好地方,幾年前我們全家就去過,去年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和Angela也想去,但是老爸不同意,說我們幾個小孩子開長途太危險。要不是今年我去中國,肯定和你們搭伴。」

「搭伴?拜託,人家甜甜蜜蜜一起去玩,你跟著湊什麼熱鬧?」舒歌白了他一眼,「你還是去找Angela比較好。」

「Iamoverher.」天緯聳肩。

「真是短命的puppylove。是不是去了一次中國,發現地大物博,美女眾多?」

天緯嘻嘻一笑,不在乎舒歌的調侃,轉身又囑咐何洛二人:「黃石那邊熊很多,不要看它們獃頭獃腦的一副老實相,跑起來很快的,如果露營,一定要把吃的藏好,否則會被熊偷襲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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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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