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精神病院的來客
第1章精神病院的來客
【夢境】
「攜陰玉同行,色變速退,萬不可冒險。」一個黑袍男子將一枚黑色的玉佩交給了身後的一個年輕男子。
此時,畫面又突得換成了群峰疊嶂,年輕的男子在山路上奔行,他似乎是受了極重的傷,他的手中緊緊抓著一塊刻著奇怪文字的石刻…
漆黑的山洞中,火把燃起。
「陰陽變換,天道輪迴,失落的神鏡終將回到主人的手中。」年輕男子大笑,拔刀自刎。
熊熊烈焰突然充斥了整個山洞,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
「啪!」
嚴昱打開床頭燈,花了一些時間調整視線,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確定自己確實是在房間里…他使勁兒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然後下了床,走到衛生間,打開馬桶水箱,從裡面拿出一個防水袋。
防水袋中是一個黑色紐扣狀的物事。莫不是這個東西在搞鬼?
嚴昱皺了皺眉。自從得了這個東西,他就噩夢不斷...
他凝視著防水袋,思緒回到了幾天前。
【幾天前,某市精神病院】
「11點10分…還有20分鐘才下班…管它呢!」嚴昱朝屋外瞅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里一個人都沒有。
很好,他輕輕關上辦公室的門,反鎖了一下,然後打開桌上剛送到的,還冒著熱氣的外賣,開吃。
吃得有點快…導致他吃完並且把飯盒毀屍滅跡之後,還沒到下班時間。
睡覺吧,他想,反正還有五分鐘就下班了。
他扯了點紙,把他和老楊的桌子擦了擦。老楊還有半年退休,每天早上來報個道,喝杯茶,看張報紙,就不知所蹤了。
這種熱死人的天氣,吃飽喝足,在帶著空調的辦公室睡覺,夫復何求。
「嚴醫生!」
口水流了一桌子的嚴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他茫然的抬起頭,花了10秒鐘從痴獃狀態恢復正常,用手抓了抓睡得橫七豎八的頭髮,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的護士小陳嬌羞地看了他一眼。
在這個醫院裡一群歪瓜裂棗中老年家庭婦男的映襯下,正直適婚年齡的嚴昱,當仁不讓地成為了這群未婚小護士心中的男神。
「什麼事?」嚴昱伸手揉了揉還僵著的臉,帶著幾分下床氣。
「副院長找你。」小陳又偷偷瞄了嚴昱一眼。
「鄭院長?找我幹嘛?」嚴昱皺了皺眉。
鄭院長其實只是個副院長,在國外野雞大學混了個文憑,回來就直升為副院長了,當然,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老爹是老院長。
在這個事事講求關係的社會,哪裡來的什麼公平。
副院長在醫術上是個弱雞,但是搞關係拉業務上卻是一把好手。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讓這家瀕臨倒閉的合資醫院接下了兩個大業務,一個是和政府合作,對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狀態出具鑒定報告,另一個則是和學校合作,提供心理諮詢衛生服務。
這兩個業務本身並不賺錢,但是卻產生了巨大的廣告效益,老百姓么,大多是看官方的風向標,政府學校都相信的醫院,那必然是個好醫院。
從此,這個傻…咳,這個本市知名精神衛生院,門庭若市,客源不斷,隨之而來的自然就是職工福利待遇的提高,從這點上,員工們倒是要好好感謝這位鄭副院長的。
「檢察院和警察局的人都來了,好像是個大案子,要做精神鑒定。」趁嚴昱洗臉的功夫,小陳閃身進了辦公室,「老楊今天又不在啊?」
「快走吧。」嚴昱看到小陳一副準備在這跟他聊家常的樣子,趕緊一個箭步走到辦公室外,「別讓院長等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快步朝院長辦公室走去。
「哎你等等我啊!」小陳在後面緊追不捨。
到了院長室,嚴昱揉了揉臉,擺出一個標準的見領導假笑臉,然後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副院長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他打開門,便看到副院長和一胖一瘦倆穿著制服的警察在沙發上坐著。不消說,胖子肯定是領導。
「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小嚴,嚴醫生。」副院長朝嚴昱一招手。
「來,這位是張局,這是馬隊。」他向嚴昱介紹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的一胖一瘦。
胖子沒動彈,那位瘦削的馬隊長倒是非常熱情地站起身來,朝嚴昱伸出了手。
盛情難卻,雖然嚴昱根本不想跟他握手,但還是勉強碰了碰,沒想到那位馬隊長一把抓住他的手,劇烈地晃動著:「你好你好!嚴醫生你好!」
馬隊長手勁兒挺大,又死抓著不肯鬆手,嚴昱費了半天勁才把手抽了回來。
「行,不浪費時間,小馬你帶這個小醫生去看一下嫌疑人。」胖局長站起身來,「我就先回去了,這案子市裡重視,大家都配合一下。」
「好的好的,張局慢走慢走。」副院長笑臉相送,「你放心,我讓小嚴儘快做出報告。」
「給小馬就行。」胖局擺擺手,在副院長的躬身護送下,揚長而去,剩下嚴昱和瘦馬隊長迷之尷尬。
「嚴醫生,我帶你去看一下嫌疑人吧,就在診查室,咱們直接過去吧。」瘦馬打破了尷尬。
嚴昱點點頭,跟著他走出辦公室。
「喏,這個是材料,你先看看。」瘦馬遞過來一大牛皮袋的資料。
嚴昱一瞅,密密麻麻的小字,一大疊,完全沒有看的慾望。
「馬隊,這鑒定之前都是老楊做的,我這也頭一回,這麼多材料,我估計看完得下午了。要不你直接給我說說情況?」
「行。」這位馬隊長倒也好說話,「這事呢,是這樣的。」
他掏出一根煙遞給嚴昱,後者擺了擺手,示意不抽煙,他便自顧自的點上了,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是個禁煙的大牌子。
剛點起來煙,他回頭看到了牌子,趕忙說道:「哎呀,這裡不讓抽煙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過話雖這麼說,卻沒有熄煙的意思。
在馬隊長手舞足蹈激情澎湃的敘說下,嚴昱大概了解了整件事的過程。
大致就是一個海外的老華僑,一輩子收集了很多文物,臨死的時候心向祖國,便讓子孫後代把收集的文物運回來,捐給家鄉博物館。
因為很多文件是外文的,他的子孫們中文也不利索,便專門請了一個翻譯。
這個翻譯,就是本案的嫌疑人,即將要被鑒定的這位,他在和博物館人員一起清點文物整理資料的時候,搶劫了其中的數件文物,並且打傷了工作人員,最後在所住賓館被抓了,他所搶劫的文物則是去向不詳。
智障,嚴昱已經對他鑒定完畢了。
在博物館公然搶劫文物,搶完還回所住賓館等著被抓,這智商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不不不,等一下,也有可能是個天才,他故意走了這步棋,然後裝成精神不正常的樣子,既能借著精神疾病逃脫法律的制裁,又能悄無聲息地昧下文物。
嚴昱在心裡冷笑一聲,這些年妄圖借著精神病逃罪的人越來越多了,可惜啊可惜,這次遇上了自己,一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嚴昱看了一眼文件的首頁資料,這個人叫李司,照片看起來斯文白凈。
「喏,長得像個人樣吧!」馬隊長義憤填膺,「我跟你說嚴醫生,你千萬別給這孫子騙了!」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沒病?是裝瘋賣傻?」嚴昱揚了揚眉,心中暗想,果然是個裝病的。
「這我哪知道?你們負責鑒定,你們是專家,你們說了算。」馬隊長嘿嘿一笑。
「行,我先跟他談談吧。」嚴昱還了一個假笑。
「好,你先跟他談談,但是千萬別給這孫子騙了!」馬隊長再次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嚴昱打開診查室的大門,走了進去。裡面只有一張長方桌和兩把椅子,嫌疑人正對著大門,看起來十分蒼白,比照片上更加瘦削。他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桌面,神情有些獃滯。
馬隊長跟了進來,嚴昱關上門,走向桌邊。
這個時候,那個原本獃滯的嫌疑人突然抬起頭,驚恐地看著嚴昱,面部瞬間扭曲起來。
他「唰」地跳將起來,卻因為手被拷在桌腿上,無法掙脫。他玩命地拽著手銬,最後躲無可躲,便矮身下去,鑽進了桌底。
長方桌是通透的,嚴昱蹲下身子,靜靜看著他。
他的雙眼也緊緊盯著嚴昱,口中低低嗚咽著,發出一種類似貓狗護食的威脅聲。
「出來!」馬隊長喝道。
「你好,我是負責精神鑒定的醫生,我姓嚴,嚴昱。」
這演技未免有點浮誇,嚴昱心裡再度冷笑,站起身來,不再蹲著與他對視,而是在桌前的椅子處坐了下來。
「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吧?請你坐上來,你現在這個樣子,對你的鑒定完全沒有幫助。無法出具精神鑒定,就會按照完全行為能力人量刑。」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這個李司看上去完全沒有從桌底出來的打算。
馬隊長的耐性看上去已經要到極致了,分分鐘要衝過去硬把李司拽出來的樣子。
「快出來!別裝了啊!」馬隊長終於忍不住怒火了。他繞到桌后,一把抓起李司。
「馬隊長。」嚴昱走過去想勸住馬隊長,去沒想到李司看到他過去,竟然回過頭一把抱住了馬隊長,鑽進了對方的懷裡。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前一秒還在暴怒,后一秒就突然被抱住的馬隊長整個人僵住了,雙手懸在空中,不敢去碰觸李司。
李司對嚴昱的恐懼,似乎比對凶神惡煞的馬隊長還大,這是讓人始料未及的。
嚴昱沉思片刻,走到門邊脫去白大褂,興許是這件衣服的關係吧,他想。
穿著便服的他,再次朝李司走了過去。
他想把馬隊長從地上扶起來。後者現在被李司以一種不雅的姿勢緊緊抱著,半蹲半坐,看起來十分吃力。
好不容易掙脫了李司八爪魚般環抱的馬隊長,滿臉的生無可戀:「我出去抽根煙,你跟他談。」他清了清嗓子,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按照規定,你需要在場。」嚴昱看了一眼又要往桌子下面鑽的李司。
「我馬上回來。」馬隊長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行了現在就我們倆了,你出來吧。」嚴昱伸手去拉李司,想讓他從桌底出來。
「給你給你…」李司卻突然對他跪了下來,不住地磕頭,口中喃喃自語,「第三個…埋好的…給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誰要殺你?」嚴昱不解。
可是李司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還是喃喃重複著那幾句話,磕頭如搗蒜。
經過這第一場診查的李司,病情迅速惡化,進入了痴傻狀態,先後換了三個醫生鑒定,高科技的手段也都用上了。
最後,他被鑒定為突發性精神病,發病時具攻擊性,入院治療,專人看護。
他這不同尋常的情況引起了嚴昱的好奇。於是他仔細研究了這起案件的全部卷宗,以及事發時的錄像。
老華僑捐贈的文物眾多,珍貴的大件的,都有相關文件,但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是沒有文件的。
李司當時似乎是從一個箱子里拿出了什麼,因為背對著攝像頭,所以無法確定他拿了什麼。只知道他維持著那個彎腰的姿勢很久,久到和他一起工作的人員覺得有些奇怪,便上前詢問,然後那人被李司一拳擊倒,隨後李司便跑出了監控範圍…
這也是為什麼卷宗上對李司到底拿了什麼語焉不詳,因為根本不知道他拿了什麼,拿了多少,甚至他到底拿了沒有,都無法確定。
清點之後,大件的珍貴的文物沒少,李司的父母都是高知,他本人履歷也頗為良好,之前也沒有過案底,所住賓館,住家全部搜過了沒有發現失竊文物。
有鑒於此,上面便也沒有了嚴懲的想法,對於最後給出的突發性精神病的鑒定,也就順水推舟的認可了。
這案子,就這麼結了。
李司入院后,因為被判定病發時具有攻擊性,所以被安排在隔離區,屬於限制自由型的病人。
嚴昱去看過他幾次,他不再懼怕嚴昱了。事實上,他不再懼怕任何人了,他只會痴痴傻傻靜靜坐著,目光獃滯,口水橫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