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世上再無柳四海，只是多了一個名叫老爹的男人。
老爹帶著小胡元，開始了流浪。
一座縣城一座縣城的走過去，見識過巴蜀的天府之國，也去過江南的魚米之鄉。
最後，老爹和小胡元定居在了一家孤兒院里，一家被陳家暗中資助的孤兒院。
老爹成了這家孤兒院的廚子，雖然他做的飯菜算不上好吃。
小胡元也有了不少玩伴，這是他曾經隨著老爹流浪，而沒有的。
小胡元以為他們從此就會在這裡定居了，直到他長大，直到老爹老去。
他會成家立業，娶在孤兒院里新認識的她，然後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他會好好的對待那個孩子，絕不會拋棄。
讓老爹含飴弄孫，安養天年，自己給他養老送終。
小胡元以為是這樣的，一切似乎也是這樣順利。
憑藉著早熟的心智，經歷過不少地方的見識，小胡元成了孤兒院小孩子里的頭頭，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孩，也和他關係親密起來。
每天睜眼也能看見老爹，吃飯的時候跑去廚房，對老爹說這次的飯菜有多麼難吃，但要比上次好了多少多少……
老爹總是笑呵呵的看著他，只有被說的急了，才會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說一聲小兔崽子。
小胡元也不怕，會對老爹扮一個鬼臉，照例順手拿過桌子上老爹特意留的小雞腿，跑出去和那個她分享。
那段時光很快樂，無憂無慮，小胡元很喜歡，非常喜歡。
直到……
老爹的行蹤開始變得神秘起來，有時會接連十幾二十天不見人，做飯的廚子，也變成了院子奶奶。
小胡元去詢問院長奶奶，可惜，院長奶奶除了給他一個無奈的笑容，什麼也沒說。
在小胡元的再三追問下，院長奶奶也只是嘆口氣，摸了摸小胡元的頭頂。
「小胡元，長大了，你就會知道了。」
小胡元不懂，他只能在內心期盼，期盼自己能快點長大，知道背後的秘密。
老爹開始不定期的回來，每次回來，都會面色疲憊，可沒休息兩天，又會神色匆匆的離開。
只是每次走之前，都不會忘了在小胡元頭頂摸上一把，又給他留下不少零花。
春來秋去，暑來寒往，不知不覺，就是數年過去了。
小胡元不在是小孩子了，長成了少年模樣，可以幫助逐漸年邁的院長奶奶管理孤兒院了。
那個曾經讓他心動的她，也早就被一戶好心人家收養了。
胡元打聽過，是城裡的一家富戶，因為一位女兒早幺，家主夫人夜不能寐，整天以淚洗面。
家主正發愁的時候，有人給家主提了個主意，再收養一個女兒，好讓夫人寄託感情。
就這樣，胡元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因為長相可愛，和他們已逝的女兒有幾分相似，被他們抱回家收養了。
胡元記得，那天那個女孩子哭得很激烈，自己一直在安慰她，直到她和那對夫婦離開以後，他才一個人回屋子哭了個痛快。
富戶人家的教養很嚴格，那個女孩子進了他們家以後，胡元就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只是偶爾有的傳聞，那位家主夫婦很疼愛她。
這令胡元放下了不少的心，可還沒等胡元繼續期待那個女孩子能出門，那戶人家就搬走了。
那天，孤兒院收到了一筆禮物，很多很多的糖果以及小食，據說是那戶人家的新小姐，在走之前祈求父母送的。
她的父母覺得這位新女兒心腸很好，欣然接受了她的請求。
胡元自然也分到了，他剝開糖果的外衣，將糖送進了嘴裡。
「挺苦的，不夠甜。」胡元嘟囔著，緊緊攥住了剩下的糖果。
…………
隨著替院長奶奶管理孤兒院，胡元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孤兒院的開銷越來越大了，收養的孩子越來越多，但卻沒有多少捐助。
更大的不對勁在於，每過一段時間，整個孤兒院都會緊衣縮食，持續一段時間后，又會變回原來的樣子，接著收養起孤兒。
而其中的變化，就在於老爹回來的時候！
發現了這個蹊蹺的胡元，沒有直接去問院長奶奶，而是靜靜等待著下一次老爹的回來。
這一次，胡元和老爹，好好的談了起來。
……
老爹看著胡元挺拔的身姿，聽著胡元對自己的疑問，有點欣慰的拍拍胡元的肩頭道，「你長大了。」
「那我可以知道你隱瞞的事了嗎？」胡元倔強的看著老爹的眼睛問道。
老爹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好吧，你長大了，我就告訴你吧。」
原來，孤兒院早就已經入不敷出了，當院長奶奶因此發愁的時候，老爹站了出來。
他早就有了一種想法，只是之前顧慮到小胡元，再加上心情鬱結，一直沒有去實施。
直到現在，幾年的流浪，好好見識過了這片土地上的風景，這讓他心中的鬱壘盡消。
親眼看著小胡元在孤兒院里安定下來，不僅有了朋友，還有了喜歡的女孩子，這也讓老爹心中的顧慮減少許多。
加上孤兒院開始缺錢——陳家的確有資助，可供養了不少孤兒院的他們，對這家也是杯水車薪。
他們的資助，僅僅是讓孤兒院保持著極低數量的孩子，然後勉強餓不死罷了。
吃飽穿暖？年節都不一定有的好日子。
至於那些在孤兒院外的流浪乞兒，更只能關上門，讓他們自生自滅了。
種種因素的推動下，老爹終於做出了自己早有想法的事——干回老本行，去盜墓，販賣那些陪葬品，再用那筆錢去資助孤兒院。
不僅是胡元他們所在的這家孤兒院，通過陳家的渠道，老爹每次的收穫，都會直接送出去，手頭上，幾乎沒有半點余錢。
…………
「其實我知道的，」胡元靠在石牆上，看著前方空蕩蕩的牆壁，自顧自說道，「老爹不止是想資助孤兒院，還是在尋死。」
「給自己一個正當的理由去死，一個能說服自己，是為了做善事的去死。」
「他還是過不去？」蘇醒默然問道。
「怎麼可能過的去嘛，換成我，整個山寨都被人殺光了，還連報仇都無能為力，我心裡也過不去的。」
胡元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
「後來啊，我就一直纏著老爹，要跟他學盜墓，陪他一起盜墓。」
「老頭子一開始死犟死犟的，就是不教，可耐不住我死磨硬泡啊，最後還是讓我學到了。」胡元得意的笑了笑，想起當初賴在老爹身邊，和老爹無奈的樣子。
「老頭子還是有點良心的，顧念著我，這些年盜的都是一些小墓，沒那麼危險，最多的風險反而是那些和我們合作的盜墓賊。」
「好在老頭子技術的確高超，盜墓的時候，那些盜墓賊對他都比較尊敬，加上他是個老江湖，倒沒被那些傢伙給盯上。」
胡元就這樣被老爹帶著進入了盜墓界，成了一名土夫子，整天和墓打交道。
胡元也從一名見到骷髏腿都抖的新手，變成看見擋路的屍體，直接一腳踹開的老鳥。
儘管他們盜的都是一些小墓，可有老爹的教導，胡元還是吸取了不少的經驗。
可好景不長，孤兒院的不正常收入開始引人注意了，那些黑了心的貪官污吏在計劃著怎麼從他們手上盤剝油水。
而老爹和胡元常年活躍的盜墓，所收斂的財貨，也引起了不少同行的覬覦。
辛辛苦苦的盜墓，哪有直接撿現成的輕鬆呢？
好在，兩個人都是比較警覺的性子，加上近幾年不少孩子受過他們恩惠，混在了縣城裡的三教九流里。
他們背地裡給胡元送了消息，希望他們早做決定。
老爹當機立斷，好好安排了孤兒院里的孩子，帶著胡元連夜潛走了。
原來孤兒院的院長奶奶，在之前的一個寒冬天，就走了，據發現她的孩子說，院長奶奶走的時候，臉上是帶笑的。
縣裡人會打孤兒院主意的原因，也有這一部分——已故的院長奶奶一輩子沒嫁，選擇做了孤兒院的院長。
但她出身的家族是縣裡的名門望族，正當家的，是她二哥的孫子，得叫她一聲姑奶奶。
儘管傳言是她和家裡鬧了矛盾出走的，但大家平時也願意給她一個面子。
這次的離開，老爹還連帶著幾個不願意離開，想和他們一起走的孩子，而那幾個孩子，自然就是張子生，陸毅他們幾個。
離開縣城的他們，吸取了教訓，選擇在大山裡建立了一座山寨，也是在這裡，老爹撿到了一隻小奶虎
「後來子生他們也知道了我們做的行當，就像當初的我一樣，纏著老爹要學盜墓。」胡元笑了笑，想起陸毅張子生他們當初的死皮賴臉，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其實老爹已經後悔了，後悔讓我們進入這個行當了，畢竟一開始只是他對自己的懲罰，可沒想著拉我們一起下水。」
「可誰讓大家都很犟呢？」胡元聳了聳肩，「當初的我，後來的子生，小毅……在知道以後，都選擇了加入。」
「哪怕老爹後來老了，被我們硬生生勸服不出去了，我們也還是選擇了繼續盜墓，積蓄財物，最後將他們捐出去。」
「呃，雖然效率不高就是了。」胡元看了一眼密室里的財物，極大部分都是上次和蘇醒出去弄到的。
「一群盜墓賊盜墓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將那些財物捐給孤兒院……胡哥，你們真的是刷新了我的三觀。」蘇醒耐心聽完了胡元所講述的一切，忍不住有些瞠目結舌。
「挺可笑的是吧？」胡元咧咧嘴，「我也覺得挺好笑的，一群亡命之徒，竟然是在做好事，說出去怕是得讓同行笑死。」
「嘛，雖然聽上去很滑稽，不過，」蘇醒上前拍了拍胡元的肩膀，「胡哥，你們是這個喲！」
蘇醒笑著對胡元伸出了大拇指。
「一堆可憐人的回報罷了。」胡元抬手撩了撩頭髮，好掩飾自己臉上有一瞬間不好意思的羞紅。
「能選擇幫助那麼多人，不知道救了多少性命，我是真的覺得你們挺了不起的，真的。」蘇醒認真的看著胡元道。
「也沒多少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胡元實在是不好意思，面對蘇醒的誇讚擺起了手。
「咳咳，好了好了，事情都說完了，我們還是說說這些財物吧。」胡元開始生硬的轉移起話題。
「嗯，我隨意，按照你們之前分配的方法來就是了。」蘇醒無所謂道，他對於這些財物看到本來就輕。
若有需要，憑他這一身本事，憑君自取就是了，更別提這筆財物是要用來捐獻，他就更不在意了。
是，他的確對那些不認識的人毫不在意，可對於自己輕輕一抬手，就有可能救下不少可憐生命的情況下，他也不會吝嗇這舉手之勞。
「我們平常的話……」胡元苦笑一下，「除去維持山寨生計，保養採買裝備以外，剩下的基本就儲存準備捐出去。」
「像我和子生他們，也就按功勞，各自拿一點零花。」
「可這次，大家都沒怎麼出力，最後還多虧了你把我們三個拉出來，墓葬的地圖又是你的，這些財物這樣分配就有點不公平了。」
「就按以前那樣分配吧，大家不都是這樣的嗎？」蘇醒不在意道。
「可是這樣……」胡元很是為難。
「好啦好啦，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你之前都這樣說了，我還能和孤兒搶錢花啊？」蘇醒對胡元翻了個白眼，我還沒黑心到那個程度。
「不是，我之前只是和你說說情況，不是逼你……」胡元顯得更加為難了。
「墨跡。」蘇醒搖頭說了一聲，走到財物箱子邊上，伸手拿了一塊金子。
「就這麼多吧，胡哥，我先走了！」將金子在手上拋著，蘇醒越過胡元，走出了密室。
「這傢伙……」胡元有些發懵的看著這一幕，最後好笑的搖搖頭，自己的確是太矯情了。
「哦，對了。」本來已經走出密室的蘇醒，在門框外探出頭來。
「胡哥，你以前喜歡孤兒院那個女孩子的事，慧姐知道嗎？」
「混蛋，你想幹什麼？！」胡元臉色一變，隱隱約約意識到了大事不妙。
「沒什麼，胡哥再見。」蘇醒笑眯眯的晃晃手，消失在了胡元眼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