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54章 萬壽巫蠱（65）
突如其來的聲音，卻讓顧太師如臨大敵。
他猛然挺直後背往外看去。
卻見一人背光走來，頎長的身材，從容的步伐，還有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顧太師在腦海里搜颳了一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暗暗鬆了一口氣，神情里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放鬆。
何星大步走進來，朝景元帝行了個大禮，朗聲說道：「草民雲星河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話音落地，眾人卻似被點住穴道般一動不動。
只因為他話中的那個名字。
雲星河！
那不是昔日鎮國大將軍雲茂山的嫡子嗎？
雲家出事時，雲星河年紀尚小，鮮少出現在眾人面前，因此能認出他的人沒有幾個。
偏巧，景元帝、顧太師和顧蓉蓉便是其中三個。
顧蓉蓉搶先開口否認他的身份，「你不是雲星河。十多年前，雲星河不是這個樣子的。來人啊！把這個冒牌貨給本宮拿下！」
顧太師眸光一轉，緊隨其後道：「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宵小之輩？無名無姓，居然敢擅自闖宮？宮裡的侍衛都是擺設嗎？」
「顧太師，皇貴妃娘娘，多年不見，你們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蠻橫。」
「你……」
「放肆！」
何星，也即雲星河，掏了掏耳朵，漫不經心道：「我的確放肆了。那又如何？你以為，你還能像當年那樣，派那些殺手去南疆越溪窯洞外堵我嗎？」
顧太師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罕見的難看起來。
這個人，居然能準確說出當年雲星河被圍困的地點，他到底是誰？
難道真的是雲星河？
林霜遲卻很高興。
這是她的小舅舅！
但高興過後，她心頭又浮上濃濃的擔憂。
小舅舅現在就主動暴露身份，難道是做好了與顧太師「同歸於盡」的準備？
許是察覺出她的緊張，雲星河往她所在的方向掃來一眼，無聲地撫平她的擔憂。
林霜遲見狀，心頭那點躁動不安隨之平復下來，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神經卻緊緊繃著，儼然做好了替他「衝鋒陷陣」的準備。
雲星河繼續說道：「陛下，草民有罪。先前以『何星』的身份出現在人前，實在是情非得已。請陛下恕罪。」
「那你怎麼又不繼續隱瞞下去了？」景元帝如是問道。
雲星河卻道：「因為，草民對顧太師的否認無法苟同。草民不希望陛下被顧太師這樣人面獸心表裡不一的人所欺騙，這才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另外，草民入宮求見陛下，還有另外一件事。」
「草民，要替家父伸冤！」
「這些年，草民隱瞞身份苟且偷生，數次歷經險境搜集證據，終於能證明家父沒有通敵叛國。草民懇請陛下，還家父和所有雲家人一個清白！」
若說之前雲星河主動曝出身份，已經讓眾人心生震撼。
那麼，此次他提出替雲茂山翻案，如同把天都捅破了。
當年雲茂山通敵叛國，引起朝野震動，陛下更是雷霆大怒，不僅發落了雲家嫡系，連旁系都被流放出京，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這麼多年，眾人已經默認了雲茂山通敵叛國的事實。
可如今，他的兒子卻站出來說，雲茂山沒有通敵叛國。
這不是明晃晃地質疑陛下的旨意嗎？
景元帝臉上烏雲密布，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壓著嗓子問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草民知道。」雲星河無所畏懼道，「當年若不是顧太師算計家父，家父也不會平白背上十多年的罵名。草民這次入宮覲見，便是為此而來。」
景元帝看著他，「說說看，你都找到了什麼證據？」
「陛下！」顧太師頓覺不妙，連忙出聲阻止，「不管他是何星，還是雲星河，都犯下了欺君之罪，理應當斬。您可千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啊！」
林霜遲突然開口，「在太師眼裡，陛下是那等容易被言語蒙蔽的人么？」
顧太師眼底劃過一抹殺意，卻不答反問，「你是什麼身份？老夫與陛下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兒？」
「她沒有，那本王呢？」蕭眠舟見不得他如此呵斥林霜遲，以一種絕對守護的姿態站在林霜遲的身旁，並替她撐起了腰。
林霜遲感激地朝他點頭，卻不想讓話題扯遠，「小舅舅，你說你找到了外祖父沒有通敵叛國的證據，可否當著眾人的面展示出來？」
「自然可以。」何星開始搜自己的身。
只見他像變魔法般從袖子、胸襟、褲腳等處拿出一個個信封，又經過簡單的整理過後，他便把這些證據都遞到景元帝的面前。
「陛下請看！」
「草民在隱姓埋名暗中搜查證據時，發現顧太師曾經私下裡聯繫不少人，想盡辦法來污衊家父。更有甚者，他還花費重金賄賂以往與家父共事過的朝臣，並命那些人在家父落難時落井下石，甚至提供虛假的證據。」
「一樁樁，一件件，有跡可循，足以證明草民沒有說謊。」
景元帝伸手接過那些「證據」，起初還神色未改，直到後來，不知看到了什麼，他周身的氣息驟然沉下來，不敢置信地抓住那張薄紙，兩眼恨不得把它釘穿。
御書房裡的人瞬間如置冰窖，個個縮著腦袋，盼著能做一隻鵪鶉。
蕭眠舟看著自己的父皇，眼底劃過一抹擔憂。
自從母后離開人世，父皇就變得愈發深沉莫測了，有時候連他這個親生兒子都無法揣測父皇的心思。但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碰到父皇當眾震怒的情況。
他忽然好奇，雲星河都查到什麼東西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景元帝猛然跳起，眸中匯聚起驚濤駭浪，抬起腳踹向顧太師的心口，勃然大怒：「顧林天！你罪該萬死！」
顧林天是顧太師的名字。
但自從朝廷南遷、顧太師帶著援兵救下整個朝廷君臣時，已經沒人直呼他的姓名。
由此可見，景元帝真是氣到了極點。
顧太師被踹了個猝不及防，身子歪倒在地上，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見慣了他高高在上的樣子，此刻的他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父親，父親你怎樣了？」顧蓉蓉趕緊上前攙扶起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生怕他被景元帝踹壞了。
顧太師這才回過神，同樣怒不可遏，「陛下，老臣跟隨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何要如此對待老臣？」
剛才那一下，幾乎把他的裡子面子都丟光了。
他如何能忍？
豈料，景元帝面色鐵青，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再做，朝他心口又是一腳。
他被踹了個眼冒金星，身上的骨頭似乎都在痛著。
景元帝眼底劃過一抹殺氣，指著顧太師，厲聲吼道：「顧林天，要不是今天看到這些證據，朕還真是不知道你自導自演了什麼東西。」
「當年朝廷南遷，你膽敢和戎狄裡應外合背叛朝廷，坑殺元后，還暗中拖延雲茂山的援軍。來人！把顧林天給朕拖下去！凌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