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試錯

狄振從龔競帆那裡拿到了現場照片，和屍檢報告，看著宋昭昭的簽名感覺很親切，她的書法一直很瀟洒。

「前兩個死者是退休工人，老太太兼職作社區志願者……」狄振喃喃道，社區志願者就是俗稱的「紅袖章」，一般都是些熱心腸老太太。

「第三名死者是彩票中心的工作人員，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工作性質都會接觸到陌生人……彩票中心，兌獎是需要身份證的吧，有名單嗎？」

龔競帆說：「我今天準備去查。」

狄振點頭，又看看現場的照片，「放火是多麼高調的一種犯罪手段，同時火又能消滅一切證據，兇手是個自負又敏感多疑的人，對了，用的是汽油嗎？」

龔競帆說：「是常見的98號汽油，我覺得這個當不了線索，兇手隨便找輛車就可以弄到，如果有人發現汽油少了，也不可能報警。」

狄振繼續說：「我認為這是一個犯罪新手，但是思維縝密，可能是大學生之類的，他的生活正處在劇變之中，可能有精神分裂的前兆。」

「你這些神乎其神的都是怎麼推測出來的？」

「我在嘗試一種新的模式，把犯罪當成夢境去解，還原當事人的樣子，夢是內心衝突和焦慮的產物，以宣洩為目的的謀殺也是。」

「嗯……你可別拿案件當作練習啊，我知道你在考研，最近肯定天天看那些雲山霧罩的書吧！」

「放心，我是有依據的。兩名死者接觸的人的交集、大學生、正在求職或者考研，你們按這個目標來找，找到之後我來審。」

「呵，有種划考試重點的感覺。哎，你婚後生活怎麼樣，聽傳聞你變成妻管嚴了。」

「不要隨便給人扣帽子，我們家是民主制，小事昭昭管，大事我們一起商量的。」

「什麼時候要孩子？」

「這個，再說吧，我們都不想太早生娃，等楊迪長大一點再說。」

狄振準備走，突然又折回來，拿起屍檢報告看了一下，龔競帆問他看什麼，狄振說：「兇手只往那個老頭身上澆汽油了，他是個畏懼異性的人，極度自卑。」

離開局裡，狄振發消息給宋昭昭，宋昭昭說：「你現在回去上課嗎？」

狄振回復：「我下午再去吧！」

「那你來我這兒吃飯？」

「好呀！」

好久沒來武警醫院了，狄振在走廊里喊「寶貝！寶貝！」，宋昭昭穿著白大褂出來了，二人抱抱，她笑著埋怨，「在上班的地方喊名字就行了。」

狄振裝糊塗說：「你的名字不就是『寶貝』么？」

「你不會是忘了我叫什麼吧，所以一直喊『寶貝』吧？」

「哇，這都讓你發現了！」

二人去食堂吃飯，挽著狄振的胳膊，宋昭昭臉上春光滿面，微笑著和同事打招呼，武警醫院的飯菜還是這麼實在，狄振一邊吃一邊聊自己的犯罪側寫，宋昭昭說：「看來又是個失敗家教造就的怪胎，果然教育是至關重要的。」

「不不，我覺得這個人的家庭是非常嚴厲的，可以說是教育過頭。我知道一個少婦，孩子才十歲，除了上課，報了三個輔導班，簡直是打了雞血一樣。」

「嗯，你認識一個少婦？」宋昭昭抓住重點。

「唉，是接楊迪的時候和一個家長聊天認識的，我都不知道叫什麼，放心吧，長得可難看了，我老婆才是少婦界的明星。」

「謝謝！」

狄振夾起一塊炸蝦餵給宋昭昭，宋昭昭見周圍沒人，用手撥開頭髮，拿嘴接住。

狄振侃侃而談：「教育失敗造出廢人，過頭又會造出變態，但從社會的角度來說，廢人比變態有用，畢竟很多工作崗位有手就行。資本並不關心你心理健不健康，只需要你是個合格的韭菜，韭菜不必太聰明，所以文化產品越來越低端，網文、短視頻、手游，它們只讓你快樂，不去思考太多。」

宋昭昭說：「宋家的家教你可以放心，培養出了我，培養出了梟將，不會出問題的。」

狄振笑笑，「狄公兩個孩子，一個是變態，另一個是我這樣的大英雄。」

「說到梟將……梟將最近在網上認識一個女孩子，我有點擔心。」

「大威天龍了嗎？」

宋昭昭鄙視地看他一眼，這個鄙視的眼神也讓狄振覺得很可愛，宋昭昭說：「還沒有見面，但是天天花幾個小時聊天，完全沉溺其中。」

「是騙子嗎？」

「我已經讓搜敵班調查過，是個普通女孩子，很普通。」

「你反對網戀嗎？」

「相當反對，你在網上認識一個人，很多品質是你腦補出來的，對方的完美完全是建立在想象之上的。」

「你要拆散他們？」

宋昭昭低頭啃著排骨，「梟將就像我弟弟一樣，明知道他的初戀要翻車，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但你知道愛的力量，只有在外界反對的時候才最強大，這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你知道我當初認識楊鑫的時候，被她迷得要死要活，成熟女人身上的信息素真是太強烈了，後來相處才發現並不合適，非常不合適。人一輩子不可能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哪怕有旁人告訴他要怎麼做，他也會逆反，試錯和反思是必要的學習，課本上的東西枯燥無味，是因為它們都是正確的，正確得讓人無聊。學生不知道，這些定律背後是人類千年的探索和試錯，是被燒死的科學家和斷頭的革命者，這些試錯的故事也是精彩的。

「有人把感情看成敲門，有人看成考試，我傾向於前者，二十到三十歲之間就得不停地敲門，才知道哪個房間是自己想住的，肯定會有敲錯的門，我很幸運，第二扇門就遇到了你。永遠不犯錯的人叫作『網文主角』，因為他周圍的一切都是被設計好的，全世界降智來配合他一個，他當然不會犯錯。

「人類最偉大的地方就是犯錯，在錯誤中學習，機器人不犯錯，所以它們永遠不會有自己的意識。」

宋昭昭低頭沉思，「我再想想吧，想出一個最合適的辦法去干預他！」

狄振扒划著盤中的飯，說：「以後我給他介紹個相親，我妹妹怎麼樣？」

「龔勤會看上梟將嗎？」

「哈哈！」狄振大笑，「瞧你一副對梟將沒信心的樣子！算了，再說吧，操心也操心不上，各人的夢各人解，我覺得宋家在你這代應該作出改變，大家族的意義不是給成員規劃正確的道路，而是給他們提供試錯成本。」

宋昭昭點頭，「宋家在我這一代，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