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五 【螞蟻打架】

秦無爭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他在天上飛了好久。

等到他落地的時候，他早已經不在山道上了。

此刻他的腳下是一塊連立腳都有些困難的山頂，在他的面前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山谷，谷里有一座亭子，那個白衣人就站在他的身旁。

對方的這一手移形換位頓時就鎮住了秦無爭，要知道按秦無爭所知，自己的小師姐蘇錦就沒辦法帶人飛，這個傢伙帶個人還能飛的那麼快，一定比小師姐厲害上一個級別。

於是他也不叫嚷了，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個負手而立的白衣人，你還別說，這傢伙這麼負手一立，還真有那麼幾分高人的風範。

「喂，老兄，怎麼稱呼啊？」秦無爭咽了口唾沫，想著打聽出名號，看看到底是宗門裡的哪個老前輩這麼無聊。

「你叫我大先生就好了。」白衣人微微一笑，吐出了一個秦無爭壓根就沒聽過的名號。

大先生？

什麼鬼？

還有人姓大的？

「那個，大先生，這裡好像沒人啊？哪裡有什麼熱鬧可看啊？」秦無爭看了看四周圍的險峻地勢，他自問不是膽小的人，但這種摔下去隨時會死人的地方，還是不要多待吧。

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

「別著急，馬上就來了，你別亂動，自然就不會有事。」大先生還是笑，看著那個山谷，並不轉頭去看秦無爭。

聽他這樣說，秦無爭也無可奈何，對方明顯藝高人膽大，自己惹毛了他，說不定就直接墜崖身亡了。

無奈之下，秦無爭只能收斂了自己的身形，看著那個山谷，就祈禱著人快來，熱鬧快開始。

而果然如大先生所說，沒過多久，就有兩個人走進了山谷，那兩人都是博帶高冠的老者，其中一個，秦無爭還依稀覺得有幾分熟悉，只是有些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那兩個老者進了那個亭子里，在那裡相談甚歡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而如果秦無爭可以聽見他們說的話的，他一定會驚訝，因為他們說：

「大風兄，一別數年，風采依舊啊。」說這句話的，是哪個秦無爭並不熟悉的老者，他看了一眼那個秦無爭熟悉的老者，叫出了一個令人吃驚的稱呼。

大風兄，大風山上敢用大風作名號的，自然只有每一代的掌門人了，說起來，大風宗也是古怪，無論掌門人之前叫的什麼道號，當了掌門之後，一律都叫做大風真人。

這個高冠博帶的老者，竟然就是整個大風宗最有權勢的人，大風真人。

大風真人平ri里一年倒有半年在閉關修鍊，就算是出關也不是秦無爭這樣的小輩能見的，即使偶爾在一些大的慶典上見到，也是遠遠的，無怪乎秦無爭這個大風宗弟子連掌門人都不認得。

「觀涯兄也是更勝往ri啊。」大風真人笑的溫吞吞的，背著手看著光禿禿的山谷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這大風谷是先人所辟，取之『山空空兮，大風自來。』的意思，不知道觀涯兄可曾聽過？」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了一句。

「自然是聽過的。」觀涯兄點了點頭，像是看出了什麼門道。

這大風谷在大風宗也算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寶地，這地方平ri里看起來光禿禿的，沒什麼生氣，但一到晚上卻是風聲呼嘯，隱隱有雷聲，據傳長門一支的嫡系傳人，一到了突破的時候都要到這個谷里閉關。

「可曾看出了些什麼嗎？」大風真人還是笑的溫吞吞的，眼神卻有些銳利了起來。

「自然是看出了些門道。」觀涯兄點了點頭，慢聲道，「此間有十八個陣法，四道暗紋，總共七七四十九種變化，實在是好地方啊。」

最後一句話，他是嘆息著說出來的。

「觀涯兄大才，一眼便看破了鄙宗的這個小地方的雕蟲小技，佩服，佩服。」大風真人嘴上雖然說著佩服，眉毛卻是一挑，笑容里隱隱的還藏著什麼東西。

「大風兄過獎了，不知道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更為神妙之處嗎？」觀涯兄似乎是品出了大風真人話里的玄機，問了一句。

大風真人卻不說話了，只是微笑不語。

「大風兄，雖然我知你遠勝於我，不過你我多年不見，總是技癢難耐，不知可否討教幾招？」觀涯兄等了一會兒不見大風真人開口，忽然拱手求戰。

「哦……」大風真人哦了一聲，卻隱隱的有些就知道會這樣的味道，「既如此，那便來吧。」

他一抬手，率先朝著亭子外面走了出去。

兩人在山谷里相對站立，大風真人還是負著手，笑的溫吞吞地說：「觀涯兄，你我切磋，點到即止，便以一招為限如何？也免得傷了和氣。」

這話說的溫吞吞的，但話里的意思卻是霸道的很，你和我過招，可以，但我只出一招就足以擊敗你了。

你敢不敢？

「自然是依大風兄的意思。」觀涯兄眼睛微微一眯，點了點頭。

「這便是要開始了？」秦無爭看著谷里的兩個人終於站好了位置準備動手，不由得呼吸也快了幾分。

雖然他不知道底下的老者之一就是他的掌門真人，但從這兩個老者的身上透露出來的那種氣度，已經能夠看出他們的不凡。

「恩，是要開始了。」大先生點了點頭，語氣里卻不甚激動。

原本是他要來看熱鬧的，現在卻是秦無爭要激動一些。

「我說，我們不會被他們看見吧？」秦無爭雖然也很想看，但自己這個地理位置，從谷里似乎也是能看見的吧。

底下這兩個高手過招，自己貿然觀看，要是一不小心被對方一個大招波及到，轟殺至渣，那真是沒地哭去了。

「你放心吧，他們看不見我們，也傷不了你。」大先生倒是知道秦無爭怕死的想法，笑著保證道。

「好吧。」秦無爭也只能這樣。

他也不可能跳下去，那也是個死。

就在這個時候，底下的兩個人終於要動手了。

只見那熟悉一點的老者，也就是大風真人背著的一隻手伸了出來，看著對面的觀涯兄道：「觀涯兄，請吧。」

「如此，大風兄，小心了。」觀涯兄眼神一正，雙手脫開，右手忽然成劍指一併，一把通體泛著紫氣的長劍就出現在了他的指端，在那裡不斷的飛旋嗡鳴。

「好。」這漂亮的一手，幾乎就要讓秦無爭扔賞錢了，那把劍他從頭到尾都沒看到那個老者帶著，也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

「一手馭物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大先生淡淡地說著，似乎是沒什麼興緻。

秦無爭卻是不理他，興緻更高，死死地看著谷下，就等著一場好戲上演。

「大風兄看我這一劍如何。」那觀涯兄並指舉劍，將那把劍舉到了自己的眼前忽然朝前一指。

那把蘊涵著無窮紫氣的長劍驀然就亮起了滔天的紫光，那紫光一下子朝著山谷里濺shè開來，隨著那一把劍一起湧向了大風真人。

大風真人卻是不急，只微微一笑，連劍都沒有出，還是負著手，用一隻手，兩根手指朝著那無窮的紫光湧來的方向一戳。

頓時，讓秦無爭更驚駭的事情發生了，那大風真人的指上就像是藏了萬千的轟雷，一指既出，谷中轟然響起了萬道雷鳴。

那轟雷將那紫光一股腦地撕成了碎片，沖向了並指成劍的觀涯兄。

直到這個時候，秦無爭才發現，那哪是什麼轟雷，那是風，大風。

谷里起了無比大的風，帶著雷聲的風，那風讓原本完好的山壁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縫，讓秦無爭附近的山體開始崩裂，讓天地都變sè。

而這一切，僅僅只是因為那老者的一指。

這等威勢，這等玄功，秦無爭忍不住呼吸加快，心裡忍不住想，哪天我也有這樣的神功的話……

那風最終沒有傷到觀涯兄，只是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風散去。

大風真人重新背起了手，溫吞吞地笑道：「觀涯兄，得罪了。」

「不敢，謝大風兄手下留情，大風兄的大風決真是天地造化，想來是到了風寂之境吧？」觀涯兄收起了那把紫氣滿布的長劍，擦了擦臉上的血，臉sè有些難看。

「觀涯兄的紫氣東來也是出神入化，方才那一劍，怕是有十層的功力了吧？」大風真人卻是不答他，反問了他一句。

兩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了一眼，朝著谷外走去了。

「強而不凝，不知分寸。」大先生看著兩個人的背影，低聲說了一句。

「什麼？」秦無爭沒怎麼聽清楚，他還沉浸在那可怕的風聲里不能自拔。

「沒什麼，這一場熱鬧好看嗎？」大先生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玩味。

「好看好看，非常好看。」秦無爭連連點頭，這豈止是好看，簡直是jing彩，就算是小師姐在旁邊洗澡都不……

恩，這個，要考慮一下。

「你之前不是還說，螞蟻打架，有什麼好看的嗎？」大先生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螞蟻打架……這哪裡是……」秦無爭剛要出口辯駁，猛地心頭一跳。

螞蟻打架，剛剛這驚天動地的場面在他看來就是螞蟻打架？

這，這這這，那他的境界得高到什麼程度啊？

強忍住跪下來大喊高人收我為徒吧的衝動，秦無爭小心翼翼地看了大先生一眼，咳嗽一聲說：「大先生，不知……」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睡回籠覺了，我們這便走吧。」大先生不容他再多說，一搭他的手就……

又升天了。

眨眼間又回到了那條山道上，大風真人放開了秦無爭就要離去。

「這個，大先生，你看，我們相遇是緣，不知……」秦無爭眼珠子亂轉，想著怎麼才能讓眼前這個高人收自己為徒。

至於說那個老酒鬼師父，呵呵，他是誰啊？

「你這小子，倒是貪心的很，一場熱鬧看了不過癮，還想看一輩子熱鬧不成？」大先生也不惱，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

「先生，大先生，你看我是不是天資聰穎，一看就是修仙煉道的好材料，以後拯救……」秦無爭瞎話張口就來。

但還沒等他說完，大先生就打斷了他。

「也罷，你我相遇一場，也是緣分，我就送你一場造化又如何？」他說著再一次抓住了秦無爭的手臂。

這一次秦無爭沒有反抗，反而是心花怒放，媽的，發了，發了，絕世高人要收老子當徒弟啊。

只消得去山中隨他修鍊幾年，老子便是要天下無敵啊。

只是可惜了小師姐，不知道能不能帶上一起。

「你這小子……」這一次大先生沒有帶他飛，反而是抓著他的手臂，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倒是古怪。」

他微一凝神，又抓緊了陳森然的胳膊，像是在探查著什麼。

片刻后，他長嘆了一口氣，放開了秦無爭，道：「可惜了。」

「啊？可惜什麼？」秦無爭看著大先生的表情，心中忐忑，不會吧，連絕世高人都拿老子的身體沒辦法？

那些話本里，絕世高人不都揮揮手就可以讓主人公天下無敵的嗎？

「可惜了一塊好材料。」大先生說出了答案，「年輕人，我恐怕是幫不了你。」

一聽這答案，秦無爭的臉sè也是暗了下去。

「不過嘛，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有生之年，你若是遇到了危及xing命的事，我可以救你一次。」大先生看著秦無爭緩緩說。

救我一次？

這有什麼用？

秦無爭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想說些什麼。

但一抬頭，哪裡還有大先生的蹤影。

「喂……」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一聲，看了看四周圍空寂的山道，自覺沒什麼滋味。

也沒了上山去尋釁的心思，一路朝山下走去。

一路走，一路想著今天發生的事，直覺宛如夢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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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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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看的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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