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番外·霍荀x達奚玄魚1
霍荀在平定首陽長公主叛亂之後暫時坐鎮長安,暫領指揮使之職。
謝琅與元景帝回來長安之後,又忙著安排人協助大理寺、京兆府抓人,事情樁樁件件不停,忙得腳不沾地。
等他稍微空出一點時間,時間已經進入七月了。
七月暑熱尚未消除,細微的秋意才剛剛開始浸染人間。
此時山還是青山,水還是瘦水,風過山嵐,驅散了人間的一些炎熱。
達奚玄魚在道觀邊角的一處亭子里抄寫道家真章,一身青色素袍,頭上配著一隻蓮花冠,邊上放著一隻麈尾(zhu)扇,頗似真有一種修道真人的模樣。
「霍世子大駕光臨,當真是稀客。」她頭也不抬,落筆也不曾停頓,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便知曉來人是誰。
「你近來可好?」他問。
「甚好,青山綠水近自然,人間繁華不曾染。」達奚玄魚笑了笑,擱下筆,「只是霍世子最近似乎很忙。」
「陛下和殿下推行『限田令』,觸碰不少世家氏族的利益,大理寺、京兆府都有些忙不過來,我平日里也幫忙安排一些人手。」
雖不至於是他親自出手,但幫忙安排一些人壓下那些鬧事的,他還是要做的。
達奚玄魚道:「時下世家氏族囤積良田,百姓失田日益嚴重,不出五十年,這天下百姓可能無田可耕種,為了活命,皆為世家氏族奴僕,到時候,大盛危矣。」
田地,是百姓賴以生存的倚靠,是絕對不能失去。
「可這不應該是幾年後才做的事情嗎?」他突然道。
達奚玄魚落筆一頓,筆墨染了好大一塊,她猛地抬頭看他。
霍荀也看著她。
四目相對,一時之間都有些沉默。
一時間,青山綠水早已遠去,唯有人間清風正當時。
「你......」達奚玄魚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回來的人不只是她一個,他也回來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或許,應該是在不久前。
霍荀錯開目光:「你是不是和陛下說了什麼?」
若不是說了什麼,元景帝怎麼可能封賞了她又封賞了達奚家,卻獨獨讓她在此出家修道。
達奚玄魚垂了垂眼帘:「殿下要娶程六,突然浪子回頭,奮發向上了,首陽長公主要殺他,我......」
那個時候,她其實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首陽長公主勢大權重,她若是一定要謝琅的命,謝琅很可能不是她的對手,那個時候,她唯有求助元景帝了。
「可曾後悔?」他問她。
「並未。」達奚玄魚搖頭,「長公主雖有能,但卻只管自己不管將來,求只求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哪管死後洪水滔天。」
首陽長公主若是登位,就她自己的能耐,確實可以治理好天下。
可她年歲也漸大了,能做幾年?
她親兒子李衍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大盛朝若是交到那樣的人手裡,天下危矣。
再說了,謝琅自從登位之後,也是明君聖君,於朝堂於百姓的功績她是看在眼中的。
不管是為了私情還是為了大義,她做出這種的決定就從來沒有後悔過。
最重要的是,她達奚家上下如今還活得好好的,如今她雖然在道觀清修,但家人也時常來看她。
做人不能太貪心,她如今已經很知足了。
「便是你要救殿下,可還有其他的法子,為何......」
「若是霍世子在,定然有其他的法子,實在是不得已,霍世子也可以前去相救,但我不過一個弱女子,別無選擇。」
「所以你的選擇就是放棄了我?獨在此地終老?」
達奚玄魚沉默了下來。
上一世,他們已經糾葛了好多年,她其實已經有些心軟想跟著他離開了,可一轉眼又到了這裡,她又不得已只能放棄男女之情。
「或許是你我之間無緣。」
「無緣?」霍荀臉色微變,「這不可能,我等得起,就算是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起。」
這話,達奚玄魚聽懂了,元景帝不同意她嫁人,那他們就等元景帝仙逝之後,等謝琅登位,謝琅定然會同意的。
達奚玄魚突然有些心裡不舒服,她道:「依照你與殿下的情誼,再加上霍家向來忠心,你若是求殿下幫忙說情,陛下或許也是有可能同意的。其實你和我一樣,也不敢冒險。」
霍荀不敢讓謝琅提,是怕謝琅地位不穩,如今的霍家,功高蓋主,烈火烹油,處境也並不安穩,元景帝能容得下他們,可下一任帝王就未必了。
故而謝琅的心胸品性霍荀知之甚深,故而謝琅安穩了,霍家才能安穩。
他不敢為了男女私情去冒這個險。
達奚玄魚見他沉默,又道:「所以你也不必怨怪我的選擇,我也不必怨怪你的選擇。」
人生在世,不獨獨只有男女之情,還有家國,還有家人,都是他們所看重所珍惜的,不可能為了男女情愛,將家國家人置之不管。
所以達奚玄魚選擇了放棄,霍荀選擇了等。
和家國安泰、家人平安相比,男女之情太輕太輕了,輕得他們沒有過多地去想,便已經放棄。
但凡他們之間有一個戀愛腦,或許事情就不一樣了。
只是他們都太理智,心也太正了。
兩人一坐一站,在那裡許久都不曾說話,山上的風徐徐地吹著,枝頭的樹葉微微搖晃。
良久,霍荀問她:「如今你還喜歡他啊?」
「為何你還這麼問?」她覺得奇怪,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還不是因為你先前一直都喜歡他。」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達奚玄魚覺得有些好笑,「他很好,我也很好,他既然有了心上人,心心念念不肯忘,為了她情願一生終老,我又何必執著呢?」
說得她好像是什麼執迷不悟,非要橫插在別人之間的惡人似的。
「那你為何一直不願出宮呢?」
達奚玄魚又道:「我記得我曾說過,我覺得那偌大的宮廷,他一個人呆著太冷了,他的一生也不容易,我留下來,也讓他有個說心裡話的人。」
便是做不成情人,他們還是朋友,閑時可以坐在一起,喝兩杯酒,如是而已。
「至於為什麼不離開,或許是你的緣故。」
「我?」
「是啊,是你不足以讓我不顧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