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遇
黃東歸不知何時立於女兒的身後,輕扶女兒的肩膀,目光亦隨其望著那個早已消失背影的方向,
「走了…舞兒!我們也該走了,時候已經不早了。」
黃東歸在前面走著,黃莫舞在後面跟著。二人收拾完整,離開了花香襲人之地,背離家園,西行而去。
天色陰霾,江城安一直向東走著。在一處小樹林里停下歇息,啃著從包袱里拿出來的乾糧,望著陰沉沉的天空,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沒想到剛出來沒多久就不知所向了,自從昨日驚變已來就沒有吃過東西,狠狠地咬上一口乾糧,現在需要補充一下體力才能繼續行進。起初離開家的時候,如果那一堆灰燼還能稱得上家的話,與其說是家倒不如說是故土更合適,物是人非,隻身一人,漂泊江湖,家是一個何等縹緲的字眼,剛離開那時還尚能辨認方向,現在是一頭茫然,不辨東西,越走越迷糊。
這裡是湖廣南直隸相交的一帶,雖說不至於揮袖成蔭,總不至於路不識丁,江城安盡量由小路往大路上靠,一路上卻是都未遇到可供大馬車行駛的大道,走的儘是小路,奈何自己是運氣太差,一直是陰不見天日,沒有日月星辰,沒有方向,江城安也只好每日按功法書上習練,照著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向依然不急不躁趕著路。
江城安慢慢咀嚼著乾糧,現在他需要省著點吃,乾糧已經所剩無幾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人家,現在只有想想怎麼去打些野味來吃。
吃完乾糧的江城安倚樹休息,醒來並沒有立即動身,又拿起那本指法之冊細細地看,一點點地練習。一個時辰後繼續向著他認為是東南的方向行去。
江城安一邊走著一邊思索並一邊練著手指,這卻是一個一舉兩得的好方法。最初的一個時辰是最受煎熬的,而當過去了一切就好了,後來是漸入佳境了,至少能夠一直潛心練下去。習武是一個枯燥無味的過程,對孤身而又無師的江城安來說真是一種折磨,然而只要一想到那灰燼,那墓碑,還有那倩影,他就咬著牙硬著頭皮撐下去。
邊走邊練的結果是一不小心便是一個跟斗,每天不止一次的跌傷。這還不是最重的,重的是練習指法的十指,經常是破皮流血,十指連心,痛楚可想而知,然而正是這種疼痛讓江城安一日賽一日地更加刻苦地練著。
傷痛,使人苦,也使人清醒,清醒的讓他意識到其實不足心痛心傷之萬一。如果可以,他願意受千萬倍此痛來換取引起那抹心中之痛的成因不曾發生過。
不斷練習,不斷流血,也不斷麻木,來忘卻心傷。好在從醫術精湛的娘親那裡學到不少東西,時能在路途中找到草藥敷上,就這樣,手指上的皮膚裂了復愈,愈后再裂,如此反覆。
夜,還是如同白日一樣陰沉,不見一縷星光。每晚在一個避風處生堆火,拿出包袱里的衣物,席地而眠,好在黃東歸在包袱中給了他很多的生活用品,解決了以前沒想到的生活小問題。
夜晚還是要練習的,靠著火堆,練到手指麻木,不能再練為止時,才開始休息。睡前躺在地上對著眼前的陰霾發怔,江城安的目光深深遙看著,似能穿透那厚厚的雲層,看到繾綣的星光。在這片星空下,練到痛苦傷心處,也曾流血又流淚;直視星空太久也會莫名地留下無聲的眼淚,是思念、傷心還是長久不眨眼睛的緣故,誰知道呢?這種情形無人會知,只有自己知道,風知道,雲知道,只有天知道,天上的星星知道。
五天過去了,省吃儉用的乾糧終於告罄,卻還未遇到人煙,江城安不得不為每日的伙食發愁了。山林里的野兔、野鹿,江城安的小小體格還是能制服的,問題是他跑的不夠快,沒學過輕功的他是累到吐血也追不上奔跑中野兔和野鹿的。江城安沒有去鑽牛角尖,既然跑不過,那就只能去抓不跑的或者跑不掉的。
每日練功結束,便開始做一些小陷阱潛伏等待,這大約就是古人所說的守株待兔,古人誠不我欺也,還是能夠待到誘惑不住的小傢伙的,落入陷阱的小動物只能成為某個少年的腹中餐了。剝皮,洗涮,清理,燒烤,切割,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找到一些草藥做佐味。另一方面,古人也誠不我欺,不是沒次都能等待到小動物的,應該說是時常都是苦苦白等,這樣只能上樹去掏鳥窩了。如此日復一日,江城安的偽裝、廚藝、刀藝倒是大有長進,越發熟練了。
日子在流逝,人也在日子中成長,少年江城安如是。
離開故土已半月有餘,天氣時晴時陰。晴時看太陽看星空東行,陰日,順著感覺走,總不至於繞圈復西行,江城安一直沒有停止向著自己目的地行進的步伐,日子在練功不輟的時候從指間劃過。
這一日上午,天空依然陰沉著臉,下午愈發的加重,不知何時會打下雨點,終究是要下來的,已經成了半個月了,第一場秋雨終於要來了。雨過之後,路將會更加難走,遇不到人家,江城安的心情也如天空一般陰霾,他必須在雨前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不然被雨淋濕會引起發熱的,孤身一人的自己經不起這般折騰。
然而越是著急,越找不到地方,越加不辨方向了,江城安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繼續前行。傍晚的時候,碰到了一條小溪,無措的他順溪而上,至少現在解決一下口渴的問題。終於在溪流的盡頭見到了一個水池,饑渴的江城安不由分說沉頭如水,狂飲一番,喝了個十足飽,以至於不由自主的打嗝。這才慢慢的清洗臉龐,準備環顧四周,然而抬頭映入眼帘的池中倒影,驚呆了江城安!
倒影中央是一個清觀,四周花簇蝶擁。而此池中的水卻是不停輕輕轉圈,猶若花兒不停地圍著清觀旋轉,似眾星捧月,然而真正令他震驚的是池中有一雙眸子在注視著他,池中有人看著自己,這怎能不讓人吃驚不安。許久,平復心中那抹不安,細細地觀察那雙眸子。
這雙眸子的主人是一個絕美的仙子般的人物,就站在池中觀宇之中,一手持籃,籃中魚兒雀躍,一手掌杯,杯中白光逼人。眸光流轉,江城安幾乎感到那道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而此女是面中含笑地望著自己,真真讓江城安感到水底有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看著自己!
江城安駭然地向後仰倒,背後冷汗濕衣,現在他感到的不是驚訝,而是詭異!所觀所感就是池中一個美麗的活女子在注視著自己!
這個地方怎麼如此奇異?江城安心想,自己這是到哪兒了,希望是一個夢,掐了一下大腿,痛感傳來,這裡終究不是一個夢,而是一個存在的奇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