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第602章 討賊檄文
薛老爺在廬州,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了,這會兒多少有些思念金陵的女兒和外孫,見到蘇晟來了之後,免不了多說了幾句。
等到杯盞茶盡的時候,他看向蘇晟,問道:「近來二郎一家都還好罷?」
「上位好得很。」
蘇晟笑著說道:「上位最近,新得了女兒,喜歡得緊,每天都要抱上一會兒,這事薛公知道罷?」
「知道,知道。」
薛老爺點頭道:「小女來信說了這個事。」
他想了想,又問道:「政事上,有沒有什麼事?」
蘇晟考慮了一會兒,開口笑道:「薛公,我是軍中的將軍,政事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算多,不過前幾天,范陽的少將軍蕭恆到了江東,跟上位聊了幾天。」
他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跟上位說了不少好話,說要互相結盟之類的。」
「與范陽結盟?」
薛老爺皺眉道:「中間,隔了一整個河南道。」
蘇晟緩緩說道:「哪怕是與天盟誓的盟書,都未必可信,這些話聽聽也就是了,說白了,不過是過來說幾句好話。」
「將來他范陽要是能從契丹泥潭裡脫身,便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了。」
大周朝廷形同虛設,那麼江東跟范陽,其實就相當於是兩個區域性政治勢力。
兩個政治勢力之間的對話,除非真正兌現,否則就是聽聽就行了。
只要范陽軍還能打,蘇晟不認為將來雙方能夠和平相處。
而范陽軍如果不能打了,那不和平也和平了。
薛老爺跟蘇晟聊了半個時辰,這才結束了這場對話,他很是熱情,要留蘇晟在刺史府吃飯,不過蘇晟借著軍中有事,還是告辭離開了。
離開了刺史府之後,蘇晟便去參加了陳大的接風宴席,吃完酒席之後,他才跟陳大說起了正經事。
「陳兄弟,三天之內,我要廬州兵詳細的花名冊,還有具體的人數。」
「到時候,廬州只留一個千人的都尉營,其他人都要跟我一起,動身趕往沔州。」
陳大毫不猶豫,立刻低頭說道:「將軍放心,我一定辦好!」
「好。」
蘇晟看了看陳大,正色道:「兄弟,這一次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一定要把握在手裡!」
「將來,兄弟你的地位,不會比我差。」
陳大很是平靜,笑著說道:「屬下只想著能幫上位多做些事情,報答上位的知遇之恩,別的事情,屬下一點也不去想。」
「即便一直是現在這樣,屬下也已經相當知足了。」
「好。」
蘇晟笑著說道:「軍中上下,若都是陳兄弟你這種想法,上位大業,何愁不成?」
一個集體,在處於上升期,尤其是剛創立沒多久的上升期的時候,成員一般都相當亢奮,鬥志昂揚,一如江東這般。
此時,就是一鼓作氣的時候。
蘇晟勉勵了陳大幾句,抬頭看向外面的天空,眯了眯眼睛,在心中喃喃低語。
「我父的大仇,遲早要跟昏君清算!」
………………
金陵城外,李雲一臉笑容,送蕭恆離開。
這位少將軍,小心翼翼接過李雲遞過來的最後一個盒子,卻不敢放在車上,而是讓人用布裹了好幾層,背在身上,免得一路上顛簸,顛壞瞭望遠鏡。
他將最後一支望遠鏡遞給了下屬之後,扭頭對著李雲深深低頭道:「多謝李府公,多謝李府公。」
李雲臉上帶著笑容:「我要謝過賢父子才對,沒有賢父子的戰場,我們江東永遠也休想有騎兵。」
蕭恆連道不敢,對著李雲作揖行禮之後,又對著李雲身邊的杜謙欠身行禮,見杜謙拱手還禮之後,他才帶著一眾下屬,翻身上馬,然後漸漸消失在了李雲的視線里。
李雲看了看旁邊的杜謙,笑著說道:「杜兄覺得此子如何?」
「聰明。」
杜謙給出了自己的評價,然後補充道:「但是遠沒有明面上看起來的這樣溫良恭儉,上位可能不知道,這位范陽的少將軍,前兩年跟著其父在京城的時候,也沒有少作威作福,跟在江東,完全是兩幅嘴臉。」
李雲背著手,開口笑道:「所以杜兄才說他聰明?」
「嗯。」
杜謙開口道:「聰明人才知道審時度勢,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李雲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座金陵城,輕聲說道:「不管怎麼說,蕭家父子還是有擔當的,有契丹人拽住他們,短時間內不用擔心范陽的威脅,我反而擔心,過個幾年那個契丹汗消化掉了渤海國以及契丹諸部之後,捲土重來,蕭家父子能不能支撐得住。」
「但願他們父子,能夠多支撐一段時間。」
對於范陽,李雲的態度很簡單,不管將來要不要打,怎麼個打法,他都希望范陽能替他把契丹人擋在關外,不然,將來他大概率就要在北邊,跟契丹人爭奪整個北方,難度會驟然抬升。
「上位。」
杜謙看著李雲,開口笑道:「這個不用太擔心,只要蕭家父子願意拚命相守,哪怕他們守不住,被契丹人破入河北道,契丹人也不可能毫髮無損,上位想要收拾他們,並不難。」
「但願吧。」
李雲背著手,跟杜謙一起,行走在這座金陵城裡,此時,金陵城裡人來人往,已經是相當熱鬧。
兩個人走在大街上,偶爾會有一些人認出他們兩個,都紛紛近前行禮。
兩個人也都是微笑點頭示意。
不知不覺,兩個人走到了新城裡,這會兒新城的主體已經構建完成,但是還缺少建築,不少工匠正在熱火朝天的修建房屋。
「上位。」
杜謙看著這座新城,輕聲道:「後面哪怕西進不成,這金陵也可以當做東南的都城了。」
李雲「嗯」了一聲,緩緩說道:「我要取荊襄,一取荊襄,按照朝廷里那些老爺們的說法,就是虎狼之態盡現,到了那個時候,還真要給自己安個名頭才行了。」
說著,他看向杜謙,笑著說道:「要不然,杜兄你抽空,替我起草一份檄文,等咱們打荊襄的時候,我就讓人抄送出去,布告天下。」
杜謙認真想了想,竟真的點了點頭,他開口道:「上位想要討伐誰?」
「自然是梁溫了,總不能討伐皇帝。」
李某人笑著說道:「現在討伐皇帝,那些本來沒有理由動彈的節度使,就有理由過來討伐我們了。」
「等討了梁溫,中原就基本上盡入我手了,那個時候再去討別人不遲。」
杜謙明白,李雲話里的這個「別人」,大概就是天子了。
不是天子,也是韋全忠這一類的大軍閥。
杜謙認真考慮了一番,然後開口說道:「上位又結結實實的往前邁了一步。」
「沒辦法啊。」
李雲看向杜謙,輕聲說道:「這個時候,不進則退,再不往前邁步,用不了幾年,我們想要保民生,就只得削減軍隊了。」
杜謙笑著說道:「通天大道,從來都是不進則退。」
他頓了頓,低聲道:「我已經看見滅家之仇得報的那天了。」
李雲正色道:「真有那一天,這事不走國法,交給杜兄你全權處置。」
…………
崇德殿,裴璜裴三郎,再一次出現在皇帝面前。
算起來,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進宮裡,跟皇帝也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再見了。
這一次,是皇帝陛下召他進宮,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對鬧彆扭的發小里,還是皇帝低了頭。
皇帝陛下對著裴璜招了招手,嘆了口氣:「來來來,三郎,坐在這裡。」
裴璜此時,精神已經有些萎靡了,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上前,低頭口稱陛下,然後才坐在了皇帝的下首。
皇帝看了看他,皺眉道:「皇城司不是交給你了么?最近怎麼皇城司也不去了?」
「回陛下,臣病了。」
裴璜一板一眼的說道:「前幾天都下不了床,不過陛下放心,臣告病之前,已經把皇城司的差事安排好了,交給了有關人等負責。」
皇帝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開口道:「病好些了嗎?」
「回陛下,已經無有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
皇帝將一份文書,遞到裴璜面前,默默嘆了口氣:「江東李雲,近來開始大規模調遣兵力,看這個情形,恐怕他已經不滿足於東南,要圖謀西進。」
裴璜接過文書,看了一遍之後,便微微變了臉色。
「陛下,這李雲…」
「是要圖謀荊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