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緣起緣滅自有時
「馬哥.你.你是六郎？」我記得錦娘喚他六郎，馬哥的樣子沒變，但就是說不出哪裡怪，好像瞬間穿越到了古代，動作神態完全都不一樣了。
「怎麼？還是被打原型了嗎？看來千年來，你的道行沒什麼長進啊」馬哥看著已經顯出原型的錦娘，沒有半點驚訝或是害怕，反而有點習以為常。
「哼，你也沒變啊！親手殺死自己孩兒，謀害自己的愛人，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錦娘渾身上下的白毛豎起，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
「過獎，這千年輪迴你也沒閑著，不是一直讓我一遍又一遍的體會死去的痛苦嗎，我想想，上次你親手殺死我，是什麼時候？哦，對。四十年前，在某港，酒店頂樓的滿月宴，對吧！」說起自己的前世的死，一臉的雲淡風輕。
「你活該，我的孩兒死得這麼慘，你卻過得如此逍遙，你不配有孩子！」錦娘憤怒的呲著牙，被打出原形的它，仍然不甘示弱。
「所以你就連個嬰兒都不放過！你也是有過孩子的人，就算我曾經對不起你，可這麼多世了，還不夠嗎？你到底要糾纏到什麼時候？！」馬六郎臉色一變，說起當年的慘案，難掩悲傷之色。
「我沒有錯，要怪就怪他投生做你的兒子！我沒錯！」不知怎的，我竟覺得她有一絲心虛。
「馬哥，究竟是怎麼回事？」聽著他們的對話，我又控制不住好奇心，被我爸斜了一眼，但已經晚了。
「怎麼回事？你們知道四十年前發生在X港溫沙酒店頂樓的慘案嗎？那是我數不清第幾世的輪迴，她不知從哪裡探查到了我的行蹤，在我兒子擺滿月宴的那天，尾隨而至。將我那剛足月的兒子殺死，而後逼瘋了我那時的妻子，最後喚醒了我的記憶，讓我痛苦萬分，從頂樓一躍而下。你們說她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該不該死？該不該死？！」馬哥閉上雙眼，不願意再想起當年的慘況。
「錦娘，馬哥說的是真的嗎？你當真如此殘忍，像這一世對待美婷和她的孩子一樣？上一世也是如此做法？！你也是失去過孩子的人，怎能如此狠心？？」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一開始，我還有些同情錦娘，想不到她居然罪孽沉重至此，實在是無法寬恕原諒。
「說啊，你怎麼不說了。你再說你是無辜的，你是迫不得已的呀！我一世一世的輪迴，一世又一世的為你所害，難道還不夠嗎？我當年所作不過是人之常情，我並不知曉你的情意，我以為我以為連孩子都是假的，我怎麼知道你腹中真的有孩兒？孩子死了，我也很後悔，可你給過我機會解釋嗎？沒有，這麼多年來，你只顧自己悲傷，何曾想過當年我也很心痛欲裂！」我想這是馬哥第一次跟錦娘解釋吧！若不是在錦娘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她可能不會聽任何人的解釋。
「我？你胡說！你怎麼會難過？你親手喂我喝下的符水，孩子就是你親手殺死的！你不會難過的，你胡說.你胡說.！」錦娘的情緒波動極大，倒在一旁神形不穩。
「錦娘，小道曾經勸過你。是你執迷不悟，不肯收手，你本是仙身，但作惡太多，罪孽深重，即使我不將你的神形打散，也難逃劫數。不如自行下地府請罪吧！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我爸手裡握著降龍劍，隨時戒備，萬一錦娘不同意，頃刻間，她便會神形具滅，魂飛魄散！
「不我不相信！我執著了這麼多年，為何都是錯的，都是錯的！我阿爹，我阿娘，為了我還在地府受罪，我決不能就此認輸！」錦娘還是不肯死心。
「錦娘，你有想過嗎？當年你為何會遇到我？為何會有此境遇，你想過嗎？或許是你的成為九尾白狐的前世也虧欠我太多，所以這一世才讓你我相遇，讓你來償還於我，這些你都想過嗎？為什麼只沉浸在你自己的痛苦之中，不去反省你自己呢？！」馬六郎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這點我們倒沒有想過。
「你的意思是，我經歷的苦難，全都是因為我欠你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錦娘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追問著馬六郎話里的玄機。
「萬物皆因果，緣滅自有時。或許哪天會由你來告訴我，我們之間究竟是誰欠了誰？現在，是你該去贖罪的時候了！」馬六郎的話頗為玄妙，再看錦娘是心灰意冷，這千百年來她手上害過的性命和孩子恐怕不在少數，她自己也無法面對吧！尤其在聽了馬六郎的解釋之後，她更是無法接受。
「哼，或許你說得對，緣起緣滅自有天意。你不要得意，我不是怕了。殺子之仇，不共戴天，等有一天我弄清楚因果，我會再來找你報仇！」錦娘說完這句話，吐了一口真氣，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我們的眼前。
「什麼？就這麼走了？人.額不狐狸呢？」錦娘真的是來也快，去得也快啊！一會兒功夫，就消失了。
「臭小子，她去她該去的地方了！」我爸收起降龍劍，看著樹皮燃盡最後一絲火花，便小心翼翼的將木炭灰燼收進一個瓦罐里。
「怎麼？就這麼容易走了？不是說錦娘很厲害嗎？這麼容易就對付了？那美婷呢？孩子呢？」我看著一旁元神出竅的烏青小鬼，怎麼說這也是馬哥的孩子，怎麼處理？
「傻小子，叫你多讀點書吧！你又不讀，山海經的故事白跟你說了。白狐困於木，而這片樹木是用來困住她的，又相刑相剋，自然能對付她。」錦娘這麼厲害的千年狐妖，我們父子倆這樣就搞定了！
「爸，那白狐在古樹里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就衝出來了？不早不晚的，還能找到馬哥所在？時機剛剛剛好？」我還是想不通，錦娘到底怎麼找到馬哥的。
「剛才不是說了嗎？世間萬物皆為因果，天意難測啊，不可說，不可說！」這老頭怎麼也學起馬六郎的樣子，磨磨嘰嘰，故弄玄虛。對了！現在事情解決了，馬哥要是還記得前世的事，怎麼辦？這是個大問題。
「那個.馬哥？還是.馬六郎？你還記得什麼嗎？」我在馬哥面前揮了揮手。
「兄台不必擔憂，錦娘的法力一過，這世的身體不會記得什麼的。他能有你這樣的朋友，也是他的福氣。十三世，剛好是第十三世，因果循環，緣分已散，好自珍重！」說完，馬哥身子一歪，再次倒在腳邊。我們都知道，馬六郎應該是走了，剩下的就是馬哥了。
「爸，現在怎麼辦？孩子，美婷怎麼辦？」我看著紅布外遊盪的美婷和元神出竅的孩子，心裡犯難。
「把孩子燒了吧！把灰燼裝進白瓮中，好生超渡，安葬吧！至於美婷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手腳快點，把紅布收了，讓鄰居看見，房子就不用賣了！」我爸說得對，好在現在是上班時間，附近也沒什麼三姑六婆，不然這房子肯定會被傳成是鬼宅。
「美婷，你要進來和馬哥告個別嗎？」我按照吩咐收拾好一切，又看了看窗外的美婷。
「不用了，我是時候離開了。這一世太痛苦了，早些投胎，希望下輩子能生在個好人家，別再遇到他。對了，孩子的事，就拜託你們了。」美婷留戀的看了馬哥一眼，把當年馬哥和她換過的八字貼和信物拿了出來，一併燒毀。隨著風也消失了。
「唔我怎麼了？小馮你怎麼在這裡.這位是？」地上的馬哥扶著額頭，想必經歷過這麼一場苦痛的回憶，馬哥現在應該很頭痛。
「哦，馬哥，是你叫我過來的，忘了嗎？剛才美婷來過。我們和她說好了，她願意解除婚約，然後她就投胎轉世去了。現在沒事了，一切都處理好了。
」哦，真的嗎？美婷走了？她走得安詳嗎？有沒有投身到一戶好人家？」到底是夫妻一場，馬哥還是很關心美婷的，也不枉美婷為他受了這麼多苦。
「有啊，有啊！你放心，美婷一定會投身到一戶好人家的，我保證！」不知道為什麼，我心底一直有個聲音，美婷一定會投身在這戶「好人家」。
十多天後，我和我爸幫孩子超渡，將他的余灰供奉在寺廟之中，日夜念經，相信不用多久，孩子就可以重新進入輪迴，投胎轉世，也算是功德一件。但有件事情，我始終想不明白。
「爸，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錦娘到底是怎麼被囚進古樹之內的，又是誰將她封印進去的呢？還有，為什麼她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就在這個時候破樹而出呢？還有還有馬六郎最後的那句話什麼意思，什麼十三世？是輪迴了十三世嗎？不明白，這件事還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這些天是越想越不對勁，怎麼都想不通。
「臭小子，你真的是，這麼好奇做什麼？小心好奇心害死貓哦！喏，這個你拿去看！」我爸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泛黃的宣紙遞給我。
曰：馬文軒生北宋景德元年，為大將軍馬遠征之子，生性聰穎，為人和善，衣食無憂，然為西夏歌姬白氏所惑，污其通敵叛國，卒於天禧五年，終年十九（虛歲）。至此馬氏後繼無人，全家一十三口皆被問斬，無一倖免。
這是馬六郎在生死薄上的判詞？難道說，這個西夏歌姬白氏就是錦娘？所以才有了他們後世的牽絆？
「爸，這張紙你在哪裡找到的？」聯想起馬六郎當時的話，十三世說的就是這十三條人命嗎？
「哪天馬全福醒了之後，在他的身下我就發現了這張判詞，趁他沒完全清醒，我就撿起來收好了。可見，天意不可違啊，該來的總會來的。」我爸從我手中拿過判詞，點燃火機將它燒掉了。
「那錦娘自己不知道嗎？」她不是仙身嗎？怎麼連自己前世也感應不到？
「錦娘沒有下過地府，沒有經歷輪迴，如何得知前世之事？她自然是不知道，可馬六郎已經經歷了十三世輪迴，自然是懂的。情愛之歡，受苦的不僅僅是錦娘一人，或許馬六郎，哦不，馬文軒也有責任吧！」我第一次發現我爸這個人，也有這麼感性和認真的一面。
「爸，那究竟是誰將錦娘封印在古樹之中，又是誰教她吸食精元破樹而出的呢？是那個錦娘口中的天王？」我忘記錦娘當時的語氣，分明是有人助她的，但她就是不想說。
「嘿嘿，錦娘這盤棋輸了。馮江河，有意思.」那人在河堤上，遠遠的望著我們父子倆，幾乎是同一時刻，我爸轉過頭，四處張望。
「爸，你看什麼呢？」我爸像是突然心念有感應似的回頭張望，可四下無人。
「沒什麼。兒子，這個事，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我爸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意味深長的望著江面。
搞什麼嘛，這老頭故作神秘的樣子，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嫌棄我道行不夠，不和我說！算了，不補告訴我，我就自己查，心裡暗自做著打算。
我爸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格外詭異，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平日里的不耐煩，脾氣暴躁都是他的表象，欺騙世人的表象，我覺得經過錦娘的事，重新認識了這老頭。正如我爸所說，我太好奇了，太沉不住氣，總是無法看到事情的本質。
幾個月後，我把馬哥江邊的房子賣掉了，賣給了一對老夫妻，相守了一輩子的老夫妻，十分恩愛的老夫妻。而馬哥我就幫他找了一套風水平和的房子，他和他的女友也順利結婚，聽說還懷了孕，兩人幸福得很。我知道我的預感快要成真了，他們這一胎，一定會是個漂亮，惹人疼愛的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