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失魂落魄

「雲上，快。你用六爻幫我占卜。快！快！」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慌亂，在我印象中他一直是個了冷靜自持，偶爾脾氣暴躁的男人。到底是怎麼了？！

「爸，你別急。我這就幫你占。」我沒有猶豫，接過龜殼和銅錢，收斂心神，準備占卜。

他一直說我的占卜功夫不到家，讓我多練練。但現下卻叫我占，我知道一定事出緊急，便不再多言。

「爸，占什麼？」我定了定神，必須知道占什麼。

「尋人。」仔細一看，我爸竟然滿頭大汗。

我更不敢怠慢，集中精神，心裡默念尋人。

哐啷～哐啷～哐啷～

搖了三下，列出來，初爻陰為交，划X，緊接著三次都是交，也就是坤卦；突然我覺得氣氛越來越緊張，我爸的呼吸也越來越濃重。六十四卦，我爸滾瓜爛熟，占出了前三爻，我爸基本上心中有數了。

文王六十四卦，以坤為下的，只有比卦，坤卦，否（pi）卦，這三個卦象尋人皆為凶，不是恐生不測，就是已遭不測，佔到這裡可以說，沒什麼希望了。

我再次強迫自己集中意念，不去理會我爸的異常，繼續占出後面的四五上爻。皆為重，是乾卦。上乾下坤，天地否。

「爸，你看是否（pi）卦，是否極泰來的意思，是支好卦啊！」我語氣提高了八度，這戲演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假。

「沒希望了.沒了阿良是再也回不來了.」只見他嘴裡斷斷續續的念叨著，神情恍惚。

「爸，你看著我.看著我，別嚇我啊！你怎麼啦？到底怎麼啦？」在他身邊，我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絕望。

我們父子二十多年的相處，幾乎沒有過特別溫情的時刻，這個時候，我想要安慰他，卻不知從何下手。最後，只能僵硬的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表示支持。沒想到才剛碰到他的肩，他竟然一個倒栽蔥似的軟了下去，暈～倒～了～

「嗯嗯嗯，對。我今天請假，我爸不舒服，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嗯嗯.好的。我知道。謝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我正在打電話跟馬全有這小子請假。

「雲上，什麼時辰了？」可能是我的電話聲吵到他了，我爸在身後悠悠轉醒。

「爸，你醒啦！現在是卯時三刻了。」也就是七點半左右，鳥兒都叫了，打給馬全有還沒起床呢。

「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我沒事，就是累了。」看來他的意識還是很清醒的，身體應該沒問題，就是情緒上沒恢復。

「反正公司也沒事，這麼多年你身體這麼好，我還沒機會請這種照顧親屬的假呢！」此話一出，心內暗叫糟糕。怎麼好好的話，不會好好說，明明我是擔心他，怎麼這話說出來這麼貧呢。

「額，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也怎麼照顧過你這次學習學習也好。」越描越黑，這不是咒他病嗎？這麼多年了，我們都沒說過軟話，現在真想說的時候，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你不用解釋，我懂。那就隨你吧！待會去買個豆漿油條吧，我餓了。」我爸沒有像平常那麼張牙舞爪，只是靜靜的吩咐我買早點。

「嗯，我這就去。你先起床洗漱吧！」不管怎麼說，知道吃東西，就不算太糟糕。至於其他的事，我就不必多問了，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說。

到我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飯桌上等候我的早餐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我們倆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吃著，空氣中只剩彼此咀嚼的聲音，悶得很。

「爸，你你現在覺得好些了嗎？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要不要上醫院？」我實在忍不住了，還是開了口。

「.」我爸沒有回答，一陣沉默。

「爸，我們好久沒有去爬山了。如果你覺得沒事的話，不如我們待會去爬爬青翠山怎麼樣？也好細吸收吸收日月精華。」我再次提議，希望能緩解緩解他的心情。

「.「仍是一陣沉默。

「雲上，待會你陪我去個地方吧！」他喝把碗里的豆漿一飲而盡，淡淡的邀約，算是回應。

「好好呀！我待會就去換衣服。」儘管這二十多年，我爸一直和我鬥嘴吵鬧，也沒少揶揄我，但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我還是頭一遭。

我媽死的時候，我還小，只知道自己難過，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但對我來說，這次是他最反常的一次。直覺他待會要去的地方，一定和這件事有關係。

「爸，我們去哪兒？」我換好衣服出來，他已經在客廳等我。

「南江客運站。「這就是我們要去的目的地？去客運站做什麼？那不成我們還要去外地？算了，他自有道理，我跟著就是了。

我們父子倆一路驅車，開著我的科邁羅到了南江客運站。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開車的。一是公共交通便利用不著，二是小電驢足夠了，也更自在些。可這次路程較遠，又考慮到我爸的情緒不穩定，還是開車吧！萬一他中途不舒服，我還可以及時送醫。

「待會不要進站，往旁邊的岔路開。」我不敢違背他的意思，敢情我們是要去郊遊？不知道，也不好問。

我按著他的指示開到了岔路，又開了二十分鐘左右，開始看到一大片荒地。雜草叢生，還有幾個沒有挖掉的小土坡，殘垣斷壁的模樣，一看就是開發商資金沒到位。

「停車吧！」我爸突然開口。

我停穩車，看看四周。簡直是人跡罕至，就連農民工都沒有，這個地盤應該是還沒開發到的，隨便停停應該沒問題。

「走吧！」我爸下車后，就往前走。我不明究里，可仍緊隨其後。

「你知道嗎？我以前就住在這裡。」我爸指著幾十米開外的一片荒地。

「住這裡？爸你不是說住在市中心，是個標準的城市人嗎？怎麼會住在這裡？」我爸整天吹噓自己見過世面，是地地道道的城市新貴。

「嘿嘿，怎麼瞧不起你爸？住在這裡也是城市人啊！小時候，我們馮家是這一片有名的地主。你現在看到的，都是我們家的地。」不會吧，難道我們是隱形富豪！我腦子開始冒出無數錢的樣子，沒想到我竟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