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尾聲
一夜過去，第二天天空終於放晴，似乎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玉弓山莊有一小亭，位於高聳的懸崖邊上，雖然地勢兇險，但是卻能一覽群山美景。
峭壁之下的群山層巒疊翠，此處的空氣清晰得沁人心肺。再加上剛晴開的湛藍天空，更是讓人心情舒暢。
此時小亭之中石桌上卻是布滿了酒菜，幾個人正坐在桌邊暢飲高談。
「此番能夠破案，全賴暮總旗之功勞，暮總旗，本官敬你一杯。」
首先說話的是莫千戶，他高舉著酒杯，顯然為能夠破案而十分高興。
當莫千戶和暮雲兩人一飲而盡之後，暮雲說道：「此案還沒有完全破開，范副使的殺人動機還不明了。同為出使大明之人，他為何要殺害自己的同胞呢？」
阿凰一邊為兩人斟滿酒，一邊說道：「依本姑娘推斷，那個范副使定是嫉妒正使，所以才下殺手。你們是不知道，我可是聽我阿爹說過，官場上有人就愛嫉妒賢能，為了能夠上位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莫千戶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阿凰小姐倒是心直口快。不過卻並非如此……」
「哦？」暮雲疑惑道，「聽千戶大人的意思，是知曉怎麼回事了？」
莫千戶說道：「雖然范副使什麼都沒有招認，但是本官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願聞其詳。」暮雲說道。
阿凰也一臉好奇地期待著下文。
只聽莫千戶不答反問：「你們可知道安南使團此次出使大明，最重要的是所為何事？」
阿凰一聽撇撇嘴說道：「我們又不是你們錦衣衛，什麼消息都能打探到。莫千戶你就別繞彎子，直說好了。」
於是莫千戶說道：「這些事情都已經成為定局，也就無須保密，告訴你們也無妨。此次安南使團出使大明最重要的目的，是安南國王想要求聖上能夠保住他的性命。」
暮雲一聽，表示疑惑不解。
莫千戶繼續解釋道：「安南名義上的國王雖然是陳皓，但是他其實不過是一個傀儡君主而已。而真正的實權，卻是掌握在平定王黎利的手中。而黎利一直不願屈居陳皓之下，弒君上位之心路人皆知。而陳皓也感到了威脅，所以才想要借這次使團出使大明的機會向聖上求救。但是……使團中，正使是陳皓的人，而副使則是黎利的人。」
阿凰恍然大悟道：「難怪副使和正使要自相殘殺，原來是黎利為了阻止陳皓向皇上求救。」
「那麼蒼百戶的命運會是怎樣？」暮雲問道。
莫千戶回答：「這的看聖上的心情了，聖上心情不好，說不定就會賜死他，聖上心情好了，或許就會將他遣送回國，交由安南人自己處理。」
暮雲想了想，追問道：「那麼刺殺范副使的那些蒙面人，千戶大人可有查獲？」
莫千戶點頭說道：「我們抓了一個活口，在我們錦衣衛的手段下，也得到了我們想知曉的一切。」
暮雲疑惑道：「那些蒙面人難道也是安南人？」
莫千戶搖了搖頭說道：「是占城人。占城位於安南以南，與安南國一直結有仇怨，但是奈何占城國力卻遠遠不及安南，估計再過個十幾年，占城國恐怕就要被安南所滅。所以占城使團才會派人刺殺范副使，意圖挑起安南和大明的爭端，從而給占城爭取生存的機會。」
暮雲感嘆道：「看來他們都不過是棋子而已，成為了真正幕後主謀爭奪王位的犧牲品。」
莫千戶只是不斷與兩人喝酒，並沒有繼續接話。暮雲的話，並不是他這個身份所能隨便亂接的。
酒過三巡，暮雲突然說道：「千戶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莫千戶則似乎知曉暮雲所求何事，他說道：「這件事你求我不如求阿凰小姐。」
暮雲望了望阿凰，又望了望莫千戶，疑惑不解。
只見莫千戶從懷中摸出一封信出來，遞給暮云：「你自己看吧。」
暮雲急忙拆開信細細閱讀起來，過了一會，緊蹙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
莫千戶說道：「阿凰小姐倒是速度夠快，使得正在趕回的蒙蚩錄土司知曉了那個薛聞之的事情，於是蒙蚩錄土司便寫信給我，說要收薛聞之為貼身護衛，請我不要與他為難。蒙蚩錄土司的面子，我莫冷自然是要給。所以你們放心，這件事情就這樣了。」
暮雲聞言喜道：「多謝千戶大人！」繼而又對阿凰謝道：「多謝阿凰小姐！」
阿凰則調皮地沖著他伸了伸舌頭：「放心，掛個名而已，不會限制薛大哥的。不過你們錦衣衛也夠狠的，向我阿爹要了一大筆錢，說是要給王毅的賠償。你們這些人，當真是一點虧都不能吃。」
莫千戶說道：「王毅是我手下的人，他被人削去手掌，本官自然要給他一個交待。」
其實對這樣的結果暮雲倒是比較滿意，用錢能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什麼大事。王毅手掌被削去，恐怕日後生活艱難，能得一大筆錢，倒也有了著落。
由於清風鎮夏府的事情，暮雲對王毅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此時，卻又忍不住生出幾分同情來。
就在這時，忽然從遠處跑來一名錦衣衛，低聲在莫冷耳邊言語了幾句，然後匆匆離開。
這回暮雲和阿凰倒是沒有問話，他們也錦衣衛知曉有一些事情是不方便透露的。
而莫千戶卻彷彿不在意，自己開啟口來：「剛得到的消息，安南國王陳皓被黎利殺了……」
說道這裡，莫千戶站起身來沖兩人抱拳說道：「我恐怕今日要與兩位告辭，陳皓被殺並非小事，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暮雲和阿凰點頭表示瞭然。
莫千戶倒也不拖泥帶水，匆匆就朝著遠處走去。
暮雲和阿凰又重新在石凳上坐下，如此這般孤男寡女共處的情形似乎讓兩人有些不自在，於是都沒有說話。
好在過了一會兒，又見兩個熟人走來，正是陸俊生和薛聞之。
兩人倒也沒有客氣，進入亭中之後便坐了下來。
只聽陸俊生才一座定就朝著暮雲賀喜：「恭喜了暮雲，你此番立下大功，就等著朝廷的賞賜吧。」
暮雲卻為陸俊生有些擔憂：「陸大人，你此次這番行為，可會受到朝廷責罰？」
暮雲說的是陸俊生擅自頂罪的事情，陸俊生自然也知道，他笑道：「我乃是情有可原，聖上也一定會諒解。」見得暮雲還不放心，陸俊生只得又說道：「有我恩師和家父在朝中走動，出不了什麼問題的。基本可以確定，最多被革職回家修養兩年，要不了多久就又能繼續出任了。」
暮雲這才安下心來。卻又見得薛聞之在一旁自顧傻笑，不由得問道：「薛大哥，你這是在高興什麼？」
薛聞之嘴上的傷還沒好，到現在還用布包紮著。他一發笑便扯動傷口，瞬時表情又露出痛苦。他這樣一會笑一會痛苦的樣子倒也有趣。
只聽他高興地說道：「過一陣子，恐怕得請你們到我家喝我的喜酒了！」
眾人聞言一驚，急忙紛紛道賀。
暮雲也忍不住說道：「是誰家的姑娘，怎麼樣？」
薛聞之說道：「我也是今天收到家書才知道的，長輩們給我尋了一門親事，那姑娘叫秦瀟如，擅使一柄軟劍，聽說武藝也非凡，在江湖上也頗有名頭。等我回去了，我倒是要好好跟她較量一番！」
幾人聞言哈哈大笑，薛聞之找個這樣的妻子，倒也是天生一對。
四人端起酒杯又暢飲了一番，阿凰突然問道：「那麼暮雲，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暮雲笑了笑，剛要說話，卻發現自己也並沒有想好這個問題，所能做的，最多就是回去繼續當兵。
陸俊生則說道：「暮雲，如果你想要脫離軍籍，我能幫你。家父與兵部尚書有些交情，這件事並不難。」
暮雲不得不佩服地說道：「若說暮雲知己，非陸大人莫屬。」
陸俊生則說道：「與救命恩情相比，這點並不算什麼。」
「那是你自己尋死，」暮雲說道，「可不是我救你。」
兩人說完，又都哈哈大笑起來。
阿凰也急忙說道：「暮雲，我也能幫得上忙！」
陸俊生則笑道：「行了，這點小事，就不勞煩蒙蚩錄土司大人了。」
阿凰撇了撇嘴嘀咕道：「別總扯到我阿爹，遲早有一天，不用我阿爹我也能夠幫忙！」
暮雲笑道：「蒙蚩錄土司只有兩個女兒，等日後你繼承了土司之位，我們就不扯到你阿爹了。」
南疆各宣慰之中風俗與漢人相異，爵位封地不像漢人般只能由男子繼承。相反，這裡妻子或者女兒繼任土司，擔任宣慰使的人並不在少數。
阿凰瞪了暮雲一眼：「可惡，連你也在取笑我！」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薛聞之則說道：「你們現在也都別有什麼打算，都跟小爺我一起去我家，等喝完小爺我的喜酒，到時候我們再慢慢研究！」
阿凰則說道：「我也要去！」
薛聞之白了阿凰一眼：「小爺我請客，怎少的了你？」
阿凰瞬時高興地歡呼起來。
暮雲與朋友們在一起，只覺得渾身輕鬆舒暢，酒也忍不住多喝了一些。
他轉過頭，望著遠處連綿的群山，只覺得多日來心中壓抑的鬱結之氣一掃而空。
今後的路誰也不知道會是怎樣，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但是也有著自己的命運和自己的好友。
雖然來日方長，但也期待著能夠天天如同這般開心。
遠處群山霧嵐繚繞，樹木鬱鬱蔥蔥，從此處遠眺，可以看到民風星羅棋布的臨安城。而此時臨安城下眾人匯聚，顯得很是熱鬧。
陸俊生向眾人解釋道，那是北方泛濫的洪水已經退去，知府大人成功抗災歸來，百姓們正在歡迎。
隨後暮雲還看到一行錦衣衛從山腳縱馬馳行，去完成著關於他們的使命。
而另一個方向，則有官差押解著安南使團一行人朝著北方而去，在他們前頭，還有著八百大甸宣慰司的使團。
一陣清風，使得有些微醺的暮雲瞬時神清氣爽。
他又端起酒杯，與三名好友的杯子凌空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