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死而復生
暮雲一把抓住魏弘逸,壓低聲音沖魏弘逸說道:「魏總旗,我還要你幫我一個忙!」
魏弘逸徹底失去了耐心:「本官才不跟你繼續打啞謎,你要麼跟我說個明白,要麼你自己去干!」
暮雲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我找到兇手了!」
「什麼?」魏弘逸驚道,「兇手不是孫大明嗎?孫大明不是被殺了嗎?」
「你小聲點!」暮雲低聲說道,「你沒發現許多事情說不通嗎?比如斐百戶死時,孫大明有不在場的證明;龍俞中的是箭毒木的毒,薛聞之中的是烏香的毒,孫大明為何卻用兩種毒藥來下毒?還有,丟失的火銃哪裡去了?我現在已經可以斷定,孫大明是殺害莘青石和對薛聞之下毒的兇手,但是殺害其他人的兇手另有其人!」
魏弘逸瞪大了眼睛:「你是說……那他是誰?是薛聞之、文胥還是龍俞?」
「我需要你幫忙!」
「說吧……等等,先說好,可千萬別是什麼危險的忙!」
「我要你去把文胥和龍俞叫到寺院外,無論你找什麼借口都行。你們到了外頭就等著我,我很快就來。」
魏弘逸縮了縮脖子:「你這是要和兇手火拚嗎?可是我還沒做好準備啊!」
暮雲耐心地說道:「別緊張,這件事情我有把握。」
魏弘逸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那麼薛聞之呢?」
「不用理他。」暮雲回答。
「哦,那我現在就去辦。」
魏弘逸說著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盯著暮云:「你不會賣我吧?」
暮雲氣結:「我最信任的人可是你啊!總旗大人,我怎麼可能賣你?」
「哦,本官可也是最信任你,你可別辜負本官對你的信任!」
魏弘逸叮囑完后,才出了僧房。
僧房內只剩下了暮雲一人,他在床上坐下,由於緊張而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過了今晚就離開這個山谷,但願……不會再有人死去。」
……
夜幕再度降臨,山谷中黑得可怕。
叢林也沉靜無比,可是要是細細聽去,卻發現無數生命在黑暗中活了過來,窸窣而動。
寺院本是安靜祥和之地,可是在這暗夜之中,卻也添了幾分陰森。幽幽的燈火在僧房內閃爍,光亮穿過門窗縫隙,投在院中,映出了一片猙獰的樹影,像是一隻只惡魔揮舞的利爪。
爭吵聲從僧房內傳出:
「為什麼今晚又要我去值夜?我明明已經值過夜了,可是有的人卻沒有!」這是魏弘逸的聲音。
文胥隨即怒道:「你這是在說我啰?我告訴你,現在這裡可不是你說的算!讓你去你就去,再廢話小心老子教訓你!」
「你……你以為本官怕你?」魏弘逸的聲音顯然底氣不足,「大家也來評評理,是不是該讓沒值守過的人去守夜?」
暮雲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這裡誰俸祿最高?」
魏弘逸:「暮雲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誰拿俸祿多,就得多做事!」暮雲說。
文胥的聲音洋洋得意:「就是這個道理!」
「你們……你們……好!你們串通一氣!都給本官記著!」魏弘逸罵罵咧咧。
隨後僧房的門沒人狠狠踢開,一個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人影徑直向前走,然後左拐進入了大殿之中。隨後人影在大殿中鋪好了床鋪,氣呼呼地躺在了上面。
僧房內聲音仍在繼續:
文胥:「算這傢伙識相!真以為自己是個小官就可以在我們面前囂張!」
暮云:「好了好了,他服軟了就行。早點睡吧。」
文胥:「你說那傢伙回到軍營會不會報復我們?回去之後他是官,我們是兵,我們可鬥不過他。我看要不然就讓他回不去……你要是下不了手做這件事情,可以讓我來做。」
聽到這裡,大殿內的人影似乎哆嗦了一下,但沒敢出聲。
只聽得僧房內暮雲說道:「又不是多大仇,算了!早點睡吧,明早早些時候起床,吃過飯我們就撤出山谷。」
「對,老子也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文胥說。
隨後,僧房內的燈火消失,寺院又恢復了死寂。
時間就這樣在死寂中流逝,鼾聲在四周若隱若現。夜涼如水,很快就半夜了。
大殿之中靜的可怕,夜色從敞開的大門外流入,佛像那深沉高大的輪廓隱隱呈現。一道寒芒突然在佛像旁稍縱即逝。隨後,一條人影竟然從佛像中生出,那情形怪異無比,就彷彿一個嬰兒撕破母親肚皮緩緩爬出一般。
晦暗不明之中,那條人影從佛壇上緩緩爬下,隨後站立起身子,寒光在他手中若隱若現。他緩緩走向睡在大殿中的魏弘逸,整個過程如同貓兒一樣悄無聲息。
魏弘逸依舊在呼呼大睡,為了躲避蚊蟲,他把整個腦袋都縮進了被窩,只留下兩個鼻孔出氣。
手持利刃的人影慢慢走到魏弘逸身邊站立,他手中的鋼刀刀尖對準縮在被窩裡的魏弘逸,為了避免發出聲響,刀刃一寸一寸下遞,整個過程雖然緩慢,但是看得出這人耐心極好。
當最後刀尖距離魏弘逸僅僅咫尺之遙,那人雙手握牢刀柄,渾身陡然發力,鋼刀朝著魏弘逸狠狠紮下。
只聽得「呯!」的一聲,金屬相擊。
原來間不容髮之際,被窩裡突然揮出一柄苗刀,格擋開了人影刺下的利刃。
隨後被子猛地一掀,寒光閃爍,苗刀狂舞,短時間內雙刀碰撞數次,那條人影被不斷逼開。
當兩人站定之後,寺院中突然光芒大盛,有幾人手持火把沖了進來。
松木製成的火把明亮異常,火光照亮了「魏弘逸」的臉,原來竟是黑瘦的龍俞。
而真正的魏弘逸得意地沖那條人影說道:「沒想到吧?本官可是一直待在僧房裡,這一切都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你中計了!」
說著,魏弘逸把火把湊近那條陰影中的人影:「讓本官來看看你究竟是誰!」
火光碟機散黑暗,陰影中的人也顯露出來,那是一張英俊的臉,上面掛著一絲似是讚許,又似是嘲諷的笑容。
魏弘逸驚駭欲絕,像見了鬼一般大叫道:「南……南宮長墨!你……你不是被人砍掉了腦袋嗎?難道,死人還能復活不成?」
站在一旁的文胥也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龍俞面色冷峻,但是眼中也充滿了錯愕。
「被砍掉腦袋的是莘青石!」暮雲站了出來:「他根本就沒有死。」
魏弘逸只覺得自己開始犯迷糊了:「你是說過這個推論,可是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怎麼可能憑空多出一具屍體來?」
暮雲口中回答魏弘逸,雙眼卻盯著南宮長墨:「屍體自然不可能憑空多出,我不過是被誤導了。對吧?南宮大哥。」
南宮長墨臉上微笑依舊,他身形挺拔,哪怕此時被眾人包圍,身上也充滿說不出的瀟洒:「我沒有看錯人。暮雲,你還真是不會讓人失望。」
暮雲做不到南宮長墨的洒脫,他的心中此時只有凄苦。
「為什麼?」他問道。
這是暮雲在猜出兇手之後就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他一直期待著當面質問的這一刻。
南宮長墨伸出手,手掌下壓,彷彿有一股讓人信服的獨特氣質,眾人的話就被他壓了下去。「還是讓我先聽聽你的推理吧,」他說,「想必精彩絕倫。」
「南宮大哥……」暮雲緩緩垂下了頭,當重新抬起的時候,他還略顯稚嫩的臉卻已變得堅強,「南宮長墨!你殘戮上官,謀害同袍,罪大惡極!犯罪之後,又企圖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沒有想到最後你的破綻卻是落在了一片樹葉上!」
魏弘逸一如既往地插嘴問道:「一片樹葉?就是你在僧房內找到的那片吧,這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暮雲開口:「首先就從我們進入這個寺院的第一夜說起。」
「那一夜,莘青石被殺的過程大家已經很清楚,不用多說。然而,目睹這一切的,並非只有孫大明,還有一個一直躲在黑暗中的人。那個人就是你,南宮長墨!」
「當莘青石起夜小便的時候,曾經跟南宮長墨說過。隨後,孫大明尾隨莘青石而出,在寺院之中殺害了莘青石。心慌意亂之下,孫大明首先想到的是逃跑,他隨後翻牆而出,逃出了寺院。而這個時候,一直目睹一切的南宮長墨來到莘青石屍體旁,取走了莘青石的火銃和懷中的火藥鉛丸。」
「當天亮之後,我跟孫大明前去查看寺院外的腳印。而南宮長墨則把莘青石的屍體背去埋葬,在埋葬之前,南宮長墨偷偷在莘青石的屍體上灑滿了雄黃。隨後第二天,他趁眾人熟睡之際,又背回莘青石的屍體,砍下頭顱,掩蓋莘青石脖子上中的那一刀。利用莘青石的屍體冒充自己。」
「當時我查看現場的時候還疑惑,為什麼頭顱被砍下,現場卻鮮有血跡,開始我還以為是兇手處理過現場。後來通過屍體上雄黃的味道,我才明白,原來這具屍體早已死去。而早已死去的屍體即使頭顱被砍,也不會留下多少血液!」
「等等等等!暮雲你說慢點!」魏弘逸叫道,「那雄黃味是怎麼回事?你詳細解釋一下,不然我跟不上你的思路!」
暮雲闡述道:「魏總旗,我記得你說過,交阯的螞蟻很厲害。而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我們後來不是查看過叛軍和那些僧人的屍體嗎?他們無一不被蟲蟻啃噬,面目全非。而這也就是南宮長墨周密的地方,他埋葬莘青石的屍體,卻又擔心莘青石的屍體被蟲蟻咬壞,從而冒充自己的時候露出破綻。於是就在莘青石的屍體上灑滿了雄黃粉,來驅除蟲蟻。而這個寺院內先前就已經被我們撒過雄黃防止蟲蛇進入,兇手就是利用處處可嗅的雄黃味來掩藏莘青石身上的雄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