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恐嚇信
凌知縣第一眼就看見了被肖六擰著胳膊被魏弘逸駕著利刃的夏虎,他愣了半晌,忍不住快步走過去,沖著魏弘逸說道:「魏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啊?」
魏弘逸還沒開口,反倒是夏虎首先叫道:「凌正宇,快快救我!」
被夏虎當眾直呼其名,凌知縣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他乾咳了兩聲,並沒有理會夏虎。
暮雲則上前說道:「知縣大人,此人當街縱狗行兇,差點鬧出人命。現在惡犬已經被我們斬殺,惡首也被抓獲,不知大人打算如何處理?」
凌知縣乾笑了兩聲:「暮大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依本官看,當著這麼多人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看?不如還請幾位先放了夏公子,然後再隨我回縣衙慢慢談。」
暮雲沒想到凌知縣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偏袒之心毫不掩飾,讓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此時只聽得街邊百姓之中有人高喊:「不能放!」
緊跟著無數的百姓也附和起來:
「不能放!」
「不能放!」
「不能放!」
……
隨著百姓們的吶喊,原本已經平息下來的憤怒似乎隨時會重新爆發。
立在凌知縣身後的捕頭白亦飛按刀指著眾百姓大喝:「誰敢大聲喧嘩?以眾要挾官府,罪同謀反!你們難道想要進縣衙裡面走一遭嗎?」
謀反這個罪名可不輕,百姓們一時之間也被唬住,頓時不再高呼。可是卻也沒有一個人離開,紛紛盯著中央的凌知縣,等待著他的答覆。
凌知縣望著周圍的百姓氣得渾身直顫抖,他低聲罵道:「真是一群刁民!不服管教,目無王法!」
陸俊生則若有所思,他上前建議道:「知縣大人,不如先將惡首收押,以平眾怒。至於案情可以容后慢慢再審。」
凌知縣一聽恍然大悟,忍不住贊道:「還是師弟聰慧!」
當下凌知縣高聲沖著百姓們說道:「既然夏虎犯有惡行,本官就先將他收押大牢,擇日審理。諸位也可以散去了!」說到這裡,凌知縣又沖白亦飛吩咐道:「白捕頭,你即刻帶人將夏虎和他的一眾家僕收監,不得有誤!」
「屬下遵命!」白亦飛拱手回答,隨後就帶著幾名捕快手拎鐵鏈鐐銬朝著夏虎走去。
暮雲沖魏弘逸和肖六點點頭,兩人也都鬆開了夏虎,仍由白亦飛帶人把他綁上鐵鏈帶走。夏虎帶來的一眾壯漢也沒有一人反抗,紛紛被捕快拷上鐐銬領往縣衙。
不知道為何,暮雲卻總覺得捕快們的行為並不像在抓捕夏虎,反而像是在保護夏虎一般。
凌知縣並沒有停留,跟隨著捕快們離去。陸俊生望了暮雲兩眼,也隨著凌知縣一同離開。
見得夏虎被收押,百姓中有的人欣喜歡呼,有的人則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還有的人卻是憂心忡忡。不過總的來說,街上很快又恢復了常態,人來人往之間,若不是眾人還討論這先前發生的事情,暮雲還只當方才的衝突從沒發生過一般。
周圍有一些熱切的百姓歡呼著朝著三人圍了上來。魏弘逸暗呼大事不秒,低聲對暮雲說道:「暮雲,人也救了,夏虎也被抓了,我還是快離開這條街吧。否則要是日後跟民亂這種事情扯上關係,絕對是個麻煩。」
暮雲贊同地點點頭,當下急忙同魏弘逸肖六二人擠出人群,朝著僻靜的巷道中躲去。
……
清風鎮縣衙之內,書房當中。
「師兄,這是什麼情況?那夏虎引得民情激憤,為何還能縱容到今日?還有,不是才將夏虎抓捕嗎?為何方才我去監牢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給放了?」
陸俊生表情嚴峻,他腰身挺直,給了凌知縣很大的壓力。
「師弟,你是不知道此地情況。師兄我也有苦衷啊!」凌知縣苦笑道,「那夏家乃是本地豪強,跟另外兩個豪門張家和李家更是同進同退,急難對付。要是跟他們作對,一個不小心,將會引火燒身啊!前兩任知縣,一個丟了官,一個收了監,師兄我能平平穩穩做到今天,取的乃是穩重之道啊。」
陸俊生在梨木製成的雕花椅子上坐下,端起了案上青花瓷茶盞,卻沒喝一口又重新放下:「那夏家是什麼底細?」
「或許放眼整個臨安府,夏家並不算什麼。可是在清風鎮,卻沒有人敢跟夏家作對。」凌知縣也陪著坐下,「夏家是跑馬幫起家的,師弟你也應該知曉,馬幫所過之地皆為險惡,面對數不清的強盜土匪,毒蟲猛獸,都是把腦袋別在腰間做買賣。所以這些馬幫成員一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兇悍得很。在加上夏家家主喜好結交江湖人士,所以很有勢力。」
陸俊生疑惑道:「就因為他們武力剽悍,你就對他們屈服?」
凌知縣不禁苦笑:「如果僅僅如此,那也就罷了。師弟你有所不知,那夏家家主極有路子,動不動就夥同另外兩家豪強聚眾聯名上書誣告,這身正也怕影子斜,前兩任知縣就是這樣被他們給陷害的。」
「凌知縣!」陸俊生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來,連對凌正宇的稱呼也變了,「你為保官位而縱凶行惡,養虺成蛇!仍由百姓被夏家禍害,你枉費聖上和恩師對你的信任,還有何面目身為本地父母官?」
「師弟息怒,師弟息怒!」凌知縣急忙起身,也顧不上扶正案上被拍翻的茶盞。
他匆匆去到書案之後,過了一會端著一個蓋著錦布的托盤來到陸俊生面前:「師兄比你年長,也早一步為官。這些年卻沒有能夠照拂師弟的地方,說起來是在有愧。這裡一點小意思,還請師弟莫要嫌棄。」
陸俊生掀開錦布,只見托盤之內乃是滿滿的銀錠,白銀的亮光十分耀眼,這卻反而讓陸俊生怒火更省。他伸手猛地一揮,凌知縣手中的托盤被打翻在地,銀錠摔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竟然還意圖……你簡直是無可救藥!」陸俊生怒聲說道,「待我去到臨安府就任,定將你所作所為原原本本告知知府大人,你就等著丟官回鄉吧!」
陸俊生說完,扭頭就要走。
卻聽得身後噗通一聲,陸俊生回頭,只見凌知縣竟然跪在了地上。
「你……。」陸俊生為之氣結。
凌知縣跪著苦苦哀求道:「就只差半個月……師弟,我就只差半個月了!我知道我無能,我知道我不配當此地知縣,只需再等半個月,等上頭對我的考核一結束,我就可以調走了!到時候就能換一個更加有本事的人來管理此地。我已打聽清楚了,只要這半個月里不出什麼意外,我可以升為州府通判。師弟,難道你忍心看著師兄的仕途就此斷絕嗎?」
陸俊生皺緊眉頭,不為所動。
只見得凌知縣整個身子都佝僂下來,繼續說道:「師弟,這世上並非人人都可以像你這般昂首挺胸地行事。你天資聰慧,又有能力,深受恩師器重。再加上你家中在朝中也深有背景,你在地方上當不了幾年官,定將飛黃騰達,步步高升。可是我呢?我資質不如你,恩寵不如你,家境不如你,當初寒窗苦讀,我不也想著報效聖上,為民做主。可是當我不過為官三月,就不得不向現實低頭,這裡的事情,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疇,我根本解決不了。現在所想的,不過是順順利利度過任期,能夠升為州府通判,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也只求一個平穩。」
陸俊生聽到此處,長嘆一聲,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凌知縣的雙眼卻已經開始濕潤:「師弟,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們還在學院苦讀的時候,一次郊外踏青,你不慎失足跌落河中,不識水性的你差點溺亡。是師兄我跳入河中將你救了起來。看在同窗之誼,救命之恩的份上,師弟你能否放過師兄一馬,讓我能夠順利度過這任期的最後半月?」
陸俊生終於轉過身來,望向凌知縣:「師兄你起來吧。你在此地為官多年,也定將知曉不少夏家人的惡行,你將證據整理一下,待我明日離開的時候交給我。」
凌知縣驚喜地抬起頭:「師弟你答應了?」
陸俊生說道:「我現在還沒正式上任,還管不了此事。待我就任之後,職務交接需要一些時間,看你整理的卷宗也需些時日,差不多也要半個月左右吧。我不會就此放過夏家的人,待我有了充足的準備,我定將聯手新上任的本地知縣一同剷除夏家!」
凌知縣站起身來,感激涕零:「師弟……我……」
「不用多說。」陸俊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要親自去夏家登門拜訪,看看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凌知縣急忙說道:「我立刻召集人馬,與師弟同往。」
陸俊生無語至極:「現在可不是講究排場的時候!」
「非也,非也。我帶人與師弟同往,也是為了查案。」
「哦?師兄莫不是在誆我,你也敢查夏家?」
「……並非如此。而是今日早晨夏家家僕來報,說是夏家收到了一封恐嚇信,揚言要在三日內取夏家大兒子夏龍的性命。這種事情……該走的場面還是要走一走……」
「恐嚇信?」陸俊生聞言冷笑,「當真是作惡多端之人容易招來殺身之禍。也好,我們就一同前往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