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見知府
暮雲等人趕到了城中的福來客棧,一進門就有滿臉笑容的掌柜迎了上來:「幾位軍爺,要吃飯還是住店?」
暮雲還沒說話,魏弘逸則倒是乾脆,沖著掌柜嚷嚷:「去去去!沒看見我們忙著嗎?」
掌柜急忙攔住幾人:「幾位軍爺,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軍爺們還請手下留情啊!」
眼見掌柜誤會,暮雲說道:「掌柜不要誤會,我們借你天字房一觀,看完就走。」
說完,暮雲來不及跟掌柜解釋,在魏弘逸的帶路下,朝著樓上的天字房就走去。薛聞之和肖六也跟了上去,順勢還把掌柜擠朝了一邊。
掌柜看著幾名軍漢橫衝直闖地上了樓,氣得啐了一口吐沫,暗自罵道:「這些天我見過的軍漢也不少,還沒有遇到像你們如此無禮的!」
暮雲等人徑直進入到了天字房,隨後眾人便開始在房間中搜尋起來。沒一會,肖六從床底找到了一個信封,暮雲急忙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陸俊生這兩天的經歷,通過這封信,暮雲也開始明白了整個案子的大致情況。
………。
時間回到兩日之前,陸俊生一行人剛進入臨安城的時候。
一路行程,陸俊生的心中並不舒坦。這並不僅僅由於自己斷指處的劇痛,還來自於身邊的這兩名軍漢不斷挑戰著他的忍耐的粗俗。
陸俊生欣賞的是聰明人,譬如暮雲,這個年輕的總旗總讓他不斷刮目相看,可惜他卻因為無法接受與錦衣衛王毅同行而留在了鎮子上。而魏弘逸和肖六,陸俊生實在無法在他們身上看出長處。
陸俊生一直自詡熟讀聖賢書,自然也有著文人的傲氣,雖然他並不會把這種傲氣放在臉面上,但是他的心中卻有著自己的衡量和評價。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他知道自己適合跟什麼樣的人相處。
一行人進了臨安城,錦衣衛王毅便與三人分別,王毅的沉默倒是讓陸俊生容易忽略他的存在,這或許也是錦衣衛的本領之一。
街邊的米鋪外面圍滿了哄搶米糧的百姓,若不是人們表情焦急不安,恐怕還讓人以為商鋪在搞什麼吸引顧客的活動。
「臨安米價要上漲了嗎?」年輕的肖六疑惑說道,「為什麼他們都提著布袋在買米?」
魏弘逸到有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這些就叫那啥……過江之鯽!稍微一點謠言就慌了神。」
陸俊生雖然不大願意跟他們多話,但是此時也忍不住說道:「正所謂有備無患。如果真的戰事一開,準備不充足的百姓自然受苦。」
魏弘逸沖著肖六教訓道:「看到沒,還是陸大人分析得透徹。這就叫做讀書人,見識可比你這種毛頭小子不知道高了多少……等等,什麼戰事?陸大人你的意思是……要打仗了?」
陸俊生不確定魏弘逸是不是在裝傻,他說道:「魏大人真的不知道?」
「當然不知道了!」魏弘逸沒好氣地說。
「什麼都不知道也敢來接這個案子?」
「這……指揮使大人當初也沒跟我說,陸大人莫非知道是怎麼回事?您倒是快跟老魏我說說呀!」
陸俊生嘆了口氣,說:「安南使臣在大明離奇死亡。兩國兵戎方休,這個關口上,如果不能給安南國一個交待,恐怕戰端將會再起。」
魏弘逸先是一愣,繼而一喜:「這樣是不是意味著,如果我們能夠查清案子,就能夠得到朝廷的賞識?」
陸俊生心中冷笑,這種貪心之輩,沒有三兩三,卻敢上梁山,到頭來恐怕後悔都來不及。不過出於與暮雲的知己之情,陸俊生還是好心提醒道:「首先,三司廣發政令,召集整個雲南布政司的推勾斷案高手彙集臨安,以求破案。我們在那麼多的高手中能不能獲得機會尚且不知,即便我們能夠成功破案,結果讓朝廷滿不滿意也還未知。」
魏弘逸還有些不明白:「破案不就是破了就行嗎?這……什麼叫做結果讓朝廷滿意?」
陸俊生本不願多費唇舌,但最終想到幾人畢竟還有機會共事,便耐心說道:「魏大人可知道什麼叫做朝政?」
魏弘逸眨了眨眼睛說道:「就是……聖上決定一件事情,然後下面的人一起把它做好。」
陸俊生笑著搖了搖頭:「朝政若是那麼簡單,這世間倒也少了不少煩惱。對於安南之事,朝中一直分為以張輔、蹇義兩位大臣為首的主戰派,和以楊榮、楊士奇兩位大臣為首的主和派。兩派之中的利益糾纏我不便明說,但是我們查案所調查出的結果勢必只有一個,如果這個結果對一方有利,則會受到另一方的仇視。這就叫做黨同伐異,這才是朝政。」
「那麼……」魏弘逸接著問道,「聖上更傾向於哪一派?」
陸俊生搖了搖頭,真是朽木不可雕。他回答:「這不是取決於聖上,而是取決於哪一派勢大。去年明軍在交阯連番失利,導致主和派勢大,主戰派勢小,所以才有了從交阯撤兵,冊封安南國王的決定。」
年輕的肖六這個時候插話道:「那麼陸大人,您跟我們說說,這個仗是打好還是不打好?」
陸俊生反問:「那麼你是想打呢,還是不想打?」
肖六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當然不想打仗了,老百姓都不想打仗。」
陸俊生點點頭,肖六的話雖然粗糙,但是道理卻是簡單。「大明的敵人永遠是在北方。」他說道,「佔據交阯這些年,每年朝廷能夠獲得的是什麼呢?幾百兩黃金,幾千根羽毛,幾萬把扇子,但是在交阯每年的銀糧開支數以億計。如果深陷西南邊陲,勢必會對北方的防範造成嚴重影響。」
頓了頓,陸俊生接著說道:「不說大道理,起碼對於百姓來說,和平比什麼都要珍貴。」
魏弘逸和肖六沉默不語,似在深思。
陸俊生也沒有再繼續跟兩人說話,而是帶著兩人,朝著府衙而去。自己即將在臨安上任,更何況知府大人與自己父輩有些交情,於情於理,自己到了臨安都應該先拜會知府大人。
魏弘逸和肖六自然也得帶上,倒不是陸俊生有意把他們引薦給知府大人,而是靠著兩人先跟暮雲獲得查案的機會,他有種感覺,這個自己勢必將會跟暮雲再度交鋒,到時候一定要分出勝負。
府衙門口的衙役很快便進去通報,沒一會就趕了回來,對著三人行禮說道:「三位,知府大人有請!」
於是陸俊生、魏弘逸和肖六整理好了衣冠,便隨著衙役進入了大門。
一行人來到了客堂,只見知府傅尚風早已在客堂等候。傅尚風一身官服,頭戴烏紗帽,顯得很是莊重。他年近花甲,雖然消瘦,但卻有著仙風道骨,給人的感覺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不少。
衙役退了下去,三人便邁入客堂朝著傅知府行禮:「見過知府大人!」
「無需多禮,快快請坐!」傅知府撫著灰白的鬍鬚,滿臉笑容地說道。但是他的目光似乎只停留在陸俊生身上,至於魏弘逸和肖六二人,他似乎並沒有看上一眼。
待得陸俊生坐定后,傅知府笑道:「多年不見,令尊和黃老先生可還安好?」
陸俊生再度行禮回答:「家父和恩師安好無恙,有勞知府大人記掛。」
傅知府揮了揮手示意不必多禮,他接著說道:「上次見你時,賢侄還在忙著府試。沒想到這些年匆匆而過,賢侄倒是成為了棟樑之才早已聲名在外,連老夫也時常聽聞。如今你來到臨安上任,有了賢侄協助,老夫倒是可以輕鬆不少。」
「晚輩不過是徒有虛名,倒是讓大人見笑了。」
「哈哈哈哈,謙虛有禮,不持才自傲,當真良才!今晚老夫為你接風洗塵,不談公事。待得明日賢侄交接上任,老夫再跟你詳談臨安大小事宜。至於後日,老夫將去北地勘災,那裡洪災嚴重,得賢侄相助,想必定能安撫災民,平息災害。」
陸俊生愣了了,皺起眉頭說道:「安南使臣一案——」
傅知府揮了揮手打斷道:「那不過是個人生死,哪裡比得上我大明成百上千的災民重要。」
「大人這話晚輩不敢苟同。雖然安南使臣是個人生死,但是卻關係到兩國糾紛,決定的是成千上萬人的生死——」
「俊生!如果你不願意隨老夫前往勘災,就在城中好好養病就行。」
陸俊生沉默了一會,說道:「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晚輩不敢生病。」
傅知府臉上的微笑開始褪去,他沉聲說道:「這些天臨安城中聚集了不少斷案高手,南疆捕王來了,查了一天,騎馬摔斷了腿,卧床不起。鐵斷縣令來了,也是查了一天,然後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不止。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如今聚集整個臨安城的破案高手都出了意外。所以,你應該生病。」
「可是有人暗中阻撓破案?」
「哼!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哪裡敢有這樣的人?更何況還有錦衣衛坐鎮。那些什麼破案高手,不過是看出了這是一灘渾水,不敢趟而已。你可知道,案發現場的玉弓山莊,是何人所有?」
「晚輩初到臨安,並不知曉。」
「拿老夫來告訴你,玉弓山莊的主人,是蒙蚩錄土司。」
陸俊生聞言,面色一變。
傅知府接著問道:「這個案子你查出的結果稍有差池,必受牽連。老夫能有今日,當初多虧令尊相助。所以老夫並不願見你剛踏上仕途,便自毀大好前程。這個病,你必須要生。」
陸俊生默然不語,良久之後,起身朝著傅知府三拜說道:「知府大人好意晚輩心領。但是既然這個事關西南和平的案子沒有人敢站出來,那麼晚輩必定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傅知府沉著臉,望了陸俊生半晌,說道:「自己回去再想想吧。」
說完之後,傅知府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