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抓住疑犯
錦衣衛的查案速度果然比陸俊生想象得要快,到了差不多太陽落山之時,竟有人來通知陸俊生,已經發現了盛裝猛火油的瓶子,並且抓住了疑犯。
得到消息的陸俊生急忙前往查看,還在半路上,一大群人迎面而來。其中不乏熟人,安南使臣、八百大甸宣慰司使臣、錦衣衛還有他們的一些手下和護衛。讓陸俊生驚異的是,竟然傅知府也帶著兩名官差走在其中。
稍微一愣,陸俊生便反應過來。疑犯定然早已抓到,但是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自己,甚至在傅知府都被傳達,並且到達了山莊之後,才最後通知自己。
想到這裡,陸俊生不由得有些氣惱。這些錦衣衛辦事果然乖張蠻橫,完全不按程序,他們如此這般做,要麼是有私心,要麼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雖然氣惱,但是陸俊生還是沒有表現出來,他雖然心高氣傲,但怎奈官位卑微。他走入眾人之中也不說話,默默地跟著隊伍朝著山莊一隅走去。
待得進入一間屋中,順著地道走了一陣,陸俊生這才發現山莊中竟然有著這樣一間地牢。
地牢狹小,並不能與府衙的地牢相比,僅僅兩間相對的牢房。牢房可以看出是在岩壁之中挖掘而出的一個洞,一排結實的木柵欄把牢房嚴密地封住,這樣從外面看,牢房內的景象可以一覽無遺。而木柵欄中的一扇牢門,則被鐵鏈團團拴住,上面上著一把大鎖。
由於地牢身處地下,所以即便在白日里光線也十分昏暗,好在牆上用木架支撐著一個火盆,火盆中的火光明亮耀眼,才讓眾人視線不受影響。
至於地牢的作用,不用想也能明白,自然是蒙蚩錄土司用來處置家僕下人所用。倒是牢內空氣並無異味,牢內地面雖有灰塵,但也算得上整潔,連牢房內的乾草也金黃髮亮。看得出,這兩間牢房顯然幾乎沒有被使用過。只是現在此地卻被錦衣衛徵用,作為臨時關押犯人的場所。
陸俊生隨著眾人來到兩間牢房中間相對的過道上,其中一間牢房空空如也,另一間牢房則可以透過木柵欄看到裡面的人犯。
年輕的犯人蜷縮在牢房一角,他的面容讓陸俊生覺得有些眼熟,自己回想了一會,才記起此人竟然是山莊中的一名僕役。
那名年輕僕役似乎虛弱無比,他蜷縮著一動不動,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察覺到眾人走來,也只是微微睜開眼一瞟,隨後緩緩閉上。
似乎是為了防止他受地牢的寒氣侵蝕,他的身上被人披套上了一件鮮艷的錦袍,錦袍之下的身軀則完全看不見,只能通過錦袍的微微顫動來判斷出這人還活著。
待得陸俊生湊近牢門,才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這也讓陸俊生明白過來,這名年輕的僕役顯然已經受過錦衣衛的嚴刑拷問,想必他錦袍之下的身軀已經慘不忍睹。錦衣衛的手段陸俊生可是時常聽聞,人們畏懼錦衣衛無異於畏懼猛虎。
而這件錦袍,自然也是錦衣衛為他披上的。在場的諸人都眼光如炬,不用多說也都知道僕役在錦衣衛手中所受的苦,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說出了,這都是因為這一件錦袍。
官場之中就是如此,許多事情只需要稍微有一點遮羞布,讓人看不見,眾人都不會去揭穿。而一旦看到了,自然不能視若無睹,該表的態就應該表。所以許多時候,許多事情,就需要這麼一件錦袍來略作遮擋。
果然,傅知府只瞥了牢房內一眼,便轉過目光。他開口問道:「蒼大人,疑犯招了嗎?」
蒼百戶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回答道:「疑犯一口咬定他毫不知情。但是我們卻從他的房間內搜出了一個琉璃瓶,從裡面的氣味可以斷定這個琉璃瓶就是用來盛裝猛火油的。如今事實確鑿,要他招供,只是早晚的問題!知府大人放心,今夜我一定會讓他開口!」
陸俊生聽到此處暗自搖頭,雖然在這名僕役的房內搜查出用於盛裝猛火油的琉璃瓶,但也並非就能說明此人就是兇手。琉璃瓶這種東西體積並不大,隨便扔在任何人的房內就可以嫁禍於人。
至於是誰嫁禍,陸俊生覺得三個人的可能性最大。其中一人自然是蒙蚩錄土司,行動可能是陳管家。他們這一招棄車保帥,用山莊內一名僕役的性命來保土司和他的女兒。另外一人則可能是朝廷,行動的人是蒼百戶。他們舍小取大,為了避免事態嚴重,便隨便抓了一名僕役嫁禍,想用一個地位卑微的人來挽救大局。至於第三個人,便是兇手。兇手為引開視線或者其他目的而嫁禍了這名僕役。
只是陸俊生卻在擔憂,安南使臣會不會對這個結果滿意。
果不其然,只聽安南范副使冷笑一聲說道:「明人想要隨便拉個替死鬼來解決這件事嗎?」
蒼百戶板著臉說道:「事實如此,何來替死鬼之說?副使大人還請慎言!」
「我國使臣都死了,你還叫我慎言?」范副使怒道,「即便是從這個人的房內搜出證物,此人也未必是主謀!他是山莊里的僕人,所作所為自然是服從與山莊的主人,這一點你們錦衣衛不會不明白吧?」
傅知府打了個哈哈笑道:「副使大人還請息怒,錦衣衛的蒼大人不是也說了嗎?很快就能讓疑犯招供,還請副使大人稍微耐心一點。」
安南范副使卻依舊怒氣不減,他沉聲說道:「錦衣衛逼供的手段本使也略有耳聞。你們明人懼怕錦衣衛,我們安南人可不懼怕!這個疑犯現在看上去都只剩一口氣了,要是繼續由你們錦衣衛審問,到時候被你們拷打死了,那麼到時候豈不是死無對證,仍由你們隨便寫供?從現在起,這名疑犯將由我的人看守,如果你們錦衣衛想要審問,我的人也將全程監督!」
說到這裡,范副使轉身對一名黝黑的護衛吩咐道:「阮護衛!這件事就由你來辦!」
那名黝黑的護衛回答道:「大人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明人亂來!」
至於蒼百戶則跟傅知府兩人交換著眼神。暗中商定之後,傅知府笑道:「此案的被害者乃是安南使臣,由副使大人監督審案倒也並無不可。蒼大人意下如何?」
蒼百戶也說道:「正當如此!」
披耶查猜使臣則整個過程一言不發,微笑著看著諸人商議。
陸俊生則說道:「審問疑犯時,可否容在下參與?」
蒼百戶剛要說話,傅知府卻笑道:「你初入官場,經驗不足,這件事就交給蒼大人負責好了。並且這個案子也到此為止,沒有你什麼事了,你還是趕快回城就任吧。」
陸俊生微皺眉頭,傅知府還是不願讓自己繼續跟這個案子,雖說是為了自己好,但是這卻與自己的志向相違。不過陸俊生也並沒有就拒絕,傅知府乃是自己上司,並且與父輩也有交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己並不適合頂撞他。陸俊生打定主意,私下裡一定要向傅知府表明自己的志向。
哪知范副使卻是敏感而又細心,他狐疑地望了幾人一眼,說道:「這個推官是個人才,也是個敢說實話的人。本使覺得他不錯,就留下來協助破案好了!」
傅知府聽范副使這麼一說,忍不住嘆了口氣。而陸俊生卻不禁心頭一寬。
剩下來的事自然交給下面的人來做。蒼百戶帶著幾名經驗豐富的錦衣衛留下來繼續審問疑犯,安南使團的阮護衛也留下監督。其餘的人則開始逐漸散去。
當陸俊生跟著傅知府回到地面,傅知府轉過身面相陸俊生,開口說道:「賢侄,你現在抽身還來得及,安南副使那邊我可以去說。」
陸俊生搖了搖頭:「知府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恕我不能因為怕受到牽連而退縮……俊生讓大人失望了。」
傅知府長嘆一聲,他看了陸俊生手掌斷指處還包紮著的白布說道:「指頭斷了,只是不幸。而腦袋斷了,那就可連不幸都沒有了。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來找老夫,不過得在明日之前。明日一早,老夫便會前往北地勘災。這裡這個泥潭,老夫也不願意涉足啊!」
陸俊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隨後傅知府最後望了他兩眼,便帶著官差離去。
隨著太陽下山之後,山中的光線便暗得飛快。
晚些時候又起了一陣大風,天上的烏雲被吹開不少,明月如弓,到與玉弓山莊的名字天地相望。
參與審訊疑犯之後,諸人都是身心俱疲各自散去,只留下了阮護衛看守疑犯。陸俊生回到客房略作清洗,便躺在了床上。
盛裝猛火油的琉璃瓶確實是在那名年輕僕役的房中發現的,證物和房間陸俊生也查看過,並沒有什麼線索。但是那名年輕僕役卻一口咬定自己對琉璃瓶的事毫不知情,只道是有人誣陷他。
錦衣衛還想繼續施展酷刑,卻被擔心疑犯招架不住而死的阮護衛阻止。陸俊生也對僕役進行過了審訊,但是結果依然一樣。這反倒讓陸俊生覺得疑犯被誣陷八成是真。
躺在床上思索完白日種種見聞,陸俊生只覺得依舊毫無頭緒。當倦意瘋狂襲來的時候,陸俊生終於沉睡過去。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夢見了什麼,陸俊生陡然驚醒。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總覺得疑犯會出什麼事。
陸俊生匆忙穿戴好衣物下了床,推開房門之後,清晨的冷氣撲面而來,陸俊生受此一激,清醒了不少。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顯然時辰已經不早。
比陸俊生更早的是屋外候著的一名僕役,見得陸俊生出了門,僕役急忙上前躬身說道:「陸大人還請稍等片刻,很快就有丫鬟來服侍大人梳洗。」
陸俊生揮了揮手說道:「不必了,我要去地牢查看!」
僕役再度說道:「大人真是勤於公務!也請大人稍等片刻,我先去通知其餘各位大人。」
「我自己去就行,不必勞煩其他人!」
哪知僕人卻依舊攔下陸俊生:「陸大人且慢!請恕小的無禮,實在是因為錦衣衛的大人和安南使團的大人吩咐過了,但凡有人要去查看疑犯,都得先通報他們。」
陸俊生眼中閃過一絲煩躁,揮了揮手,示意僕人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