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誤會
「快逃命去呀！」暮雲忍不住又叫了一遍。
然而村民們依舊沒有動作。
暮雲愣了愣，立刻明白過來。村民們是被嚇壞了，他們此時根本就不信任自己。
可是這個時候暮雲哪裡有時間跟他們詳細解釋，略一思索，暮雲突然猛地舉起刀朝著稻場上的晾曬木架狠狠地劈去。腰刀一下子把手腕粗的木架砍斷，發出了巨大的聲音，很是駭人。
隨後，暮雲又揮舞著長刀兇惡地大叫：「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把你們統統殺死！」
長刀雪白的刀刃上還殘有血液，舞動之間，彷彿暮雲真的要突下殺手。
村民之間終於起了騷動，紛紛驚叫著四處逃散。
暮雲見得有了效果，生怕村民們逃得不夠遠，打算再加把火。於是他不斷亂砍亂叫：「別跑！讓我殺了你們！都給老子別跑！」
這一叫喚，使得村民們逃竄得更快。
……………………………
「百戶大人，前面便是那個小山村了。」
前面帶路的王毅邊說著便與一眾錦衣衛從林子中鑽了出來。
蒼百戶昂首挺胸，邁步站在高出朝著下方張望，這一望卻讓他幾乎目眥欲裂。
只見遠處的山村稻場之上，躺著幾具村民的屍體，活著的村民們則在驚惶地四處逃竄，而一名兇徒正在揮舞著長刀追殺百姓。
蒼百戶瞬時憤怒難耐，他的語氣之中幾乎噴出火來：「他娘的！那個混蛋在屠戮我大明百姓！快取弓來！我要親自射死那個狗日的！」
一眾錦衣衛見到這一幕也是義憤填膺，當下就有一名錦衣衛取下挎著的長弓，遞到蒼百戶面前。
蒼百戶一把抓過長弓，搭箭上弦，瞄準了遠處稻場中的兇徒，一箭射出。
在弓弦的餘音之中，箭若流星，在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朝著稻場中的兇徒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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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此時心中正在得意，他的「恫嚇」終於起了預期的效果，村民們嚇得失魂落魄，拚命逃竄。他還看到一名婦人逃入了自己先前待的屋內，抱出了床底下的小女孩。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暮雲打算再加把勁，於是他揮舞起腰刀來越發瘋狂，彷彿真的要殺人一般。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嗖！」的一聲，一支羽箭竟然貼著暮雲的頭皮射過。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暮雲急忙縮了縮脖子，他心中大叫不妙，難道那些蒙面人返回了？
他匆忙朝著遠處望去，只見遠處立著十幾名身穿圓領罩甲全副武裝的錦衣衛，持弓射出剛才一箭的正是當先一名中年漢子。
「這是在搞什麼？！我是自己人啊！」暮雲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剛才那一箭的準頭，暮雲可不會認為那箭是故意射歪的。
當下他急忙揮舞著手臂朝著遠處山上的錦衣衛示意，自己絕非兇徒。
………………………。
「氣煞我也！」蒼百戶盯著遠處稻場中揮舞長刀的兇徒怒道，「剛才我沒能一箭射死他，他竟然還敢揮著刀向我挑戰！我要親自下去砍掉他的腦袋！方能解我心頭只恨！」
「大人息怒！」王毅急忙躬身說道，「區區一個人，屬下帶幾名弟兄去就行。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出安南使臣，還請大人勿要衝動！」
蒼百戶氣來得快，冷靜下來也快。他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你帶四個弟兄去，無論如何也要提那個傢伙的腦袋回來見我！我帶著剩下的人搜查村莊，尋找安南使臣。」
「得令！」王毅說道。
當下王毅點了四名錦衣衛，然後便朝著山村稻場中的兇徒衝去。
……………………
稻場中的暮雲也看到了遠處衝來了五名錦衣衛，他不僅暗忖：他們是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可是怎麼看他們來勢洶洶……感覺不太對啊。
暮雲正要迎上去，忽然只見遠處衝過來的錦衣衛彎弓搭箭，而目標正是自己。
「我去！」暮雲瞬間明白過來，自己先前換了一身衣服，而又做出了恫嚇村民的舉動，使得那群錦衣衛誤會了自己。
「嗖！嗖！嗖！」
幾支利箭凌空射來。
暮雲哪裡敢停留，急忙撒腿就跑。羽箭幾乎是擦著他的腳後跟釘在地面。
「完了完了！」暮雲氣惱無比，「這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無論說什麼恐怕那些錦衣衛也聽不進去了，現在要是跑得慢，我非得被他們殺死不可。」
想明白這一切之後，暮雲逃跑的腳步再度加快，朝著遠處的山林中狂逃不止。
…………………
陽光從葉縫之中星星點點地投下，山林之中看似安靜，但是如果細聽，就會發現其實在清風和葉響之中，還夾雜著數不清的鳥叫蟲鳴。
范副使咽了一口吐沫，他的喉頭由於緊張而發乾，雖有微風拂面，但是他的額頭卻是布上了一層細汗。他的後背已經緊貼在了樹榦上，身子都一動不敢動，甚至連樹上的螞蟻順著他的衣領爬進了衣內，他也不敢伸手去撓。
在他的面前，薛聞之正饒有興趣地盯著他，范副使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在薛聞之的眼中蘊含著讓人心悸的殺機。
范副使此時只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猛虎。他不知道此時自己是什麼表情，但是他知道一定是十分難看。
「這位……兄弟……」范副使乾澀地說道，「你停下來，這樣看著我……是想幹什麼……」范副使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但是就這樣不明不白被一個明軍幹掉，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小爺我在思考。」薛聞之很認真地說道，「殺你，還是不殺。」
范副使苦澀地說道：「你……你不是答應了剛才的那個小兄弟，不會為難我嗎？並且……並且還保證，要帶我平安地去到玉弓山莊……」
「可小爺我想改變主意。」薛聞之用指頭撓了撓腦袋，「因為我真的非常想殺你。」
范副使一時語塞，他雖然自負口才了得，但是面對這樣一個乖張暴戾的人，還真是不知道如何說辭。
正當他絞盡腦汁思考如何勸說眼前這名明軍放棄他那個不太好的念頭時，一隻弩箭悄無聲息地從山林之中激射而出。
羽箭從薛聞之身後射來，穩穩地釘在了薛聞之身側的樹榦上，強勁的力道依然絲毫不減，使得箭尾不停地顫動。
而在山林遠處，如同鬼魅般出現了七名蒙面人的身影。
他們一聲不吭，沉默得如同死人，持在他們手中的勁弩卻是極為沉穩，隨時就要再度發射。
范副使大驚失色，他知道蒙面人的數目絕對不止如此，他不知道其餘的黑衣人哪裡去了，或許是分散搜索自己，或許是繞道包抄，不過這些明顯不是眼下需要關注的問題。
范副使急忙說道：「這位兄弟，無論你對我有什麼偏見，但是這個時候我們還是趕快逃命得好！」
范副使當下打算不管其他，先逃命要緊。但是薛聞之輕輕揚了揚手中的雁翎刀，范副使就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舉動。在薛聞之輕輕揚刀的一瞬間，范副使感到了一陣能令他汗毛豎起的寒意，這也讓他明白，眼前的這名軍士，才是隨時會擊殺自己的人。
「兄弟……你這……」范副使焦急難耐。
「不就幾個人而已，」薛聞之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真以為小爺我會怕他們？」
「嗖！」
一支弩箭凌空射來，這回準頭更近了一些，從背後幾乎是貼著薛聞之的耳朵射過。
然而也不知道薛聞之是沒有發覺，還是早知是這樣的結果，他連頭都沒有回，彷彿只當逐漸逼近的蒙面人如同空氣。
范副使卻嚇得不輕，若非薛聞之還立在他的面前，他早就忍不住轉身逃跑了。
遠處的七名蒙面人這個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其中一人用生澀的漢語贊道：「好漢子！」說著，只見七名蒙面人紛紛扔下手中的勁弩，然後抽出背上負著的長刀，朝著薛聞之圍了過來。
范副使明白，蒙面人這是處於欽佩，打算讓薛聞之死得有尊嚴。
薛聞之年輕的臉上突然湧現出狂熱和猖獗，他朝著范副使笑道：「真以為小爺我會怕這些人？什麼擔心他們的勁弩，什麼寡不敵眾，哈哈哈哈哈！小爺我一是想知道暮雲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二也是想要看看他能夠改變我的主意到怎樣的地步。你給我好好站在這裡，待得小爺解決這些雜魚，再來決定你的生死。」
說完之後，薛聞之單手持著雁翎刀，猛地扭轉過身子，壓低刀身，迎面著七名逼近的蒙面人沖了過去。
范副使呆立原地，他只覺得薛聞之是一個瘋子。他不明白薛聞之是腦袋發昏還是真的無所畏懼，他只覺得，像薛聞之這樣以一敵七，完全就是自尋死路。
他只覺得這種人很可悲，為了毫無緣由的衝動，而把自己的性命丟掉。但是很快，范副使又覺得自己更加可悲，待得薛聞之死後，自己這樣一介文官，根本無法逃離蒙面人的追殺，用不了多久，也即將死在這片山裡。
范副使心中悲憤難耐，他一向自命不凡，此次出使大明之後，在安南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他，他也可以大展身手施展胸中抱負。可惜，這一切終究要成為泡影。
而另一邊，薛聞之已經同蒙面人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