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絕望
米琳娜嘆氣道:「當然不是,雖然我很想幫她終結了她的痛苦,但我始終下不了手,她也不想我動手。」
「所以那天她支開了我,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失血過多,死在了浴缸里。」
我暗自鬆了口氣,至少她還是自己曾經認識的那個善良女孩。
但我佯裝憤怒的大聲質問道:「那烹煮痕迹怎麼解釋?」
米琳娜聽到我這麼說,臉上反倒是露出了溫柔的表情道:「因為有個大師說,只要我在懷孕期間吃了她的肉,就能讓她投胎成為我的孩子,這樣我們就能繼續在一起了。」
「在婉茹查出絕症的那段時間裡,我一直都在找各種辦法,最後沒找到治好她的辦法,只找到了這唯一的辦法……」
米琳娜的話讓我徹底不淡定了。
「你被騙了,這是邪法,是養厲鬼的法子!」
「讓懷孕的女人吃掉死者的血肉,背上又有可以寄宿的刺青時,鬼魂就會寄宿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直到榨乾了這個女人的生命和胎兒的生命之後,就會形成一個特殊的怪物!」
「你還不懂嗎,被人騙了!輪迴的事凡人插不了手,沒資格插手!」
我的咆哮讓米琳娜有些發愣,但我看得出來,她不太相信我說的話。
我從旁邊的柜子裡面取出了一張素描丟給了米琳娜道:「這就是你第一次來我店裡的那天晚上我夢到的女人,你自己看看吧!」
素描畫的就是那個面孔殘缺不全身上也有血肉欠缺的女人畫像,我現在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何婉茹!
「不是,這不是婉茹,這不是她,她不會這個樣子的,她很美的!」
米琳娜根本無法接受愛人變成這幅模樣,將素描丟到了一邊也開始對著我咆哮,似乎想要將我的『歪理邪說』趕出腦海,讓我服輸。
我掏出了第二張素描冷冰冰的道:「你自己看吧,那是你搬過來那天晚上的客廳,看看窗前的米琳娜,再看看你公公。」
米琳娜搖著頭,抱著腦袋道:「不可能,不可能;對了,公公的死上新聞了,你肯定是照著新聞畫的。」
「新聞現在還有,你要不要看看上面打沒打馬賽克?」
我拿出了手機擺在她的面前,但米琳娜根本不敢拿,因為她知道,上面肯定有!
而公公的模樣,只有她和她老公看見過而已。
「我,我……」
米琳娜不斷的看著那兩幅素描,又看著自己的手,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但她終究得接受。
我半蹲在她面前道:「走吧,跟我去自首吧,主要的過錯不在你,而是在那個該死的騙子,邪門歪道身上,走吧,不要再一錯再錯了,繼續下去她會連投胎都做不到的。」
米琳娜終於控制不住了,抱著我大哭了起來,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腸寸斷。
她從何婉茹的絕症被發現開始,就一直在擔驚受怕,懼怕著好不容易到來的夢一般的美好生活就這麼破滅了,醒來了!
到何婉茹死的之後,她只能絕望的將一切都寄托在了邪術身上。
到現在,這個看起來靠譜的邪術的真面目被我戳穿了,她當然承受不住了。
隔間裡面的幾個捕快並沒有趁機出來,反而是保持了沉默。
米琳娜帶著哽咽的哭腔在我耳邊說道:「如果,如果能早點遇到你,該多好……」
我沉默著沒說話,因為我清楚米琳娜所說的是兩個改變她命運的點,一個是她的爺爺,一個是那個騙子……
我正想著要怎麼安慰她的時候,卻察覺到了不對勁,米琳娜似乎越來越沒有力氣了。
而且我的半邊身子都被打濕了,空氣里傳來腥甜的味道,似乎還夾雜著一絲絲難以察覺的鐵鏽味!
「琳娜!!」
我推開米琳娜,但只發現了她脖子上誇張的裂口,從裡面不斷湧出的大量鮮血,還有她手裡緊握的小刀!
她自殺了,我的腦袋一時間有些渾渾噩噩的,她居然自殺了,是因為我嗎?
聽到我的大喊,何儒民等人也從裡面沖了出來。
原本他們以為米琳娜跑了我才喊得,但是出來之後的場景顯然不在他們的預料之內,全都愣住了。
還好何儒民這個市裡來的捕快似乎更加訓練有素,立刻拿起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同時他從我這裡找到了冰塊和毛巾,將一部分冰塊裹在毛巾里遞給我道:「按住她的脖子,這樣能讓她在救護車來之前不至於失血過多直接死了。」
我本能的結果毛巾按在了米琳娜的脖子上,但腦袋裡面全是我剛才戳破她的最後一絲希望,以及她絕望的畫面!
我清楚的知道哪怕捕快不調查上來,米琳娜也會因為這種不完整的邪術對魂魄的反噬而命不久矣。
我想讓她停止下來,但卻親手掐死了她唯一的希望和活下去的動力。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到的醫院,但我半邊身子上沾的都是血,一定很壯觀,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等到醫生從手術室裡面走出來之後,我才彷彿恢復了聽覺。
我聽到米琳娜的父母焦急的詢問著醫生結果,但醫生默默的搖頭就讓我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
「我錯了嗎?」
我心裡對自己質問道,但答案卻是沒錯。
我看著潔白的牆壁,從裡面推出來,罩著白布的米琳娜,以及哭喊的,咒罵著迷信的米琳娜的父母。
我看著這一些,自嘲一般的低聲笑道:「爺爺,這就是你為什麼在文革之後也沒有重新拾起這一行的原因嗎?」
可怕的無力感涌了上來,讓我清楚的看到了過去因為掌握了幫人改命的法子就沾沾自喜的我。
看到了自顧自的逞強,強行請血龍上身也要自己解決麻煩,最後還得爺爺犧牲了自己來擦屁股的我。
看到了彷彿站在真理,站在道德,站在友人和清醒這邊對米琳娜發出絕望的質問和宣告,還自以為是的自己。
我也頭一次清楚的認識到了能夠幫人改命的刺青師面對命運時,是多麼的可笑和無力,就像一個把戲低劣,還想以此逗樂觀眾的小丑一樣。
「你能看到鬼魂?」
何儒民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我的旁邊問道。
我呵呵了一聲道:「看不到,能夢到;想看到鬼魂只有陰氣凝聚形成的叫做鬼蜮的特殊磁場區域才能肉眼看到。」
何儒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別自責了,這件事不怪你,看她的樣子,不管是從誰的嘴裡相信了這個結論,都不會選擇活下去。」
「這是當然,她的親生爺爺在她年幼的時候侵犯了她,早就毀掉了她的一生,這是她親口告訴我的,我希望你能幫得到忙,將這個元兇之一抓起來。」
我平靜的看著何儒民建議道。
何儒民皺著眉頭道:「這件事情不好處理,如果米琳娜還活著的話,有她指正,概率還能大一點。」
看著我平靜的表情和目光,何儒民似乎清楚了我想做什麼。
作為捕快的他下意識的就想要阻止,但看著我平靜目光下隱藏的頹廢和讓他不由顫抖的憎恨時,他阻止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沉默了大約有五分鐘后,何儒民這才低聲道:「作為一個捕快,剛才的你說的案子我沒法處理;做為一個哥哥,我什麼都沒聽到,也什麼都不知道。」
「謝謝。」
我站起身來轉身就要走。
而何儒民也跟在我的身後道:「但你別忘了,這個世界上可不只是我一個捕快。」
「我知道;第七天晚上十二點來店裡找我,我有個驚喜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