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魔羅石刻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難聞的脂肪燃燒的味道,應該是洞壁上燃燒的火把所致。
江一寒與楚南飛對視一眼,揮手示意展開防禦隊形。楚南飛不禁苦笑,現在只剩下四名戰友,如何能做到全方位無死角防禦?
眾人停下來,觀察著通道環境。通道內每隔十米左右的距離便有相措布置的火把,火把顯然是用動物脂肪做燃料的,那種燃燒的焦糊味道讓楚南飛想起了焚屍爐。
彭新宇劇烈地咳嗽著,滿頭大汗,彎腰扶在洞壁上沉重地喘息著。作為一名身患重病的高級知識分子,顯然無法承受這種探險科考活動,支持他堅持下來的理由是對科學的執著和追求。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彭老,您哪裡不舒服?」周芳華不失時機地拍打著彭新宇的後背。
彭新宇搖搖頭:「也許時間不多了啊!」
「為什麼這麼說?」周芳華驚訝地看一眼高格明,高格明輕輕地搖頭,周芳華只好打住了話頭:「您對科學的專註精神讓我感動,但也要多注意身體呢,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彭新宇微微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把葯,江一寒遞過一支水囊,忽然發現他的手腕在滴血,不禁一怔。彭新宇有意地擦了擦腕間的血跡:「地震的時候被石頭刮擦一下,不礙事的。」
「我們開一個小會,現在已經突破了第六層平台,前面會更加兇險,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了!」江一寒靠在洞壁上凝神看著楚南飛:「我有一個疑問,他們為什麼沒有發動攻擊?」
那些沙民始終陰魂不散地圍繞在探險隊周圍,以抓住機會就會發動突襲,以至於一個連的兵力到現在僅有四人生還,而十八人的專家組也只剩下三個人。
這對於探險隊而言是最大的損失。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次探險活動已經失敗。
但彭新宇並沒有說出這個事實。作為這次科考活動的隊長,他的表現讓人感到費解,一名生物病毒學家並沒有表現出那種科研精神,而是如獵奇者一樣,只想下潛到深淵第九層!
「我認為應該終止這種探險,返回地面,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專家組的安全,也能最大限度的保留此次科考的成果!」江一寒冷冷地看著彭新宇:「彭專家,你的意見是?」
「決不能放棄!我們已經到了深淵第七層,所發生的任何事件都會成為這次科考的成果,有的可能會成為中國科學的突破!」彭新宇激烈地反對,而且情緒突然變得躁動不安起來,與知識分子的形象大相徑庭。
江一寒微閉著雙眼嘆息一下:「我尊重您的意見,但眼下的形勢已經不容許我們再前進,如果不能確保你們的人身安全的話,所有成果都將毀於一旦!」
「小江,你知道我們此次科考的任務嗎?你不知道,只有我理解!」
「但不能以全軍覆滅收場吧?我只對你們的安全負責,而不能任由局面失控!」江一寒斬釘截鐵地喊道:「我們已經犧牲得太多,如果再來異常地震怎麼辦?」
所有人都沉默了。
方才那一場僅有十幾秒鐘的地震已經讓他們感到了自然的力量和深淵內部的環境的惡劣,沒有人敢保證他們能不能全身而退。
「我們最好把此行的發現整理一下,然後交給能夠出去的人帶回去,這是確保此次科考成果最好的辦法,否則……」高格明臉色晦暗地看著彭新宇,沒有繼續說下去。
彭新宇微微點頭,從背囊里掏出一本黑色的卷邊的日記本:「好吧!」
「我負責病毒和生物發現方面,老高記錄一下地質發現,小周呢?」彭新宇看一眼周芳華,似乎是徵詢她的意見。
周芳華理了一下秀髮:「我的疑問太多,包括人文方面、空間科學和洞穴探險經歷。」
「不要記錄那些沒有用的!」彭新宇粗魯地打斷周芳華的話,在日記本上寫字。
周芳華有些慍怒,她並不了解這個在中國生物病毒學界有著超凡影響力的專家為什麼如此粗魯,那些知識分子應該有的謙遜和嚴謹在他的身上一點也沒有,更沒有的是作為一個男人的氣度和對他人的尊重。
「好吧,我要記錄的是在特定的壞境中可能存在平行空間,若是兩個平行空間互相碰撞,會產生新的不可預知的空間,或者也可能產生吞噬效應。」周芳華嘆息一下:「還有,碰撞的時候磁力引力都會發生變化,最後會被強大的空間所湮滅。」
「扯淡!」彭新宇嘟囔一句,但還是記錄了幾筆。
周芳華不悅地瞪一眼彭新宇,扭頭走到楚南飛的身邊。
楚南飛正凝重地望著通道,火把在安靜地燃燒,昏暗的空間內似乎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風險。
「南飛,能說說你消失的那分鐘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周芳華輕輕地碰一下楚南飛的手指,臉色不禁羞紅。
楚南飛若有所思地搖搖頭:「那裡的引力有些失常,我不太確定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而且星光寶石可以懸浮在空中,但我無法解釋。」
「是失重現象嗎?」
「不知道,若是失重,我為什麼沒有漂浮?」楚南飛嘆息一下:「我對科學一無所知,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個空間是人造的。」
「何以見得?」周芳華疑慮重重地看著楚南飛:「什麼人可以重塑空間?目的是什麼?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楚南飛沉默地看著周芳華,目光碰撞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其實你才是真正勇敢的人,回去我會向部隊彙報,讓你戴大紅花!」周芳華俏皮地看著楚南飛。
正在此時,通道的轉彎處忽然出現三個黑影。
楚南飛猛地起身:「戒備!」
江一寒也發現了問題,慌忙指揮秦老實和黃大壯展開防禦隊形,望著遠處地面上移動的影子,不禁緊張起來。
只看到了影子,卻沒有看到人。
彭新宇收好日記:「走吧!」
他對江一寒的戒備毫無概念,更對即將到來的風險一無所知。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看一眼高格明和周芳華:「怎麼了?」
「有危險!」高格明低聲說道。
「從深淵下潛就有危險,那能怎麼樣?我們不也是抵達了第七層嗎?垂直距離超過了前三次的總和!」彭新宇忽然情緒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大聲嚷道。
「老彭,你冷靜點!」
「我怎麼能冷靜?難道在這裡陪著你們無聊嗎!」
楚南飛回頭狠狠地瞪著彭新宇:「你——閉嘴!」
彭新宇嚇了一跳,剛要發作,卻被高格明死死地抱住:「蔣教授就是在這裡消失的,他的日記只記錄到了第五層,而後的事情誰都不知道!」
楚南飛收回視線,死死地盯著前面地上的影子,腦子裡忽然又想起了在小站停車的時候遇難的蔣依依。那個女孩臨終的託付讓他難以忘懷,她要他找父母雙親,也就是高格明提到的蔣教授夫婦。
他們是研究魔羅文化的專家,但給楚南飛的印象遠遠不止這些。從某種程度而言,他們能進入到深淵內部,是得益於蔣教授的那本探險日記。蔣教授夫婦是深淵探險的先驅,而其所付出的不僅僅是失蹤的代價,還有其女兒的生命!
楚南飛忽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舉動,他迎著地面上的影子走去,手裡只握著一把赤紅色的短匕首。
「南飛!你要幹什麼?」周芳華喊了一聲。
楚南飛驀然停下,轉身望著周芳華,沒有解釋更多。女人顯然對自己的決定有些莫名其妙,但楚南飛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前面的危險無處不在,尤其是地面上的三條影子。
影子已經不動了。
楚南飛繼續緩步向轉彎處行進,後面似乎傳來江一寒的命令聲:保護專家組,策應楚連長,快……
江一寒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楚南飛雖然是武警部隊里有名的刺頭,但一路而來的拼殺讓江一寒對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楚南飛是那種有思想、會思考、有行動的人,他不會標新立異,也不會嘩眾取寵,他是最堅強的戰士,最可信賴的朋友!
沒有選擇,他們的行動已經確定了所選擇的路:一往無前。
楚南飛盯著轉彎處的昏暗之地,碩大的影子的主人正佇立在那裡。
是一丈多高的石英石武士塑像——不是三尊,而是一排——甬道兩側的雕像一字排開,沿著彎曲的甬道向上排列,氣勢恢弘,壓迫心神。
這就是所謂的第七層平台入口?
楚南飛極力思索著。之前所經歷過的幾層平台相對與這裡,可謂是簡陋至極,唯有第五層平台的祭壇能與此處相比。而出現了這麼多碩大的雕像,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後面的人跟上來,周芳華靜靜地站在楚南飛的身邊,仰望著巨石雕刻,不禁連連讚歎。
「這些都是魔羅族歷史上著名的勇士,蔣教授的日記里有過記載。」高格明激動地望著蔚為壯觀的雕像群:「真是不可思議,魔羅族在近千米的深淵底部建造了屬於他們的城堡,這要多麼浩大的工程啊!」
彭新宇淡然地點點頭,他對這些石頭雕像沒有任何感覺。如果說是有一點感覺的話,就是一個字「大」。
「這裡不是深淵的底部。」彭新宇站在台階上望著昏暗的盡頭嘟囔著:「也許深淵沒有底部,誰知道呢?」
周圍死寂異常,唯有燃燒的火把不時發出燃燒的聲音。是的,燃燒的聲音!
看不清巨石雕像的面貌,只能感覺到其宏大。而每座雕像的下面都有方形的石座,周芳華借著火把光仔細觀察著,石座上雕刻著一個奇怪的獸首和古魔羅組的文字。
「真是一個偉大的奇迹,沒想到古魔羅人會在這裡創造出燦爛的文明!」周芳華不禁由衷地讚歎。
「史籍記載在沒落古國西漢時期便達到了盛世頂峰,卻在一朝一夕之間迅速衰落,許多歷史學家在論述這段的歷史的時候都有過精彩的分析,一般認為魔羅古國的興衰與古絲綢之路改道不無關係。」高格明沉吟道。
周芳華微微點頭:「環境的改變和惡化讓這裡不在是和人居住,河流的變遷和消失讓絲綢之路上的許多國家失去了家園,為了生存,他們必須做出選擇。而我們的歷史學家卻總要把文化的東西抽象化,認為一個文明的崛起和消亡是因商貿而生而亡的,有失偏頗。我認為,文明的興衰是存亡的象徵。」
「你說的不無道理,蔣教授的日記裡面有過相關論述,魔羅古國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也是最神秘的國度之一,歷經兩次興衰,而自宋朝第二次衰敗之後,就沒有再崛起過。」高格明緩步走上台階:「他們在一夜之間便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就如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眼。」
「卻不想魔羅族人在深淵下面建立了屬於自己的文明。」周芳華唏噓不已。
「蔣教授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高格明看一眼在前面行走的彭新宇:「老彭,現在是驗證蔣教授日記中所提出的疑問的時候了,他說魔羅族的文化在一千年前便停止了進化,原因是他們醉心於體質的進化,妄圖以健碩的體質贏得族群的優選進化,而忽略了文化的演進。」
彭新宇凝重地點點頭,前面出現了一層緩步台,眾人在緩步台上聚集。
「所以,魔羅族的進化還停留在一千年前,我們所看到的便是一千年前的景象。深淵就如魔羅族的墓地,埋葬了他們的歷史,也葬送了他們的未來。」彭新宇緊皺眉頭地望著甬道上面,彷彿這條路沒有盡頭一般。
楚南飛遲疑地看一眼周芳華:「他是什麼意思?一個研究細菌病毒又跟歷史扯上了!」
周芳華嗤笑著碰了碰楚南飛,吐了吐舌頭:「那又能怎樣?其實彭教授說的不錯,我們就是停留在一千年前的魔羅族的歷史中呢,而且這是寫實的,不是史書和文字記錄。我懷疑魔羅族人的生活一千年都不曾發生改變。」
「一群怪獸而已!」楚南飛對魔羅族人沒有任何好感,但轉而又想起了嚮導奧吉拉和聖女倫雅,不禁感慨良多。不得不否認,倫雅的智慧超出了那些沙民不知道有多少倍,而她卻長得跟蔣依依一模一樣。
這個問題始終在困擾著楚南飛,揮之不去。
彭新宇獨自走的速度很快,他的體力彷彿與其年齡和身體狀況有些不大相符。而其邊走邊嘟囔著什麼,距離太遠什麼也聽不清——或者他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
周芳華不禁苦笑:「但凡有成就的大家都會有些怪異,他也不例外。」
楚南飛凝重地搖搖頭,彭新宇就是一個偏執狂!
正當楚南飛和周芳華拾級而上之際,忽然發現一尊雕像投在地上的影子里似乎動了動,一種奇怪的聲音傳進耳中。
那是打開槍支保險的聲音!
對於作戰經驗豐富的特戰精英而言,任何時候都會保持超高的警惕,而江一寒和楚南飛顯然屬於這種。在那個聲音想過後的幾秒鐘,兩人便做出了反應,楚南飛拉著周芳華衝到甬道中間,一下撲倒在地。
「防禦!」江一寒保護著高格明也卧倒在地。
秦老實和黃大壯立即打開槍支保險,匍匐在地上。
唯有裴新宇依然站在最前面的台階上,對後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十點鐘方向,準備防禦!」江一寒觀察著周圍的形勢,心不禁沉到了谷底:他們正處於空曠甬道的中間位置,距離兩側相措的雕刻至少有十米,而且沒有任何阻擋。
他們的防禦顯得有些可笑!
兵者,詭道也。而對於沒有任何防禦掩體的防禦而言,就是一個笑話。
楚南飛盯著武士雕像的陰影,悄悄地拔出赤紅色的匕首,向江一寒打了個手勢,江一寒向秦老實和黃大壯做了個「策應狙擊」的手勢,然後悄悄地向目標位匍匐。
彭新宇轉身,卻看不到了隊伍。碩大的武士雕像的陰影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整個甬道變得空曠而詭異。
正當彭新宇詫異之際,一直黑影直接將其撲到,彭新宇正想掙扎叫喊,嘴立即被楚南飛給捂住:「有情況,別動!」
彭新宇氣急敗壞地狠砸一下地面:「你究竟搞什麼鬼!」
楚南飛不屑跟他廢話,貓著腰閃身向巨型雕刻奔去。
「噠噠!噠噠噠!」一陣劇烈的槍聲陡然響起,武士雕像的背後閃出三個人來,每個人都抱著美式衝鋒槍,槍口的火光清晰可見!
正當江一寒想要下令反擊之際,另一邊的武士雕像也傳來了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