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日落之地
大地之耳?楚南飛不看地圖,反而滿臉疑慮的望著彭新宇,被楚南飛盯得有些尷尬的彭新宇假意咳嗽了一聲道:「這個大地之耳不過是形容詞,其整體輪廓大概有四百二十多平方公里,在耳洞的部位恰好是深淵的所在。」
平心而論,楚南飛很是信不過彭新宇、高格明,在楚南飛眼中搞科研的人彎彎繞小心思特別多,反而不如大老粗直筒子好相處。
而且,帶隊負責的江參謀長又是典型的熱血青年中的激進派,屬於給幾句好聽的話,就能忘記自己家住哪裡,順道把上級領導到部屬賣個一乾二淨,這次任務不是一次簡單的任務,這一點楚南飛心知肚明。
周芳華點燃了一支香煙,感慨道:「如果蔣博士夫婦沒有失蹤,假設……」
高格明咳嗽了一聲,提醒周芳華道:「芳華同志,我們都是搞科學研究的,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要嚴謹,這裡還有部隊上的同志,如果假設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
周芳華神情坦然的聳了聳肩膀:「OK!格明副組長同志,你說了算。」
楚南飛圍著航拍照片來回踱步沉默不語,彭新宇與高格明交換了一下目光,同樣感受到壓力的江一寒在旁略帶嘲諷的口吻道:「怎麼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副連長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楚南飛深深的呼了口氣道:「如果這是命令,我無條件執行,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江參謀長,如果我們連將要面對的是什麼都不清楚的話,我們將毫無勝算。」
彭新宇猶豫片刻頗為無奈道:「楚副連長,我十分理解你,說實話世界上有太多未解之謎,還有更多我們現階段科學技術無法解釋的現象,在探索真理和真相的道路上永遠都是荊棘遍布,我們不能因為有荊棘或者懼怕犧牲,就停止探索追求真理的步伐,為了我們的祖國更加富強昌盛,我們不畏任何艱難險阻,甚至是犧牲。」
彭新宇的話引來了在場所有科研人員的熱烈掌聲,楚南飛望著那些臉色洋溢著激動神情的科研人員,無奈的微微嘆了口氣,很多時候最理智的人群卻是最經常容易受到情感渲染的影響。
江一寒如同得勝的將軍一般望著楚南飛,連江一寒都不清楚為何自己會有一種勝利的喜悅感?楚南飛確實桀驁不馴,但江一寒也承認楚南飛是難得的人才,江一寒想起了自家老爺子曾經說起過,有一種人天生就是為了當兵而生的,這種人生逢亂世能大顯身手,生逢盛世,則是這種人的悲哀。
周芳華注視著楚南飛離開指揮部,彭新宇站在二樓的窗前注視著楚南飛離開,兵站的劉站長來到彭新宇身旁,沉聲道:「要不要換個人選?」
彭新宇轉身看了一眼劉站長,猶豫了片刻道:「還是不要了,我看這個楚副連長除了個性和好奇心強了一點,其他方面都符合我們的要求,也就不給部隊上的領導多添麻煩了。」
楚南飛剛一進帳篷,發現全排三十號人黑壓壓的全部擠在裡面,見副連長回來了,所有人全部紛紛起立,楚南飛微微皺了下眉頭:「老司務長和各班長留下,其餘的人回去準備。」
片刻帳篷中空蕩了很多,楚南飛給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一班長方大頭毫不客氣的從楚南飛的煙盒中抽出了一根香煙點燃,順手將香煙揣進口袋裡,楚南飛看了方大頭一眼沒說話。
帳篷裡面靜得可怕,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帳篷外的風聲,楚南飛將煙頭熄滅,環顧留下的四人緩緩道:「你們都聽到了江參謀長宣布的命令了,大家都談談吧!」
秦老實沉默不語,坐在彈藥箱上搓著手,包括總愛自作主張的方大頭在內的三名班長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肯開口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楚南飛起身道:「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麼我就開始布置任務了,上級命令將我們調入總部直屬的6519部隊,代號零點,我們的任務是保障專家科考安全,我們現在掌握的情報很少,所以我決定抽調一個戰鬥班擔負此次任務,其餘兩個班在沿途按等距分別設立警戒陣地,擔負掩護和接應任務。」
楚南飛看了一眼方大頭道:「小眼鏡、黃大壯編入你的班,跟隨科考隊一同行動,錢大同的二班和白浩的三班每班領一挺高射機槍和一挺重機槍,沿途在有利地形挖掘環形工事,有問題沒有?」
「沒有!」方大頭、錢大同、白浩三人面帶喜悅,昂首挺胸的腳跟一磕,啪的一聲原地立正。
楚南飛擺了擺手:「趕快去準備吧!」
三人離開后,秦老實也緩緩起身,無奈的嘆氣道:「新兵上陣,上面怎麼說的?」
楚南飛頭也不抬道:「還能怎麼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秦老實苦笑:「怎麼還是這一句?方大頭他們三個班長想留在部隊提干,下面的也有想提干、轉志願兵的,沒上過戰場,再老的老兵也是新兵,和平時間長了,還記得血是熱的,卻就忘記了血是腥的。」
楚南飛望著秦老實的背影,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上過戰場的和沒上過戰場的兵是不一樣的,生與死,血與火的考驗會讓戰士迅速的錘鍊蛻變,他們會更加珍惜生命,享受平靜的日子,當然他們也會對軍規條例充滿不屑,但他們更加重視袍澤之情。
中午時分,急促的集合哨音中,搜索部隊集合完畢,戰士們開始更換武器,嶄新的五六式突擊步槍、四十毫米火箭筒、爆破筒、火焰噴射器,連平日只有幹部佩戴的五四式手槍也配發到了單兵,大批的物資開始裝車,整個兵站沉浸在繁忙之中。
望著滿臉喜色擺弄新武器的戰士們,站在楚南飛身旁的秦老實撇了撇嘴:「老話說舊不如新,槍卻恰恰相反,武器是士兵的第二生命,自然是越熟悉越好。」
楚南飛沒吭聲,意味深長的看了秦老實一眼,他很難理解以往在連隊少言寡語的老司務長怎麼變得如同一個話嘮一般?總是絮絮叨叨的疑神疑鬼?
很快,部隊登車完畢,江一寒給每一名士兵發了一張信紙,讓大家寫清楚自家的地址和給家人的一句話,要求這一句話的內容不能暴露自己的部隊番號,不能暴露所在的位置,更不能提及自己執行的任務。
中午燥熱的陽光讓裹著羊皮大衣的所有人都燥出了一身汗,但是每個人的表情卻異常的嚴肅認真,楚南飛卻把信紙揣入了口袋中。
「你怎麼不寫?難道不想跟家人說點什麼嗎?」周芳華不聲不響突然來了一句,把陷入沉思中的楚南飛嚇了一大跳,楚南飛滿臉笑容,十分客氣的回敬了一句:「關你屁事?」
周芳華頓時有了一種好心被狗咬的感覺,氣得狠狠的跺了一下腳,一直關注周芳華一舉一動的江一寒一臉的茫然。
先是周芳華主動靠過去與楚南飛交談,然後楚南飛似乎微笑說了什麼?接著周芳華怒不可遏的離開?這是什麼邏輯?
一旁的劉站長則會意的一笑道:「怎麼了小江同志?」
江一寒有些慌亂的欲蓋彌彰:「沒什麼,沒什麼!」
劉站長輕輕的拍了拍江一寒的肩膀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都年輕過,不過你要牢記自己是一名軍人。」
最後兩個字說得江一寒心底咯噔一下,周芳華是一名海歸的研究人員,家裡的大部分成員都在國外,而自己是軍人世家,這樣的婚姻就算組織上通過,家裡的阻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望著充滿野性混合著知性美的周芳華怒氣沖沖從自己面前走過,想打一個招呼的江一寒發覺自己的竟然口乾舌燥,嗓子發緊,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連發怒都是那麼的完美,江一寒將自己的情感深深的隱藏起來,望著周芳華離去的背影,微微顫動了幾下嘴唇,這一刻江一寒才明白,什麼叫做『不可逾越的鴻溝』!
「部隊登車完畢,先導車,指揮車準備!」楚南飛手中的紅綠兩色旗子分別劃了兩個半圓,旗語示意司機發動車輛,車輛發動機的轟鳴聲中,車隊開始緩緩出發。
車隊駛出兵站圍繞兵站環形一圈,當路過那片墓地時車輛緩緩減速,小眼鏡挎上了蘇式手風琴,方大頭不聲不響的掏出了口琴。悠揚的旋律中,官兵們輕聲隨唱: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的柔曼輕紗;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聲好象明媚的春光;姑娘唱著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鷹,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她還藏著愛人的書信,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她還藏著愛人的書信,這歌聲姑娘的歌聲;跟著光明的太陽飛去吧!去向遠方邊疆的戰士。
楚南飛由哼唱轉為放聲大唱,他清楚這是生者對死者的敬意和祭奠,同時也是唱給他們這些此刻還活著的人們。
歌聲逐漸越來越大,飄蕩在荒蕪的戈壁之上,煙塵中車隊向著日落之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