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擊鼓的男孩》(38)
兩個男孩走在山脊上,雖然萬聖節已經過去,但它的陰影仍籠罩山間。
德克斯踢了踢腳下的土,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的發現。他很希望能找到一根骨頭、一片生鏽的金屬,甚至是弗農以前戴過的叛軍帽。只要能找到任何東西,能證明他曾經越過寫著「警戒線—禁止跨越」的黃色帶子,他就心滿意足了。
鮑比也希望德克斯能找到什麼東西,因為他倆都想證明穆拉托山之戰真的發生過。
好吧,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希望。警長似乎很開心這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辛迪卻堅信這件事情不會隨著弗農一起永不見天日。她拍的照片都是模糊的,什麼也看不清。至於哈迪·埃格斯呢,自他從破壞公物的罪名中被保釋出來就一直保持沉默,並且看樣子他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提起那件事了。
傑夫·戴維斯看上去總是一副失獨父親的樣子,頹喪到甚至取消了斯通曼突襲戰的重演活動,只是之後大部分時間裡,他還是把自己鎖在那間堆滿內戰收藏品的房間里。
鮑比去戴維斯的拖車那裡看過一次,還帶上了媽媽親手做的豆盤——南方人用這道菜來安慰朋友的不幸。鮑比在門外聽到傑夫自言自語,於是在事情變得更加詭異之前趕緊離開了。父親很快又恢復了老樣子,所以鮑比覺得沒必要再追問自己的身世——自己要操的心已經夠多了。
比如他們四周的那堆瓦礫,還有厄利·埃格斯是踩著什麼路才回到了家。
「兄弟,到底發生了什麼?」德克斯問他。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鮑比回答。德克斯讓他有點不高興,失去最好朋友的日子對鮑比來說並不好過。德克斯就是無法理解那些真諦,對他談感情的事簡直像是對牛彈琴。
「是啊,就是一堆關於鬼魂的無稽之談。」德克斯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編這就是為了能和凱倫·格林上床。」
事實上,從那以後,鮑比在課間的走廊里都無法正眼看凱倫。每次碰到她時,他都回想起弗農曾經想要吻他的場景。
「比起這個,我寧願要弗老弟回來。」鮑比一邊凝視著一堆堆廢物、樹樁和石頭,一邊說道。那些用來搜尋弗農——或者他的屍體——的重型機器仍舊停在空地周圍,儘管那輛失控的推土機三個星期前就已經永遠地把叮鐺洞給封住了。
「不得不說,他的屍體到現在還沒找到怪嚇人的。」德克斯說,「我是說,你看見那個山洞了,還不到十英尺深。他能消失到哪去?」
鮑比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無法解釋,也許有些人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跟平常人一樣來到這個世界上,但是這個世界卻沒有準備好迎接他們。
或者弗農是對的:如果你和別人不同的話,你就不屬於這裡。
鮑比望向遠方,起起伏伏的山脈看起來就像海洋上髒兮兮的棕色波濤。秋天終究還是在寒冬的脅迫下離去,很快,眼前的這片棕色就會變成死氣沉沉的灰色。
「我覺得他無處不在。」鮑比說。我希望你在哪都安好。
他撿起一塊石頭,扔向地上最近的一個裂縫。它從一個翻轉的樹根上彈了回來,落在穆拉托山黑黑的土地上。
「夥計,你真是漫畫看多了。」德克斯邊說邊把手伸進夾克衫的口袋裡拿出一包煙,「來一根?」
鮑比搖了搖頭。
德克斯給自己點上一根,抬頭看看天空。天空中落日給一團烏雲鍍上了血色。「打雷了嗎?」
鮑比又點了點頭,哽住了喉嚨。那讓人窒息的擊鼓聲來臨時,他就聽出來了。
鼓聲還會繼續……
「我們最好在下雨之前離開這。」德克斯說。
「是啊。」鮑比從洞口那堆亂石前轉過身來,朝山下走去。
下雨的話就好了。銀亮的雨滴會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地球的表面敲打它自古以來的節奏。那聲音會像成千上萬個男孩在擊鼓一樣,那麼弗農孤獨的擊鼓聲就會被淹沒其中了。它會沖洗叮鐺洞里讓人捉摸不透的墳墓,還能沖刷掉地上的灰塵、抹去腐爛的味道,讓整個世界煥然一新。
最重要的是,雨能夠掩飾住他臉上奔涌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