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跳大神
農村的作息習慣真稱得上是早睡早起,天一擦黑基本上就睡,天蒙蒙待亮時就起來生火、做飯、燒炕。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學的緣故,天剛蒙蒙亮我和順子就連連哈欠的爬了起來,看著小胖兒睡的和死豬一樣,也就沒和他打招呼。
學校與我家只有一路相隔,很近。毫不誇張的說,課間休息的十分鐘,我可以回到家裡喝口水后再跑回學校都來得及。
在背了一上午的「出師表」后,中午放學我和順子就往回走,忽然看見村南的趙大嬸和他家老伴兒背著包急匆匆的從我們對面走來,後邊還有好多人前呼後擁的。我和順子一看這場面就知道準是誰家又出事兒了。跟著就往前跑。
李大嬸在我們這嘎達那是聞名十里八村的仙姑,「會請神」家裡常年供著仙家,誰要是有個大病小災的,只要他一去保證是藥到病除。
「跳大神「是一種活著的人與死了的人「交流」的一種方式,一般需要兩個人來完成,一個叫「一神」一個叫「二神」,二神是是一神的助手。在跳大神過程中,一神多是在「旋轉」二神耍鼓,有固定的曲調和請神詞,「神」請來以後二神負責溝通,有時候請的是神,有時候請的是妖。東北這塊不叫跳大神,而是叫「出馬,」俗話說「南茅北馬」嘛,茅,就是茅山之術,馬,就是東北薩滿。
劉小光早年的藝術表演二人轉不是有一段叫《保仙家》,其實那就是一種藝術升華后的「出馬」。
村子里的路一共就那麼幾條,跑上路口,就能遠遠的看到前面的人群,絡繹不絕。
這種事雖在農村普遍,但也不是經常能見的,聽到信兒的村民也都趕去看熱鬧。所以這一路上總會碰到三三兩兩的人。聽他們閑聊,才真的讓我和順子大吃一驚,「竟然是小胖兒中邪了」
原來小胖兒在我們走後突然就高燒了起來,滿嘴流哈喇子還直說胡話,待到天已大亮他爹找他上學去的時候這才發現。他爹一看不對勁兒顧不上責備,抱著小胖兒就去了鎮上的診所。醫生檢查半天也沒找出有啥毛病,針也打了,葯也吃了就是沒見有好轉的跡象。實在沒招兒只好又抱了回來。左鄰右舍的老人過來探望說是好像沖著啥了,這小胖兒他爹才遣人去請李大嬸。
我和順子隨著人群好不容易才擠到了窗檯邊,隔著窗戶往裡探望。農村的窗戶距地面不高,也就一米左右,一般窗內就是火炕,坐北朝南嘛。只看到小胖兒躺在炕上,身下鋪著褥子,他媽在旁邊抽抽嗒嗒的哭著,小胖兒他爸很小心的從口袋裡拿出五塊錢壓在了香爐下邊,就轉身招呼屋裡的人往外讓讓。
李大嬸很虔誠地點上香,閉著眼祈禱一番,香煙繚繞中,李大嬸往中間一坐,神態安詳,面色莊嚴。
開始瞧熱鬧的人們還唧唧喳喳的沒完沒了,一看這場面馬上就靜了下來。二神也就是他老頭見狀,弓著腰,走著貓步,在屋裡地開始划圈。手裡拿著周邊裝飾著銅大錢的太平鼓,以及一根發顫的鼓鞭,敲著一種奇怪但是很有韻律的鼓點。
而李大嬸聽到鼓點后,忽忽悠悠地站起身來,一邊扭著身上的叮噹直響的腰鈴,一邊張著沒有門牙的嘴就哭聲賴調地唱了起來,伴著有節奏的鼓點,屋子裡頓時就迴繞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戶戶把門關」
「十家都有九家鎖」
「就有一家們沒關」
「鳥奔山林虎奔山」
「家雀哺鴿奔房檐」
「行人的君子奔旅店」
「刷錢的哥們上了梁山」
「唉、、、唉咳呦、、、」
李大嬸嘴裡唱個不停,二神則開始上下晃動單面鼓,鼓上的銅大錢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響;同時,又不停的敲打著鼓點,鼓點聲音散亂,忽高忽低,急一陣,緩一陣。
李大嬸從炕上跳到炕下,直跳的鼻涕眼淚都流了下來,那鼻涕拉成一條線兒直垂自己的腳下,看的我和順子都有點噁心了。
正在興頭上時,突然「哐」的一聲響、、、李大嬸就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場面頓時嘩然一片,交頭接耳、切切私語聲不斷。還有人伸出大拇指不斷的讚歎李大嬸的功力高深,都能隱形了。
過了足有三兩分鐘,人們還沉浸在一片嘩然中時,突然聽見屋裡炕下傳來一陣老婦女的「哎呦」聲。
原來這個李大嬸並不是隱了什麼身,而是對這個職業太喜愛了,以至於跳著跳著跳到屋裡冬天儲藏蔬菜的地窖里。
二神也就是李大嬸的老伴兒聯合小胖兒他爹,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把李大嬸從地窖里拽出來。
這神兒是跳不成了,大腿胳膊都刮破了皮,趕忙收拾了一下包袱,及其狼狽的逃出了小胖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