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二十五年前的往事

汽車下山去了。

我垂頭喪氣，剛才居然忘了給這姑娘的家人打電話，好歹讓人接她一下，這會想起來，人家車早就走了。

倒是懷裡的小姑娘弱弱地開口了：「沒關係，我喜歡眼林濤哥哥在一起……」

老道士微笑著不語，我鬧了個大紅臉，趕緊解釋：「小姑娘家家的別亂說話，你才多大呀，再說我都已經有女朋友了……」又想了想，補充道：「唔，已經結婚了。」

小姑娘頓時全身一震，如遭雷擊：「怎麼，怎麼可能！你居然……」

她掙扎著，想要從我懷裡跳出來。無奈，我只得鬆手。剛一放開，她就捂著臉跑了到了路邊，縮在那裡，發出了低低的啜泣。

我搔著頭皮，也沒有辦法。有心再想叫她過來，又擔心被誤會成性騷擾。我轉頭向老道士，不料他卻打起了座，閉著眼睛一臉的莫測高深，看樣子完全不想管這檔事。

救援的人還是趕緊過來，把這妹子帶走吧！

我唉聲嘆氣，看了看地上挺屍的兩個道人，又看著一臉平靜的高個老道，忍不住提醒說：「道長啊，你中的詛咒非常惡毒，就我師傅的秘錄來說，基本沒有破解的辦法……道長你打算怎麼辦？」

「怨念欲毒之氣，我派倒是有解毒的法門，但是祖靈血咒……」老道士睜開眼，搖了搖頭：「這咒法幾百年未在人間現世，確實是無法可除。」

他的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茅山也沒有解除詛咒的辦法。剛才那本書中，說不定就有這東西的法門，但是我並不想把書拿出來。

倒不是我見死不救，而是有那麼一瞬間，我又是一陣心血來潮，沒來由感覺到，如果我把這書亮出去，可能會招來巨大的危險。

「那不是回去了只能等死？」

老道士呵呵一笑，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後學末進，也未必勝不了老輩的先人。祖師解決不了的事，現代的人未必沒有辦法，我尚且不擔心，道友又何來憂慮？」

他的話還真點醒了我。就拿孫老頭來說，他自己琢磨出來的科學捉鬼法，一點都不比辛苦畫符來得弱，而且普通人都能上手。時代一直在發展，以前多少未解之迷都被破解，相比起來，茅山是名門大派，去拜師的聰明人也更多。這個血脈詛咒，說不定還真能被他們給解了。

他這麼說，我也安心了不少，於是轉去問我心中一直以來，最大的疑問：「道長，我一件事憋心裡很久了，周家的人說孫旌華滅了什麼宮家的滿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居然不知道？」老道士驚訝地看了一眼，然後瞭然地點點頭：「也難怪，這事發生之時，只怕你還沒出生。」

他坐直身體，捋一把鬍子，才說：「二十五年前，當時我們這些修鍊門派曾經受國家邀請，成立了一個傳統文化興趣學習班，其實也就是各門派弟子交流的地方。當時的孫旌華就是學員之一，據說他少年時與家中不合，投神宵派做了弟子。因為千前年一樁公事，神宵派幾乎被整個道門敵視，孫旌華就是這代神宵派唯一傳人。」

「當時奇門遁甲已經分為兩派，一派精研易數，已經式微，一派傳承術藏，一直各時的官府，也就是政府合作，基本已經脫離道門，后發展為兩家，即為長白宮家，山東周家，其中宮家也是周家一個分支余脈，兩家互相照應，勢力即使是在現在，也是最大的。孫旌華才華不凡，出身又尷尬，就被周家看中，準備拉攏為心腹。」

「宮家，周家兩家，其實理念也不同。宮家避世，除了學習術法，基本處在隱世之中，家中子弟分處各何各業，與普通人無疑。但是周家卻一直與高層保持密切關係，甚至於連那個學習班，也是周家人提議而行。」

「只是當時，宮家那一代青年領軍之人轉變了想法，要學周家所為，不再避世不出，而是步入政府高層，爭權奪勢。只是當時孫旌華展露頭角，被周家有意培養為代言人，宮家的長孫宮懷玉與孫旌華當時沒少明爭暗鬥，爭取宗教局那個唯一的黨校學習名額——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我很老實地搖搖頭，這種政治上的東西，我確實完全不明白。

「就是晉身官位的一種辦法，我道門子弟雖然對這些事並不上心，但他們兩家畢竟是俗家子弟，一心爭奪化龍之機。結果宮懷玉落敗，這仇就這麼結下了。」

說到這裡，老道士忽然沉默了，過了一會，才緩緩說：「除此之外，兩人還共同追求周家當時的一個女子，結果仍是孫旌華抱得美人歸。那屆學員畢業后，孫旌華本已經準備跟那個女子商訂婚期，準備在黨校學習之後，兩人就馬上成親。但等他歸來之時，卻傳來消息，那個女人，居然僅在他離開月余之後，就嫁給了宮懷玉。」

我這會忍不住插嘴：「道長，這事，到底是那個女的變心了，還是被逼的？」

老道士又搖頭：「男女之事，誰又能說清呢，我只聽說當時孫旌華去質問過往的戀人，卻被那女人打傷，鬱郁而歸。這之後過了有六個月左右，年關伊初，突然就傳來驚天消息，長白宮家滿門四十七口無一倖免，死在自家老宅之中。當時周家也派人去宮家拜年，他是唯一的倖存者，就是他指證，殺人者正是神宵派的孫旌華。」

老道士沒有講故事的天份，這段驚心動魄的故事被他說得平平淡淡，聽上就是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才滅了情敵滿門。但我從他的話中，敏銳地發現了一個疑點：「等下，那時孫旌華才二十多歲吧，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就算再天才，修為又能高到哪去呢？那個宮家既然都是傳承幾百上千年的大世家，深藏不露的人物肯定很多，怎麼可能被一個毛頭小子滅了滿門？而且全程就一個人看到，孤例不證啊，這也太沒說服力了吧！」

老道士苦笑，說：「道友，你還是小看了神宵一派，那畢竟出過飛升仙人的門派，除了傳下的三大道法，還有一柄仙人隨身寶劍。僅憑這把寶劍，宮家一家，就無人是他對手。」他清了清噪子，又說：「事發之時正值深夜，周家的人曾說看到滿天光華，劍氣縱橫，事後我們曾以回溯法術查看，只看到一團光華亂舞，正是那把靈素寶劍之光。」

得，這下人證，物證皆在，孫旌華不管怎麼說，還真坐實了殺人全家這樁罪名。

只是孫老頭說的，自家孫子並沒有動手，又是怎麼回事？

我琢磨著，只覺得還是疑點重重。按理說，孫旌華都動手殺人，沒道理放過周家的人，而且當時所有人只看到了劍光，沒有看到人影，以及那個莫名其妙就出了問題的婚約，怎麼看，裡面怎麼都有貓膩。

而且再說了，就算是殺了宮家的人，又沒動周家人半跟毫毛，周家人急吼吼地跑去替人報仇又是什麼意思？聽老道士的說法，其實二十多年前他們兩家已經生怨了，沒道理巴巴的出力不討好。

「當真……一口氣殺了四十七口人？一個人也沒活下來？包括孫旌華那箇舊情人？」

我這話一出口，老道士就沉默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這也是讓我不解的地方，那個周家的女人，沒一人看到她的屍體，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甚至有人以易術算其命途，得出的結果卻是天機蒙蔽。」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這女的可以說是引起這樁滅門案的導火索，這麼關鍵的人物居然失蹤，而且還是易數高人都查不到的那種失蹤，這可就有意思了。

看上去，這確實是樁狗血的為了個女人大打出手，殺人滿門的狗屁倒灶事，但問題是，我可是聽孫老頭提起過，孫旌華當時一心想找到戰死在越南戰場父親的屍身，只是苦於全無線索。他之所以這麼熱心往官場上靠攏，也是為了設法找到當年戰事的資料，好尋回父親的遺骸。

滅門案發生在二十五年前，也就是1988年，如果孫老頭沒說胡話，那事發前一個月左右，正是他倆剛找到線索，去越南找尋屍骨之時。我記得結果是並沒有找到，這就更有問題了，自己父親的事還沒忙完，怎麼一回頭，就會遠赴千里之外，去殺了與自己僅有一點小仇怨的宮家之人？

二十五年前失蹤的女人，連易數卦師都找不到她，生死未知。現在，失蹤的孫旌華，仍是易數高人也找不到，這兩件事……貌似有那麼點聯繫啊！

我正琢磨著這事，就看到老道士臉色一變，猛然扭頭往山下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