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俠義之心,男人無趣

第30章 俠義之心,男人無趣

第30章俠義之心,男人無趣

一路平步青雲,王丁挎籃來到村尾老城牆。

眺望城外廣闊天地,王丁驀然想起那個恨得牙痒痒的瘋子,終日臉上掛笑,卻笑容玩味,嘴裡經常碎碎念叨,卻是瘋言瘋語,待人心地可良善,可兇殘,脾性捉摸不定,好似風雲變幻。

如此渾身透露著古里古怪氣息的傢伙,如何做得到富傾天下,且不說那張罵起人來惡毒至極的臭嘴,究竟是如何將那一心逐利的商家盡收帷幄,要說人為財死,那些頭腦削尖愛財如命的商家可以理解,但那些自命清高的神人仙家如何願為其兩肋插刀,這其中的道理可就不是利益二字能夠解釋清楚的,至於三教九流之餘,王丁懶得認識,也不想明白這些終日在泥沼里刨食吃的山下俗人是如何想的。

「地地道道的瘋子!」

王丁來到坍塌的一截老城牆前,視線由近及遠望去,這截塌坯城牆論起緣由來,多半還得歸結於那個瘋子頭上,要不是王丁被瘋子糾纏的惱羞成怒,這座老城牆明明可以前移三千里。

對於一片被壓榨到極致已然病入膏肓的天地,三千里無疑一劑良藥,可為之續命千餘載大好光陰,還有大道、氣運、香火等看似虛無縹緲的東西會充盈起來,就好如一池積蘊萬年的池水,只有源源不斷的出舊進新,這池子里的小天地方能長久,如若被削斷進水,再堵去出水,讓這池水變成不進不出的死水,時間短還好,畢竟池底積蘊豐厚,但長此以往下去,池水就會慢慢腐臭,裡面也必然發生先前不會發生的惡劣行徑,以大欺小,以強欺弱,報團取暖之類所能想到維持自身苟活下去的方法皆會用盡。

這個名為野狼村的小天地,眼下情境不過如此。

「先前怕是那個瘋子來此一探虛實而已!」

王丁思襯著,手中竹籃拋出城外,一去三千里,竹籃凌空傾斜抖擻,而後倏忽飛回城頭。

這三千里天地,雖說王丁沒有答應那個瘋子收入囊中,但那個瘋子也算處事厚道,直接將這三千里天地單獨劃分出來,擺在王丁手邊,隨時想拿,隨時就能拿去。

三千里天地,其下俗世疆域何止千萬,皇朝古國無數,將這一大塊肥肉白白送予王丁這個落魄的「老天爺」,那個瘋子提出的條件自然不會吃虧,但終歸還是王丁佔了便宜,只是在最後一點細緻末梢上,那個瘋子犯了王丁的忌諱,因此幾乎一本萬利的「大買賣」,就徹底談崩。

老城牆,坍塌一截在於此。

香火台香火全滅,在於此。

老龍井丟刀,在於此。

不過,皆是婦人王丁的小小報復罷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女子報仇,千年不斷。

被困竹籃許久的一眾仙師,驟覺眼前倏忽即亮,待反應過來,已然站在一座喧囂熱鬧的城外古道之上。

老仙師抬頭看了看天,不明覺厲,心中又是一陣哀嘆。

自己何苦來哉!

驟得自由的一眾年輕人則是歡呼雀躍,再檢查自身無礙,兵刃皆在後,更是欣喜若狂,直言天道好輪迴,那妖婦必是被某位不願現身的仙師斬去了頭顱,那點妖術散去,自己這些人才能脫困,天下還是好人多,朗朗乾坤,妖婦再猖狂,終究還是伏誅,日後再遇上此類降妖除魔的好事,還得拔刀相助才對!

老仙師聽得直搖頭,但也不好打擊這些初涉江湖涉世未深的後輩那顆俠義之心,行走江湖,俠義當先,有什麼能比這二字最令一輩又一輩人憧憬且捨身往死的。

青衫白馬,仗劍而行,路遇不平,一劍平之。

三五知己,談笑風生,來去自如,俱風流矣。

老輩人看後輩,多數人以為看的是根骨、天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老輩人看後輩,看的是自己昔日一言一行,一思一慮,如同舊事在後輩身上重演,後輩行途偏頗,便給一劍,所擇不定,便給一劍,心智不堅,便給一劍,就這麼一劍又一劍,後輩愈行愈穩,漸行漸遠。

義氣不在,俠心愈少的老輩,遙望遠行的後輩背影,老眼掛淚,卻甚覺欣慰。

一輩,又一輩,就這麼看似絕情地背後相扶走下去。

一代,又一代傳承,就在一劍又一劍中繼承下去。

有些事,訴於今人說,萬般不解。

唯有光陰流轉,自身在紅塵俗世中滾打幾番,答案自現。

老仙師淡去心中感慨,瞧著這幫子意氣風發的年輕後輩,個個春光繞身,光陰未走,不由得再次感慨,年輕真的好!

瞧看一眼遠處城頭,人聲鼎沸,紅塵氣息滾滾,老仙師撫掌而笑,「周穆,這到了鎬京城,你不得宴請大夥好生吃喝一頓,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人群中,被老仙師點名的男子,一拍額頭,繼而大笑,「多虧老仙師點播,晚輩家世確實在於此處,只是從小跟隨師父外出學藝,久未歸家,掐指算來,也有十六七年之久,對家中人事早已模糊不清,誰知道這次回去,會不會被當成欺世盜名之輩,趕出家門?」

少年周穆沖老仙師眨眨眼,求救意味鮮明。

在人世浮沉五六十載的老仙師心領神會,輕咳一聲,替周穆這個心志高遠的少年打圓場,「周穆外出學藝多年,對家鄉觀念單薄,也是情有可原,這次就不再為難你小子了,不過這頓酒水可逃脫不了,鎬京畢竟是你小子的家鄉嘛!」

周穆感激地點點頭,對有授藝之恩的老仙師愈發尊崇。

老而有德,這是周穆對老仙師有別他人的基本看法。

跟隨前師遊歷山河無數,一路風餐露宿,身陷險境,少年周穆皆坦然面對,認為這些不過是鏡中水月,身體吃苦受累,亦是一種磨礪,也曾面對無法拒絕的誘惑,但他終歸心志高遠,一番慎重思量后,也就看破,毅然決然斬斷心底那抹留戀,重踏征途。

而教會少年周穆遇山開路逢水搭橋的師父,卻拒絕了周穆繼續前行的請求,甘願留於昆丘,享盡不屬人間之繁華。

「少年有青雲不墜之心志,且能腳踏實地去追尋實現,臨危不懼,不亂,不退,這便是聖人之相,為師久在人世浮沉,可謂是心神俱疲,能留於此山清水秀,古道熱腸之地,也算老天爺賞面,彌留之際覓得絕佳埋骨地,心滿意足!」

少年周穆依稀記得臨行前,先師對他的臨別贈言。

一眾意氣風發的俠士簇擁著少年周穆進入名為鎬京的古城,老仙師大搖大擺尾隨其後,嘴裡哼著古老到不知出處的小調,心裡樂開了花,這頓酒水如何都能吃進肚腹了!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遊人川流不息的街道,街邊販夫走卒叫賣此起彼伏,滾滾紅塵氣息撲面,方方面面都在訴說著這座古城的繁華。

一行人隨意找尋了一家鋪面尚可的客棧,少年周穆熟稔地將眾人安排好,又額外給老仙師多上了兩道地道美食,便悄然離去。

老仙師推開窗戶,望著街上那道熟悉的背影,眼神晦澀。

少年周穆一路拐繞,最終來到一座豪門大院前。

近鄉情更怯。

昔日,少年周穆問過先師為何過家門而不入,先師思襯許久,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少年周穆不明所以,僅是記在心底。

如今,舊事重演,不過人由先師換成了昔日不明世事、今時人情練達的少年郎而已。

周穆站在周府對面的一條暗巷,看著繁華依舊的周家大院,心裡滋味可謂是百轉千回。

馮笑來到登城眺望的王丁身側,一屁股坐在地面,望著遠方長吁短嘆。

「年輕人,朝氣蓬勃,幹嘛學土埋半截的老傢伙想說事就唉聲嘆氣的壞習慣,莫非嫌自己活得長久?」

王丁一巴掌拍在馮笑頭上,沒半點好臉色。

「一登上這牆頭,就想到那夜的慘狀,事不過二,真不想再感受一下那種人力有窮盡的無力感了!」

馮笑苦笑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不過,皆是實話實說。

王丁收回準備拍下的第二巴掌,沉默半晌,「那個瘋子不過是來一探虛實的,況且他來這裡一趟,實屬不易,放寬心,下一次還不知道啥時候呢?」

「不過也不好說,瘋子行事素來無章可循,說不定那傢伙就在附近轉悠,等待時機成熟,搞不好就在今晚,或者明晚,後晚,就會跑來攻城,都有可能!」

王丁蹲在城牆塌坯的地方,撿起小半塊城磚,輕輕敲擊城面,噹噹作響,好如鼓鳴。

「你可知這老城牆是用何物所建?」

王丁將半塊城磚隨手拋給馮笑,一拍不染陽春水的玉手,也學著馮笑先前坐態坐下,不過是盤腿而坐。

「真猜不出來!」

馮笑搖頭。

「沒意思,男人果然是床下毫無趣味的傢伙,要是將這牆頭換做婦人床笫,怕是挖空心思也會說出一萬個令人心喜的答案,哎……」

王丁搖頭嘆息。

「這老城牆是一截龍軀所化,堅固無比,水火不侵,刀槍不進,即便昔日逍遙大境的大佬來了,也是束手無策!」

「逍遙大境的大佬有多厲害,給你做個對比就明了,那個瘋子不過才是逍遙大境中的二重天,距離三重天看似咫尺之遙,實則千里萬里,二三之差,唯有踏過之人才能明了!」

王丁破天荒解釋起這些裹腳布一般的老舊境界區分,於她而言,什麼逍遙幾重天不甚重要,只要竹籃在手,天下即有。

他人不知這一點,因而昔日有不少倚仗境界高深的傢伙來犯,結果如今都在王丁的竹籃里飄著。

瘋子不敢大動干戈,也有此中幾分原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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