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中國繪畫常識》(8)
隋朝之繪畫
東晉自元帝以來凡二百七十年,隋文帝滅北周及陳,南、北兩朝對峙之局皆席捲而兼并之,大似秦始皇之兼并六國。結果北朝之風抑,南朝之習改,清談絕跡,經學代興,南北朝思想之藩籬自然打破,而繪畫亦融和南北風尚之特色。展子虔、董伯仁應召入朝,其初圖樣各異,后乃互采其意以相資益,由是亦可見一斑。
文帝傾心政治,主節儉,崇文教。於東京觀文殿起二台:東曰妙楷台,藏古來之法書;西曰寶跡台,藏古來之名畫。開皇二十年,命侍官夏侯朗作《三禮圖》。煬帝即位,於洛陽起顯仁宮,長安至江都設離宮四十餘所,又造汾陽宮。當時土木建築凌駕漢武。加之寺觀邸宅連年造築,其裝飾繪畫之需要可想見也。又煬帝撰《古今藝術》五十卷。
名工輩出,如展子虔、董伯仁皆相繼入朝。其他閻毗、楊契丹、鄭法士兄弟等,皆事隋室。閻毗、楊契丹並長衣冠車馬。閻毗傳其技於立德兄弟,楊契丹為當時寫生家之泰斗。鄭法士師法僧繇,獨步江左,最長人物、樓台。其層樓添以喬林嘉樹、碧潭素瀨、雜英芳草,曖然有春台之思。蓋樓台為界畫,如展子虔、董伯仁皆擅長,故界畫於隋朝大為發達。法士之弟法輪、子德文及孫尚子,皆擅名於一時。尚子善戰筆之體,甚有氣力,衣服、手足、木葉、川流莫不戰動,唯鬚髮獨爾調利。他人效之,終莫能得。法士之畫派,當時袁子昂、陳善見、劉烏及唐初之閻立德兄弟並傳其法。
自唐以降,發展之氣運,其影響及于山水畫。展子虔經北齊、北周,在隋為朝散大夫、帳內都督;畫人物描法甚細,隨以色暈開,人物面部神采如生,意度自足,可為唐畫之祖。其後閻立本、李思訓皆宗其法。
此等諸家之外,江志之山水木石,李雅之佛像,皆一時之選。又西域之東部,土爾其尉遲跋質那、印度僧曇摩拙叉及跋摩擅西域畫,其畫風影響及於中國。跋摩善畫十六羅漢像。煬帝晚年,國用不足,內亂頻仍,群雄蜂起,遂以前朝之名書法畫載往揚州。中途船覆,失其半,其一半傳於唐室,即《貞觀畫史》所載者也。
要之,六朝畫藝於各方面發展,而宗教畫為中國畫史上一大重要之點。以漢代以降中國繪畫發達之大勢觀之,六朝繪畫為進於唐代之過渡時期。雖其畫風巧致,尚存漢時古拙之餘韻;至於寫生之技能,則遠勝於前代,然未若唐朝之精整。蓋過渡時代之現象,尚未進於確然融渾大成之運。繪畫至唐,乃達於完備之域,於畫史上開一新紀元。寫生技巧之勝,因其遺迹及雕塑、書法等可推知也。
[隋]展子虔《游春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