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山
第3章下山
兩千年後。
夜幕如洗,星河如練,九天星河之下,一片片山樑如同巨龍背脊起伏著,神秘又帶著令人畏懼的可怕。
密林褪去了白天的綠意盎然,化身黑暗裡的密集魔物,靜靜的聽著蟲鳴與偶爾動物跑動時掠過枝葉草叢的細細碎碎響聲。
就在此時忽然有跑動的聲音從林子深處傳來,伴著跑聲,還有好幾道粗重的喘息。幾個人影飛快的在林中穿行奔跑,其中一人被樹根拌倒,其餘的同伴有一人停頓了身影,猶豫著是否上前幫忙。
「救我——!佘——啊!」
這人慌亂的向同伴伸出手正要在同伴的支持下站起來,一道詭異的綠光團忽然閃電般撲到他身上。
同伴被嚇得發出同樣的慘叫,連滾帶爬的往黑暗的密林里奔逃。
已經奔出老遠的前方的兩道人影頭也不敢回,尤其帶頭之人,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肚腹處,另一人個頭不高,穿著短褂手裡拿著一柄小巧的鏟子,死死跟在領頭的這人身邊。
呼哧呼哧的呼吸聲異常急促,因為快速奔逃造成胸口心肺擠壓得難受發痛,眼看著三人前前後後快到了山腳,落在最後的一人猛的被大力從后撲到。
前方的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慘嚎聲驚得腳下踉蹌,下意識回頭看去,就看到自山頂一直追著自己的巨大的綠色光團里,一匹黑色大狼模樣的東西正撲在同伴的身上撕咬。
「快走,我們馬上就到山下了,只要出了山,這鬼東西肯定就不能追上來。」
領頭的高瘦漢子咬著牙,雙眼露出凶光,不顧身體的難受加快了速度,在他身邊的漢子看看後頭那團在沒有動靜的同伴身上撕咬的鬼東西,最後還是咬牙向山下狂奔。
那團詭異的綠光見到身下的漢子嚇暈了過去便在空中一轉身,追隨著下山的漢子窮追猛打。
眼看山腳在望,已經能聽到山下村裡的狗叫聲越來越近,綠光猛的大漲速度如流星般撲向二人。
「狗子,你擋住它!等我帶著鮮貨到城裡和老闆匯合了,再帶人來救你們!」
領頭的人一個轉彎,正好看到綠光撲過來,他想也不想伸手抓住握鏟的同伴,趁著同伴瞪大了眼還未反應過來,奪過鏟子對著同伴肚子就是一鏟子,鏟子卡在一臉驚恐與不敢置信的同伴的肚子上,這領頭的人一把扯過同伴肩上的布包,大力把他踹向綠光團,然後自己看著不遠處斜坡,摸著藏在懷中的東西,一咬牙縱身一跳,便從斜坡上滾落下去。
山林間只聽到男子的慘叫痛罵,最後伴著男子拼力伸手用鏟子鏟向綠光團中的狼影,一聲古怪的嗷嗚聲響徹夜空,在男子倒地滾落的同時,光團也忽然碎成了千萬片細碎如螢火的光點消失在林中。
就在光團消失的同時,深山裡,一座破舊的老廟裡的一處點著昏黃小燭燈的地下小殿里響起了一聲器物掉裂地上的碎響,坐在豆大的燭火前的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身形晃了晃,身體一歪差點倒在地上。
燭火下年輕男子的五官端正,眉毛濃黑,眼睛彷彿天生帶笑,此刻卻滿臉血污,額角破了一個小血洞,雖然已經止了血,然而血液微微發黑,在臉上蜿蜒著,讓他原本的好相貌看起來猙獰無比。
他嘴角此刻流出一線鮮血,卻顧不得擦,而是伸手在地上摸索著剛才碎掉的器物的殘片。
摸索了好一陣,方把殘片聚攏捧起來,長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這些殘片說話。
「都怪我,師父再三交待點靈之術一定要把能量點找准了點才能讓你成為真正的法器擁有威力,是我對不起你,早知今日我一定不會貪玩好耍,把術法學好,也不至於讓你聚靈不長,微傷便毀了。」
他說完便捧著這堆燈下顯得特別古舊的殘片站起來,打量自己的周圍。
周圍本來放著許多木架、木箱,現在東倒西歪,一些東西掉在地上四分五裂,一些箱子大開,裡頭的書本古籍翻得亂七八糟,一片狼籍。
年輕人皺著眉,兩眼通紅的看了一圈后捧著殘片走到一角的舊木板樓梯處費力的抬步走了出去。
上方是一個老舊的小祠堂,昏暗的燈火僅有一支燃燒著,眼見著馬上也要燒到了底。不大的靠著牆壁的供桌上的牌位也東倒西歪,有兩塊還滾落在地上。
這個年輕人吃力的彎腰把牌位拾起來擺回桌上,向著供桌一鞠躬:「各位祖師爺在上,都是弟子何洛的錯,以為救人為善,不曾想救的是個狼子野心的禽獸,強搶了師門歷代珍藏寶卷與何洛的家傳秦代石壁不說,還驚擾了各位祖師爺,實在罪大惡極。何洛自知難辭其咎,等弟子把頭上的傷清洗包紮一下,再來祖師爺們面前磕頭認罪。」
他說著,又拜了兩拜這才離開。
等這個叫何洛的年輕人把頭上的血與傷洗了,自己用師門自製的藥粉敷的額頭的傷包紮好,這才脫了衣裳走到小院一角的井邊,打了井水倒在自己青紫傷痕交錯的身上。
雖然是夏天,可山裡的水仍舊徹骨透涼,然而這個年輕人全然無感般,沖了三四桶后這才擦乾身體穿上乾淨的打著補丁的舊衣,看著那套在打鬥撕扯中弄得破爛不堪的衣服,狠狠的呸了一聲后還是泡在了木盆水裡。
梳洗乾淨了,年輕人再次回到東面的祠堂,尋著燭火點好,一拜一個牌位的把祖師爺的牌位按著名字重新擺正,最後發現在最後一排右二的位置竟然少了一塊牌位。
他急得兩眼冒血,甚至趴在地上把供桌地底下都尋找了一番,什麼也沒發現,頓時臉色鐵青的重重的在供桌面前跪下。
「弟子何洛引狼入室,盜竊師門寶物不說,竟還妄動祖師爺牌位,弟子在此立誓,誓死追回祖師爺牌位與師門寶物,請各位祖師爺保佑,若追不回,弟子願遭天打雷劈。」
他立下誓,又重重磕了九個響頭,站起來想往外走,走出兩步后忽然又轉回身大步向祠堂一角的樓梯走去。
下了那間狼狽的地下室,何洛把木架與散物整理好,一邊整一邊念著那些物品的名字,及至清點好箱子,天邊已經微微泛亮,而何洛則紅著雙眼,迸出令人心驚的憤怒來。
「竟然盜搶我師門重寶《帛經》與上古術經重典,難道說這起子賊人是有備而來?」
「肯定是這樣!要不然怎麼會趁著師父與師弟進山採藥、只有我留守於門中時這麼碰巧的遇上求救?這麼多古籍不拿,就拿那些最重要的,甚至還搶走我脖子上的石壁,就連祖師爺牌位也是秦朝那位?這些、這些該遭天打雷劈的壞……壞心貨!」
年輕人顯然不太會罵人,臉憋得通紅最終才罵出個壞心貨來。他鎖好這間地下藏書室,再次在供桌前跪下認錯,最後關上祠堂門,走回北邊自己與師弟一塊住的偏角的小屋子,拿了草紙想了一陣,提筆把自己救人卻反被這偽善小人勾結暗盜打傷自己搶盜走師門重寶、祖師爺牌位與自己的祖傳石壁一事詳細寫下,最後寫道自己在祖師爺們面前發誓一定會把失竊之物找回來,他要下山一趟,讓師父不要擔心。
寫完了,把這封信反覆看了幾次后何洛吐出一口濁氣,起身找出自己僅有的幾件舊衣紮成一個布包,想了想下山吃飯要錢,又翻出一個小陶罐,從裡頭倒了二十個銅板包好了,連著放在破舊小櫃里的一個小碗塞進布包背到了背上,大步流星的穿過小小庭院、前堂的供奉著三尊老舊脫色的彩繪的術仙雕像小殿,走出師門后掩上門掛上一把古代的舊鐵鎖,最後走出十來步突然轉過身來看著這座座落於深山掩於盎然綠意間的小小的舊門派院落。
黑瓦舊木牆,微拱的掉了漆褪了色的紅木門上方,掛著一塊大大的老舊潮霉木匾,上邊遒勁有力的刻著兩個大字:帛門。
何洛深深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這兩個字很久,才轉過身去大步沿著山間小徑向山下走去,途中再也沒有回頭。
就在何洛整理好地下藏書庫、向祖師爺們磕頭髮誓的時候,那偷了寶物的漢子卻已經走到了快三十里地外的縣城的地方。
這個漢子身材高高瘦瘦,皮膚黝黑,身上的布裳破爛還沾了不少枯枝殘葉與泥土,一張看著憨厚無比的農家漢子布著風霜的四十來歲的臉上,單眼皮小眼睛時不時冒出精光,這會兒因為從天光微熹里看到近在眼前的縣城的輪廓而由衷的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放鬆的笑來。
他不由得攥緊了背上的包袱與懷裡的東西,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像是重新湧出了新的力量,使他原本萎頓又無力的腳步又健步如飛起來。
——只要進了城,就能找到老闆的鋪子叫人派出一個車子護送自己去省城。
只要老闆見到自己這次得到的鮮貨,這漢子不由得眼前出現大量的銀元錢財、老闆的稱讚、百樂門的美人……
他的心,像點了火,旺旺的燒起,這一票,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