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204章
張佼找了半天,回頭再看坐在原地的許漠,不由地怒火中燒,上前就將他按在了地上,鐵拳胡亂向著許漠打去。
,
「你為什麼不陪著她!」他怒道,許漠並不反抗,只是將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張佼的重拳一下下落在他身上,打得越疼,他才覺得好受一分。
許漠的目光看著沙丘,意識漸漸渙散開來,彷彿見到蘇雅還站在沙丘前面,沖他微笑。過了一會兒,又定睛一看,才發現他感覺蘇雅停留的那處正擺放著阿煢的屍體。時間一長,反反覆復,許漠已經分不清究竟是阿煢還是蘇雅在沖著自己笑。
有那麼片刻,他感覺自己已經慢慢走近了,他不確定地喚道:「蘇雅?」
見她只是笑,並不答應。許漠又小心翼翼問道:「阿煢?」
她還是笑著不答應。
許漠急了,上前去抓她的手,他記得手上有燙傷的煙疤是阿煢,沒有煙疤的就是蘇雅。
她見許漠過來,依舊是笑。只任憑許漠去抓著自己的手,也不躲閃。許漠一手將她的手抬起,依然不忘用另一隻手去護著自己胸口處。
手一直抬到眼前,許漠卻發現那原本的煙疤之處卻多了一長道的血口,哪裡還看得清到底有沒有煙疤。許漠大驚,剛想將手扔下,又想再看清楚一些,只可惜卻再也沒了機會,只見被自己握住的那手竟然如流沙一樣,細白嫩滑的手變成細細的黃沙,一點點從他的手裡流散開來。
「等一下,等一下……」許漠急了,面前那又似蘇雅又似阿煢的一張臉在山風之下搖搖欲飄。
「許漠,再見了……」她終於笑夠了,開口說道。
「蘇雅,你是蘇雅?」許漠問道。
她搖搖頭,望著他又笑了起來。
許漠猛然起身,面前就是一片灰白色的牆,灰白色的牆自一米高處一路到下面還刷著一層綠色的漆,將整面牆一分為二。
許漠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四面都是這樣的牆,他的身上還蓋著一個厚厚的紅色花被。他摸了摸胸口,還好那東西還在。
有人聽見動靜,掀開門帘進來,竟然是孫河,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起來很是虛弱,一進門看見許漠醒了,可高興壞了,「小許總,你醒了?」這話問出來,還等著許漠的回答。
許漠覺得這不是廢話嗎,自己都坐起來了,沒醒難道還是夢遊啊。
看著孫河已經一雙瞬間變得淚嘩嘩的大眼睛,許漠還是點了點頭。「是啊,我醒了。」
孫河聽他這麼說,大舒一口氣,忙給他倒了杯水,又說道:「我去找大夫來給你看看。」說著就出門去了。
等大夫過來,許漠剛想開口說話,就見那大夫不耐煩地將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對著許漠說道。許漠知道他的脾氣,只得先將滿腹的疑問先掩在心裡。
等著這大夫拿著聽診器聽了半天,又測了血壓,檢查了傷勢,診了脈。才開口道:「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累,需要多休息。」
許漠覺得自己能說話了,這才開口道:「姜朵她怎麼樣了?」問這話時,他心跳如打鼓一樣,咚咚地狂跳。他只覺得姜朵的傷勢不輕,還記得當時那血濺了大半個車窗,胸前一片血呼啦擦的,他心裡只想著姜朵一定要堅持住,若是情況不好,他現在立刻就送她去醫院。
見孫河和大夫面面相覷,誰都不先說話,許漠的心沉了下去,立刻就要下床去找姜朵。
臨下床前,又被孫河按住,「小許總,姜姑娘她還好,傷口都清理過了,現在還在休息。」
即使孫河如此說,許漠還是強撐著起身去看姜朵。他走出屋子,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送回了宋家,姜朵就在他隔壁。
陳成文不知是什麼時候醒了,此刻正守在門邊打瞌睡。大鵬在院中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在宋家嫂子那討幾顆瓜子吃。
陳成文被許漠吵醒后,很是不開心,他狠狠地將蓋在身上的小毯子往小板凳上一扔,這才帶著許漠進了姜朵的屋子。
許漠進了屋,見姜朵還躺在床上沉睡不醒,但面色紅潤,呼吸平穩,這才放下心來。又去看姜朵身上的傷勢,外面的傷口都已經上了葯,被小心地包紮了起來,不得不說這大夫的技術還是不錯的。
見大夫正好路過門口,許漠忙追出去想問問姜朵的傷勢。「大夫,她怎麼樣?」
大夫面色輕鬆地說道:「還行,用的都是我家祖產的藥膏,效果很好的,那些小傷應該不會留疤。雖然她傷得沒有你重,但一直睡到現在還沒醒,這……也許是體質問題。畢竟,他之前也沉睡了蠻久。」說著,大夫就向著陳成文努努嘴,心想這種動不動就沉睡的體質,怕是遺傳吧,最好還是再觀察幾天再說。
許漠猶記得姜朵那潑灑而出的血,還有被陳成蔭劃開的胸口,傷勢駭人。那樣重的傷,竟然還沒自己的傷嚴重?是這大夫說大話,還是姜朵真的傷得不重?
而那邊大夫也在思考,說道體質問題,他已經檢查過姜朵的身子,並不像陳成文那樣有內臟移位的情況。最近幾天,他也查了不少資料,還真沒有見到類似的病例。奇怪,太奇怪了……
孫河已經過來,扶住許漠,「小許總,你傷還沒好,先回屋休息吧。」
回到屋內,許漠坐在床上,對孫河問道:「那之後都發生了什麼?我們怎麼都回來了?陳教授又是什麼時候醒的?還有村裡現在情況如何?」
孫河笑了笑,「小許總,我也是才醒沒多久。具體發生了什麼,不太清楚。不過聽村民們說了,那些巨蜥原本都已經圍到了村裡的那個大戲台周圍了,村民們後期都乏了,不是對手。原本以為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它們就突然撤退了。而且退得極快,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追趕它們一樣。至於宋老二……」
說到這,孫河的聲音又低了下去,「村民們後來在離東邊村口處的沙洞內找到了他的屍體,聽說人已經乾癟得不成樣子,不過好歹是找回了全屍。這兩天,正籌辦後事呢,只是宋家嫂子一直不太正常,每日除了呆在院里曬太陽,就什麼都不管。所有事情,都是村長在幫忙。」
說完,孫河嘆了口氣,「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是要問陳教授。我只知道,最後是他帶我們回來的。」想到在沙漠里的那段經歷,雖然孫河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身上還是覺得忽冷忽熱,太可怕了。他自回來,夜裡就一直做噩夢,夢中有成批看不見臉的黑衣人,有巨大無比的蜥蜴,還有姜姑娘和小許滿臉滿身都是血。
孫河定了定神,就看許漠已經不說話了。好一會兒,才聽他說:「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孫河點了嗯了,起身回了房子,心裡想著昨晚沒睡好,這回還是要先回去補個覺。
許漠在屋裡坐了好一會兒,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手從胸口的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拇指大的小雪人。
當蘇雅最後問他,「許漠,你怪我嗎?」她的表情看起來輕鬆,而許漠卻看到她輕輕咬著下唇,這是她緊張時才會有的小細節。那時的蘇雅,大概就如同做錯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生怕許漠的責備。
許漠不忍心怪她,同時又不能忽視她那射中姜朵胸口的一箭。這麼長時間,她到底去了哪裡,為何會跟著張佼和陳成蔭一起出現?
想了想,許漠只能誠實地回答她這個問題,「不知道,但我會聽你解釋。」
一切,都等到她解釋之後再說吧。倘若蘇雅真的做錯了,倘若她真是張佼的幫凶,那等他將姜朵送回去之後,就陪著她去道歉,去贖罪,無法贖罪的,他會幫她來償還一切。
倘若蘇雅是有苦衷,那他就想辦法帶著她離開,總之,不管蘇雅有沒有錯,他都想好了,要將她護在自己身後。只是這一切,都要先把姜朵送回去再說,不能再有人流血了。
蘇雅聽到他這樣說,就笑了,一如他夢裡反覆夢見的那種笑容。然後,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許漠就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多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
似是感覺到了張佼的不快,蘇雅很快鬆了手。許漠也趁他不注意,將那東西塞進了上衣胸前的口袋裡。
如今,他拿出來再看,就只見這個小雪人正望著自己笑,他將這雪人的中間輕輕一扭,就露出一截USB插頭。他還記得這是蘇雅常用的U盤。
許漠的隨身行李原本都被送到了村裡的大戲台邊,如今事情結束,又被送了回來,就在他的床邊。
他起身從包中翻出一台筆記本電腦,開機后,打開U盤,就看見裡面放著不少文件,按照年份分類。
點開是17,18年的文件夾,裡面都是一些學校的學習資料,這些早就沒用的東西,她卻一直沒有刪除。許漠知道,蘇雅一直都不喜歡刪除用過的文件,小到宿舍值日表,大到畢業論文,全都被她分門別類,永遠地收藏下去。許漠之前也曾嘲笑過她以後可以辦個資料展了,但蘇雅每次都只是笑笑,「我只是覺得這些東西也都代表了我的每一天生活,就和寫日記一樣。只可惜,我不喜歡寫日記,不然也要把每天的日記都保留起來。」
而每一年的文件夾里都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相冊,相冊里大部分都是許漠和蘇雅兩人的合照。從他倆剛在一起時青澀的笑容開始,到後來一起出去旅遊四處美食打卡的照片,再到後來,許漠短期出國那段時間的各種聊天記錄截圖……
許漠一張張地翻看著,越看越覺得鼻子發酸。文件夾一直到18年後,就沒有19年了,直接跳到了20年。
許漠心裡潛意識覺得20年的文件夾才是蘇雅最重要的要給自己看的那一個。但他卻特意要留到最後再看。原因無他,只是心中酸澀,不敢點開罷了。
等他一點點把前面的照片資料全都看完,心裡覺得蘇雅說的沒錯。如今,她人已不在,留下的這些資料可不就代表了曾經那段鮮活的日子嗎?
終於顫抖著手打開了20年的文件夾,許漠也很想知道在蘇雅離開他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20年的文件並沒有再做分類,只是孤零零的一條視頻。
他點開這個視頻,就見到一個有些黑漆漆的屋子裡,起初的兩三分鐘內都是沒有人的,許漠能勉強認出這是在一個公寓中,鏡頭正對著一面窗戶,他能把屏幕放大,還能看到窗戶外的幾棟高層。
過了前面的幾分鐘,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將鏡頭轉了過來,是戴著口罩的蘇雅。
許漠的呼吸微微停滯了一下,他忙在包中找出耳機,插在電腦上,又把聲音調大。
蘇雅伸手摘下口罩,也不知是不是燈光昏暗的原因,鏡頭中的蘇雅看起來面色極差,比之前他見到的阿煢還要黯淡許多。
許漠注意到她的脖子上還有一道疤痕,還微微透著粉紅,該是新傷。然後,就聽蘇雅朝著鏡頭招了招手,微笑道:「好久不見啊,許漠。」她努力想做出以前元氣滿滿的笑容,但實際卻讓人感覺她笑得很是辛苦又刻意。
蘇雅的眼睛對著鏡頭有些不安地轉了轉,「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錄完這段視頻,這一路都有人在追蹤我,現在隨時都會有人破門而入,要抓緊時間了。」
說罷,她不安地舔了舔嘴唇,繼續道:「為了防止這段視頻被修改,接下來的視頻里,我不會再說話了。」
接著,她鋪開了面前的厚厚一大疊白紙,拿出一支筆開始在上面寫著什麼。
第一張紙很快寫完,許漠見她舉起白紙,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我是歧舌人。」
這行字慢慢靠近鏡頭,在許漠看清楚后,她又放下,重新寫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