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清寧宮大火
朱祐樘張淑寧和李岩三人,騎快馬回京,比馬車快了不止一點。
日暮黃昏,京城腳下,換乘馬車。
日夜兼程,身心俱疲,坐在馬車上,張淑寧靠著朱祐樘,閉著眼睛,一臉疲憊。朱祐樘掩唇輕咳了一聲,忍下咳嗽,半晌聲音低沉道:「累了?馬上就到了,回去再好好歇歇。」
張淑寧沒有睜眼,伸手環住朱祐樘的窄腰,靠他更緊,懶懶道:「老公,我開始想蓉兒了。」
朱祐樘睫毛輕顫,輕聲哄著:「至少她現在平安。」
張淑寧點頭,這就是最好的了,壓下心中的思念,閉目養神。
馬蹄聲清脆,一路駛進皇宮,夜幕已經降臨。
梅香在坤寧宮迎接兩人。為二人脫下披風,遞上熱茶,道:「娘娘,前日太子爺來了,要見您,被奴婢攔下……」梅香面露難色,「太子爺很生氣,怒氣沖沖的就跑出去了,這兩日都把自己關在宮裡沒出來,也不去上學。」
「還有……」梅香壓低了聲音,「太子爺還悄悄打聽,在他出生前,娘娘身邊有幾個大宮女。」
朱祐樘正喝著茶,聞言抬眸看了一眼梅香,又低下頭去繼續喝茶。
張淑寧卻是心中一緊,問道:「太子在哪?本宮去看看。」
梅香道:「現在還在自己宮裡。」
張淑寧轉身就要去看看,朱祐樘叫住她:「不急在這一時,明日去也不遲,天色已晚,先歇息吧。」
沒等兩人喘口氣,余忠匆匆來報:「皇上,娘娘不好了!」兩人皆是一驚。
余忠氣喘吁吁道:「皇上,娘娘!清寧宮走水了!」
「太皇太后呢?」朱祐樘急道。
余忠答道:「太皇太后救出來,也叫了太醫。宮裡的潛火隊並著宮裡的人都在救火。」
「走!快去看看。」朱祐樘急匆匆大步流星地往清寧宮趕。
張淑寧緊隨其後。
清寧宮火光衝天,濃濃的黑煙翻滾。來往救火的人人聲嘈雜一片混亂。
太皇太后還在外面站著。
朱祐樘向前跪下:「皇祖母。」
太皇太后一把年紀了,竟然差點葬身火海,傷倒沒傷著,到是嚇的心有餘悸。
「來人。」朱祐樘憤怒道,「給朕查!到底怎麼回事!」李岩應聲,連忙去查。
熊熊大火照的人都熱了。
朱祐樘道:「皇祖母受驚了,天色已晚,請皇祖母移居仁壽宮。」
「也好。」火勢正旺不見小,太皇太后也不想在這看著糟心,直接去了仁壽宮。
張淑寧對朱祐樘道:「皇上,臣妾送皇祖母過去。」
朱祐樘點頭應下。
張淑寧跟上:「皇祖母,臣妾隨您過去。」
太皇太后累了,一直淡淡的,隨他們兩口子安排。
張淑寧去仁壽宮安排一番,將太皇太后安頓好才回了坤寧宮。
到坤寧宮已經是半夜了,朱祐樘也剛回來。
兩人連日來趕路,剛回宮又遇上清寧宮失火,當真是累的一絲力氣也無。
「清寧宮的事情查到了嗎?」張淑寧懶懶地問了一句。
朱祐樘搖了搖頭,明日一早應該會有消息。
誰也不多言了,兩人倒頭就睡。
次日,張淑寧睡到了日上三竿,朱祐樘本想早早去上朝,被張淑寧拉著休息,硬是改成了午朝。
李岩也忙了好幾天了,不敢休息,帶著消息來稟報朱祐樘。
「查清楚了?」朱祐樘聲音清冷,休息了一天,已經恢復了精神,沒了半點疲態。
李岩答道:「是,屬下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朱祐樘抬頭:「你的意思是?」
「應該是昨日值守的宮女沒有看好火爐,火星崩落引起的火災。」李岩據實稟報。
朱祐樘默然。
午朝,談到了小公主的死和清寧宮大火,欽天監稟報說是李廣在萬歲山的毓秀亭犯了歲忌,導致不詳之事頻發。
朱祐樘還沒說什麼,李廣已經嚇的瑟瑟發抖了。
要說這李廣也是個膽小怕事之人,皇帝還沒說什麼,他自己先嚇的惶惶不安。
朝堂上的事情傳到了太皇太后耳中,彼時她正在仁壽宮的廊下曬太陽。
太皇太後身邊的嬤嬤道:「欽天監得到人就是這麼說的。」
太皇太后惱怒拍桌而起:「昨日李廣,今日李廣,他就是個禍害!哀家的重孫女還因此喪命……」身邊的嬤嬤詢問道:「太皇太后,是不是要……」用手比劃了一個歌喉的動作。
太皇太后搖搖頭:「交給皇帝去辦吧。」
張淑寧起來后不見朱祐樘,梅香說他去上午朝了。
想起昨天還沒有去看朱厚照,張淑寧簡單洗漱一番,準備去看看她兒子,本來三個孩子,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一個孩子了。張淑寧心裡五味雜陳。
朱厚照自從聽了那兩個宮女的話,便整日悶在自己宮殿里,期間還偷偷打聽到她母後身邊原先還有一個叫鄭金蓮的宮女,後來因為犯錯被罰去浣衣坊了。
這下讓朱厚照的猜疑又增添了幾分。
「照兒?」張淑寧推開門,屋裡一個太監宮女都沒有,也沒有看見朱厚照的身影。
沒有迴音,張淑寧又嘗試著叫了一聲:「照兒?」
朱厚照面無表情,從內室走出來,冷冷道:「什麼事?」
張淑寧一愣,她猜到朱厚照聽到了那個謠言,但沒有想到朱厚照會不信自己。
「母後過來看看你,你這幾日為什麼沒去找你師父?」張淑寧柔聲道。
朱厚照噘著嘴往榻上一座,語氣不善:「不用你管,你心裡只有弟弟妹妹,又來管我做什麼?」
弟弟妹妹……
朱厚照戳中了張淑寧的痛點,潸然欲泣道:「現在你沒有弟弟妹妹了,母后只有你一個孩子了。」
張淑寧帶了哭腔,朱厚照一驚,慢慢放軟了姿態。
張淑寧緩緩坐到朱厚照身邊,一隻手摟住他的肩膀,掛著眼淚的臉龐慢慢露出微笑,道:「照兒是不是生氣母后這兩年忽視你了?」
朱厚照默然,低頭。
「弟弟身體不好,妹妹現在也不在了。」張淑寧抽泣一聲,「母后把這兩年欠照兒的,以後都補回來好不好?」
朱厚照才七歲,城府不深,也藏不住心事。
張淑寧的懷裡很溫暖,就像小時候一樣,她的聲音溫柔好聽,是讓朱厚照一聽就感覺安心的聲音。
沉默半晌,朱厚照決定問出他想問的事情:「母后……鄭金蓮是誰?」
張淑寧微怔,隨即泰然自若答道:「她是母后以前的一個宮女。」又反問道:「為何問起她?」
朱厚照默然,想了想又小聲道:「我……我聽說……」
張淑寧摸摸了他的頭髮,替他道:「你是不是聽說,你不是母后親生的,是鄭金蓮生的,母後為了自己的地位,才把你搶過來的?」
朱厚照驚愕地抬頭。
張淑寧笑了笑,像是在和朋友嘮家常一樣,輕鬆道:「當母後生了你沒幾天就有了這個謠言,母后當時很委屈很生氣,明明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你,卻被別人說的那般不堪……」現在想起來當時的事情,張淑寧已經可以坦然一笑了。
「你父皇怕我坐不好月子,再落下病根,便把鄭金蓮的父親抓進了刑部,現在還關著呢。」張淑寧像是在說別家的事情一樣輕鬆,「母后便把鄭金蓮送去了浣衣坊,你不知道你兩個舅舅為了此事還差點把一個亂嚼舌根的婦人打死。」
朱厚照仔細聽著,問道:「那後來呢?」
張淑寧彎了彎嘴角,笑著道:「後來啊~後來我的照兒一天天長大,外人想著說就怎麼說吧,你是太明的嫡長子,母后的親生兒子,只要你開開心心的,其他的就隨他吧。」
朱厚照信了。
張淑寧今日說了很多往事索性拉著朱厚照和他講以前的事情。難得張淑寧能和他待在一起這麼久,朱厚照欣然聽著。
張淑寧笑著道:「還未入宮的時候我就見過你父皇了,那個時候他說他是太子府詹士,哈哈你父皇是不是很狡猾,他把母后打聽的一清二楚了,自己還藏著掖著。」
朱厚照跟著笑。
「後來我們去看日落,在回來的路上,救下了鄭金蓮,當時她被鄭旺打的奄奄一息,母后和你父皇便把她留在醫館治療,等她好了,不願回家,母后便把她帶回了家,求你外祖母留下她……」想到這個,張淑寧有點惋惜,要不是因為鄭旺,鄭金蓮會活的很好……
朱厚照突然道:「母后救了她,為何她會背叛母后呢?」
張淑寧莞爾一笑:「照兒,你記住,我們在施捨善意的時候,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理解你,報答你,只要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嗯嗯,照兒記住了。」朱厚照乖巧的保證。
張淑寧在朱厚照這裡待了許久才回宮。朱祐樘已經回來。
「去了這麼久?」朱祐樘拿了一塊點心放嘴裡,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還沒吃飯,先吃一塊點心墊一墊。
他可是不喜歡吃點心的,張淑寧笑了笑,先讓梅香擺飯,走到朱祐樘身邊,撲倒他懷裡,忍不住抹了抹淚:「照兒聽聞他不是我親生的。」又抬頭委屈道,「我不得哄哄嗎?」
朱祐樘蹙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改天教訓他,這種傳聞竟然也信。」
張淑寧把臉埋進他懷裡:「算了吧,我們以後就一個兒子了,怎麼捨得教訓。」
朱祐樘噗嗤一笑,無奈道:「好~那我們寵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