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藥丸

這還是英宗皇帝第一次露宿野外，在緊張之餘，多少還有些新奇。尤其是太子更是高興，帶著瑞雪在樹林間采野花追兔子，忙得不亦樂乎。

五個大內侍衛全都死了，只有鷹爪王自己親自動手了。陸銘幫忙。魏公公則負責照料英宗皇帝。

好在鷹爪王到底是絕頂高手，搭帳篷這樣的事雖然跟他的身份實在不合，但是真要做速度還是蠻快的，很快，幾頂帳篷便搭起來了。

而帳篷搭好，天也完全黑了。

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灰濛濛的。也許月亮躲在雲層後面去了，陸銘和鷹爪王在帳篷的中間空地升起了一爐篝火，一來可以驅趕動物，二來也能取暖。雖然他們來到南方，但是在夜裡還是夜深露重的，頗有一些涼意，這一堆篝火會感覺到舒服許多。

英宗皇帝第一次野外露宿，還是有些興奮的，他坐在篝火旁，緊張又興緻勃勃望著四周。魏公公給他準備了美酒，他只喝了幾口便沒再喝了。他喝酒是要講究氣氛的，這種場合雖然景色秀美，但是卻不適合喝酒。

既然皇上都沒興緻繼續狂飲，那就只有各自早些歇息了。

當下他們等到皇帝到了帳篷里安睡之後，便各自休息了。當然也不會安排值夜。但是那爐篝火是不能熄滅的，主要是為了驅趕野獸。

鷹爪王和陸銘二人商議，決定輪番起來添加柴火。兩人做了分工，鷹爪王前半夜，陸銘後半夜。

陸銘在帳篷里依舊盤膝而坐，正時睡時醒間，忽然他聽到了腳步聲進了自己的帳篷，便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了黑暗中鷹爪王敏銳的目光正盯著他。

陸銘笑笑，睜開眼問道：「該我了？」

鷹爪王點點頭：「該你了，不過我已經加了柴火了，應該還可以燒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你起來添柴火，我去休息了。」

「嗯，辛苦你了。」

鷹爪王回到自己的帳篷睡覺去了。

陸銘則繼續閉上眼睛坐著，大概過了將近一個時辰，陸銘眼睛睜開了，外面的火也小了許多。

陸銘起身走出帳篷，準備添柴火。

這時，英宗皇帝的帳篷被拉開了一條縫，英宗朝他招了招手，並用手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響。陸銘便走了過去，鑽進帳篷，發現魏公公正在呼呼大睡。而英宗則坐在他的床上，正瞧著自己。

陸銘沒有說話，盯著他。

英宗皇帝把手抬起來，手裡多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的藥丸，這藥丸散發出一股幽香。他捏著藥丸說道：「這是皇宮秘方配製的延年益壽丹，吃了之後能夠強身健體，價值連城。朕要把它賞賜給你，你把它服下吧。」

英宗皇帝現在使用的是皇帝的自稱朕，並沒有使用我這個他們已經約定通用的稱呼，而且眉宇間多了幾分莊嚴肅穆。

陸銘點點頭，伸手從他手心將那枚藥丸取了過來，托在手心裡拋了拋，說道：「這麼貴重的藥丸賞賜給微臣，微臣無功不敢受祿，而且，微臣很好奇，好端端的皇上為什麼要賞賜微臣這麼貴重的東西呢？」

「不能說無功不受祿吧，你是有功勞的，而且功勞可不小哦。哦，不說遠的，就是十幾天前在西湖之上，如果不是你相救，我們所有的人都死了，所以朕當然要賞賜你，趕緊服下吧。」

陸銘說道：「現在就把它服下？」

「是的，這是朕賞賜於你的，你還不馬上服下，等什麼呢？」

陸銘將那顆藥丸用食指和拇指捏著，反覆看了看，又在鼻子前聞了聞，張開嘴，做出要把藥丸扔進嘴裡的樣子，可是又打住了。

將那藥丸往空中一拋，然後凌空抓住。意味深長的瞧著英宗皇帝說道：「皇上，如果微臣猜的不錯，丁老五就是服用了你的藥丸之後才死的吧。你這藥丸不是什麼延年益壽的，而是奪命丹，它外麵包的有一層糖衣，裡面卻是劇毒。能夠迅速使死者的喉嚨發生紅腫，堵塞他的聲道，也就無法呼救。而且這種葯毒性發作非常快，中毒之人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便會斃命。」

「而且死亡之後，內臟會變成鮮紅色，像櫻桃一樣，紅得嚇人。這種毒我不清楚是什麼毒，但我知道，應該不是我們大明中土的毒藥，難道是皇上從蒙古得到的嗎？」

英宗原本微微露出微笑的面容頓時間便冷了下來，冷聲說道：「看樣子你是打算違抗朕的旨意了，還編出這些無聊的話來搪塞朕嗎？」

陸銘說道：「我明白了，丁老三，丁老四，丁老五他們三個都是因為遵從你的旨意，所以才毫無知覺的死在了你的手下。皇上，他們是你殺的，我現在已經找到兇手了。事實上我就在等現在這一刻，而出現這一刻已經比我預料的時間要晚一些了。看來皇上的耐心還是超出了我的預料。」

英宗陰著臉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知道嗎？」

陸銘繼續說道：「其實在丁老四掉進糞坑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懷疑了。因為丁老四畢竟是大內侍衛，武功高手，雖然還達不到一流，但是也是不可能沒有任何反抗的將他扔進糞坑的。而且如果是其他人，要把他推入糞坑是根本做不到的，他畢竟是大內侍衛，武功高手。可是如果是你，皇上你讓他到糞坑邊上去，他就一定會去。因為對於臣子來說，皇上就是天，不僅對於臣子，對大內侍衛同樣如此。因此他對皇上您絕不敢違拗。」

「想必你是以皇上聖旨的名義，讓他深夜到客房後面的糞坑來，你已經讓同夥搬開青石板蓋子，你讓他站在糞坑邊上，閉上眼睛，你再從後面把他推入糞坑。對於一個臣子來說，皇上讓他做什麼，他不敢不做，即便讓他站在糞坑邊。因為他根本想不到你會害他，他只以為皇上你在惡作劇，或者有別的目的罷了。」

「而他掉進糞坑之後應該當場並沒有死，因為他是武功高手，還是可以憋一些氣的。但是你卻不准他爬上來，讓他待在下面，到這一刻，他以為皇上你真的只是跟他開個玩笑。他雖然是大內高手，可是他並沒有種過田，也沒有挑過糞，甚至也沒有到過這種堆積了很多糞的化糞池。他並不知道這裡的氣味是足以致人性命的。」

「因此你不讓他爬上來，他就老老實實待在下面。結果很快便被下面的有毒氣體熏暈過去了，接著就死了，以至於他身上沒有任何抵抗傷。甚至在臨死之前他都沒想過要逃出化糞池來，而當他發現他已經面臨生命危險的時候，他已經中毒太深，根本沒有力氣再爬出來了。很多掉進糞坑的人是爬不上來的，就是這個原因。」

英宗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點點頭說：「你的確很厲害，果然不愧是我大明第一刑官。原來你早就看穿了朕殺死丁老四的手段，那你為什麼當時沒有揭穿？」

陸銘想了想，說道：「說實話，當時我只是懷疑，但是我沒有證據。而且這種懷疑的確有難以解釋的東西，因為殺人動機和殺人手法，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那就是那塊石板，以皇帝你的體力，是根本搬動不了的。所以你肯定有一個身強力壯的幫手，而且這個人還必須要讓你能瞞過魏公公。」

「魏公公不可能是你的幫手，因為我知道他沒有武功。他雖然吃的膘肥體壯的，可是讓他搬到那塊石板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的幫手是鷹爪王，因為只有他有這個功夫。他要搬動那塊巨大的青石板輕而易舉，而且他會點穴，他可以把魏公公點了穴道，再把你從屋裡帶出來，當然是從房頂出去。」

「對了，關於這一點，是太子告訴我的，他說他聽到你在房頂說話，開始我不相信，後來我相信了。是鷹爪王帶你上房頂的。」

「當然，這之前你先告訴丁老四讓他後半夜到後院來，說你有重要的任務就交給他。他果然來了，而這時鷹爪已經把糞坑的蓋子先開了，並躲到了暗處，隨時護衛。你再把他叫到糞坑邊，讓他站著閉著眼睛，再把他推下去，這樣整個過程就完成了。把石板再重新蓋回去當然也是鷹爪王要做的事，接著他再把你送回房間裡面。不知道我的推理過程有沒有什麼破綻？」

英宗皇帝笑了，對陸銘說道：「我就說了，葉大人是有過人的天賦的，果然如此，咱們玩不了他。」

陸銘此刻才感覺到身後站了一個人，由於這個人離他相對比較遠，而且並沒有出手要攻擊他的意圖，所以陸銘的第六感並沒有啟動，也就沒有人感知身後站著的這個人。不過，他不用回頭就能肯定這人就是鷹爪王。

鷹爪王踱著步來到了陸銘身體一側，隨後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說道：「葉大人果然厲害，既然你當時都已經看出了，那為什麼裝著啥都不知道的樣子？」

陸銘說道：「因為我不清楚皇上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當然是聽皇上的。不過我敢打賭，包括你，也不知道為什麼皇上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他自己的護衛，而且還要用這麼古怪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