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道崗子(一)

第1章 二道崗子(一)

第1章二道崗子(一)

土圍子的戰鬥打得最激烈的時候,孟佔山正在二道崗子跟自己的政委發牢騷呢。

孟佔山人高馬大,臉上稜角分明,兩道利劍般的濃眉下,一雙鷹眼精光四射,渾身上下鐵打銅鑄般的結實。

此次補充營被安排成了打援部隊,而且放在了最不可能的黑水河方向,孟佔山對此極為不滿,此刻正罵罵咧咧的踱來踱去,急的像頭困獸。

老二團自進入華北以來,一連打了六仗,可都是一二三營打的,補充營成了「擔架隊」,一直在忙著輸送彈藥和運送傷員。期間也打過兩仗,可都是配合兄弟部隊牽制或迷惑敵人,用孟佔山的話來說就是——凈他娘的跑龍套了。

為此,孟佔山一直技癢,總想著實實在在的跟敵人幹上一場。

對他孟佔山來說,就沒有比打仗更過癮的事了,胡吃海塞比不上,穿青掛皂比不上,就連當新郎入洞房也比不上。

他十六歲當兵,早已身經百戰,多少次大難不死,已經賺了又賺,老天爺待他不薄了,他還能奢望什麼呢?戰場就是他的樂土,槍炮就是他的玩具,連身上的傷疤都成了他的軍功章。

聽說要打土圍子,孟佔山興奮的跟打了雞血似的,眼巴巴的等著團長分派任務。這種大仗,幾個月也輪不上一回,他琢磨著,都跑了六回龍套了,這回總該給次主角了吧,誰知一番布置下來,又被安排了個打醬油的角色,弄得他差點沒摟住火。

團長把主攻給了三營和特務連,對於三個可能來援的方向(靈廟方向、馬店方向和黑水河方向),他考慮距離較近的靈廟和馬店方向可能性較大,因此採取了「立足一二,兼顧第三」的方針,讓一營、二營「立足一二」,讓補充營「兼顧第三」,弄的孟佔山鬱悶無比。

沒辦法,誰讓自己是補充營呢?又是戴罪之身,就算受點委屈,也得忍著。於是孟佔山咬了半天的牙花子,一直忍著沒吭聲。

到了二道崗子,孟佔山一聲令下,部隊連夜開挖,先挖了戰壕和隱蔽所,又在公路上搞破壞,把路面弄了個千瘡百孔。為了增加效果,還在關鍵部位埋了十幾顆地雷,等一切準備就緒,錶針已經指向了凌晨五點。

孟佔山不放心,又拉著羅教導員到各個位置轉了一圈,看看沒有紕漏,這才回到了掩蔽所,背靠陰冷的土牆坐了下來。

已是秋末冬初了,凜冽的北風在暗夜裡颳得「嗚嗚」的,跟鬼哭狼嚎似的。

孟佔山感覺眼皮有點沉,就把身子往下順了順,枕著一塊石頭閉上了眼睛。可要命的是,他的心裡就跟貓抓似的,怎麼也睡不著。於是沒過多久,就一咕嚕又爬了起來,開始在隱蔽所里踱來踱去。

此刻的孟佔山,心裡就像個鐘擺,一會兒擺向土圍子,一會兒又擺向靈廟和馬店,就是沒停留在腳下的一畝三分地。

教導員羅卓英正咂吧著一根干辣椒,他個子不高,身子骨單薄,此刻正被辣得面紅耳赤、齜牙咧嘴的。

「嘶……真辣!唉!我說老孟,你他娘的就不能坐一會兒,我看著眼暈。」

「我他娘的坐得住嘛我,這土圍子都快打了半小時了,可咱這邊還是不見一兵一卒,也沒有團部的撤退命令,這不急死人嘛?」

「嘶……我說老孟,你還別說,你這土法還真靈,我他娘的現在渾身發熱,連汗都出來了。」

孟佔山立馬換了副笑臉,沖著羅卓英拋去一個媚眼:「唉呦!我的大教導員,瞧你這眼淚汪汪的樣,認識的知道你是教導員,這不認識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媳婦呢。」

「去你娘的!老子就是著了你的道,嘶……這玩意真辣,一進嘴裡就跟冒了煙似的,嗆得人直流淚。嘶……那股子辣勁都鑽到骨子裡去了,老子現在渾身燥熱,都能噴出火來!」

羅卓英說著,照著孟佔山就是一拳。他倆是大別山老鄉,在紅軍時期就認識,熟的能合穿一條褲子。

「知足吧,小子!當年爬夾金山,要不是老班長塞給咱一根干辣椒,咱早凍死在山上了……

哎?他娘的!不對呀?怎麼說著說著就叫你小子給帶偏了。你快說說,團里為什麼還不通知咱撤退?」

「唉,誰知道呢?要不,咱派個通信員問問?」

「別問了!我估摸著,命令就在路上。唉,這一回,指不定又有多少戰士要發燒呢。」

孟佔山嘟囔著,透過瞭望孔掃了一眼外面的陣地。

崗子上夜色正濃,在嗚嗚的北風中顯得黑魆魆的。兩排身穿粗布軍裝的戰士正抱著槍擠在齊腰深的戰壕里打盹,隱約還能聽見輕微的呼嚕聲。

一陣寒風吹過,凍得孟佔山兩排牙齒直打顫,「他奶奶的……再這麼下去……老子……都要凍成肉乾了。」

「嗨!我說老孟,耐住性子,你可不是沉不住氣的人。」

「我靠!我耐得住嘛我?……這個方向上只有楊家橋車站……那可是鬼子的心尖子,鬼子能出來嗎?唉……這肉吃不著也就算了,可總得給口湯喝吧……這大冷天的,讓咱在這喝西北風,這不是他娘的欺負人嘛?」

「行了,老夥計,我知道你是撈不著仗打心煩。可咱不是剛成立不久嘛,團裡面給咱派個輕活也是照顧咱。再說了,萬一車站的敵人出來了……」

「扯談!」沒等羅卓英說完,孟佔山就劈頭蓋腦的打斷了他:「你他娘腦殘吶?這車站距離土圍子的直線距離都有八十多里,還要經過這片丘陵地帶,等他們趕到了,黃瓜菜都涼了!」

羅卓英沒搭腔,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知道孟佔山的脾性,這是個十足的好戰分子,一見別人打仗就激動得百爪撓心,此刻一點就炸,他才不觸那個霉頭呢。

見羅卓英不搭腔,孟佔山更來勁了:「他奶奶的!前幾次就拿咱當擔架隊,累死累活不說,還沒多少功勞。最氣人的是,上一次居然安排咱去搞布鞋,讓咱大老爺們整天介跟一群娘們打交道,唉……真是憋屈死了!」

羅卓英耐不住了,瞪著眼睛斥喝道:

「靠!就你小子意見多!這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不知道啊?再說了,你小子為啥被降職,嗯?……

你跟人家老一團孫團長嘰嘰歪歪的不說,說急了還動手,簡直反了你了!唉……也就咱旅長拿你當塊料,只降了你一級,還把你調到了老二團,你小子別不識好歹,再犯渾誰也幫不了你!」

孟佔山嘆了口氣,怪模怪樣地笑了笑:「唉……得!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打今兒起啊,就算是有人往咱頭上拉屎撒尿,咱也笑著不吭聲……這總成了吧!」

羅卓英想笑,旋即又克制住了。

這是個鬆鬆韁繩就尥蹶子的主,必須得摁著!

「明白就好!別兩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要是再犯錯誤,連咱旅長也脫不了干係!知道嗎你?」

孟佔山「哦」了一聲,沉默了下來,開始挨個兜摸,摸了老半天才問:「喂,夥計,有煙嗎?給一根!讓咱定定神,要不咱鬧心。」

「胡鬧!這裡是陣地,能抽煙嘛?你小子急啥?屁股底下有火啊?給我老實待著!」

孟佔山顯然有些不好消受,翻著眼珠子瞪了羅卓英一眼,隨即把破棉襖往身上裹了裹,然後兩眼一閉,靠在戰壕上發出呼呼的鼾聲。

羅卓英笑了,那明顯有些做作的鼾聲讓他如釋重負……

旅長交代過,一定要好好治治這小子,羅卓英當時很痛快就答應了。

他太了解這小子了,這是個性情中人,最怕對不住朋友,喜歡誰就跟誰血親血親的,不喜歡誰也從來不加掩飾,他就是要拿這小子在意的人來打壓打壓他,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可話說回來了,這土圍子都快打了半小時了,即不見來敵,也不見撤退命令,不要說是孟佔山,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急了。

這老二團打仗,講究的是個「快」字,攻擊快,撤出也快。

可是這一回,這是怎麼了?

他哪裡知道,土圍子的戰鬥,遇上大麻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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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之活著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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