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草原迷遇(2)
呈現在我眼前的是當年我在察哈爾軍營里留下的衣物,還有那個策馬揚鞭,風餐露飲的身影。他是林丹汗。當年聽說他病逝在大草灘永固城,他居然沒有死。
「察哈爾大汗!」
「莫再稱我大汗,叫我林丹巴圖魯,那才是我的名字!」他很誠懇地說
「這些年,所有人都以為你……」
「是的,當年是我讓發布我去世的消息,這些年我一直隱沒在民間,採藥行醫!」
對了,我好想見過他,當年薩哈廉中毒,遇上的正是他,我應該沒有看錯,那個人就是林丹汗,看來他真的一直在民間!一身布衣的他,少了原來的剛愎、自負,多了一份溫和淳樸。
「謝謝你,把這些舊物還給我!」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東西。
「一直想找到你,為當年的事向你道歉,卻總是沒有機會!」他笑得很溫和。
「都過去這麼久了,我早就忘了那些事!」我謙和地答道。
「果然是我們蒙古草原上的美玉,你一直都沒有變,蘭兒!」他向我伸出手,卻又突然僵住了,停在半空中,「你的氣色看起來不錯,但是憂思過多,在體內積蓄。面潮目潤,是否經常氣喘,咳嗽不止,不如讓我給你把把脈。」
「是啊,這些都是幼時留下的病根,求醫問葯,好多年,也還是如此!」
「你可還記得,當年我給你服過千年人蔘,從那以後,你可能身體會出現忽冷忽熱,陰陽不調的狀況,而且每逢春秋時節,病情會更加嚴重,這是當年服藥的後果!」
原來是這樣,看來當年的這一副葯,對身體影響很大,「如今尊駕幾乎比神醫還厲害,一見我就能判斷出我的病情,的確如此,你說的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當年為了救你的命,才出此下策,這一切是由我一手造成,自然應該由我來為你根除這個病。」說完林丹巴圖魯,為我把了脈,默默點頭,「確實如我所料,你的體內寒氣被一股勁氣所壓,日積月累,病情會一年比一年加重,如此下去甚為不妙,幸好我這幾年一直在研究這千年人蔘的正確使用方法,知道當年這藥用得險,這葯雖然救了你一命,但是卻未能及時從體內排除,而日積月累之後,反而形成了體內之毒,且時間越長,就越危險,所以必須要把這些毒素儘快徹底排除,才能挽救你的性命!」
「可是怎麼樣才能把體內之毒排出來呢?我這些年吃了那麼多葯都無濟於事,不知有什麼好方法?」
林丹巴圖魯頓了頓說:「唯一徹底排出體內之毒的方法是:調息、動行、靜心。調息乃使日常習慣有所規律,動行,讓身體充滿活力,靜心,排出雜念,放鬆心情,再配於各季節不同的方葯,數年之後方可痊癒。」
看來這林丹巴圖魯這些年來的確是一直致力於研究醫藥,養生之學。以往我雖求醫吃藥,但是一味只服單一的葯,作用不大,而長時間服用一種藥物不但達不到治病的效果,反而是葯三分毒,留下很多隱患,然而林丹巴圖魯的說法卻與其他醫師有所不同。他主張患病之人要多運動,使身體充滿活力,發汗排毒的方法。通過運動而靜養,而不是其他醫者所說的單純的靜養。更有根據時令和氣節服用不同配方的藥物,方能對症下藥,緩解身體在換季時的不適應。我時常研究醫藥,久病自成醫,不禁對他的方法大感贊同。
那林丹巴圖魯,給我留下了數包珍貴的草藥,皆是他尋走各地所采拮。在臨走時他說:「蘭兒心如清泉,應生在草原曠野,養在河畔花叢,此乃性情所向,一生平安康泰,野外有一種仙子蘭,不可移植,不可培養,蘭兒正如這仙子蘭,不該去到他鄉!」說完他離開了,慢慢地走向胡楊林的深處,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林丹巴圖魯的話很明確,他示意我應該呆在草原上,這樣我才能平安的度過一生,而不要去盛京,更不要長久的留在後宮,若是那樣的話,就好比野外的仙子蘭,移植到他人家的院子里,這樣做的結果便是很難存活,甚至枯萎死掉。
當然他的話讓我猶記於心,於是我開始服用他所配的藥方,更是每天堅持騎馬、牧羊、做各種體力活。草原的風把我的臉颳得有些粗糙,有時候烈陽把我曬的臉色通紅,然而我感覺身體有了很大的變化,每日辛勤的勞作使我沒有時間去思考雜念,入夜很快入眠。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好像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也忘了宮裡發生的那些事情,甚至忘了那個曾經在我心裡似乎占著很重要位置的人。這種忘記,讓我覺得我好像一直生活在草原上,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好像又回到了十七歲那一年,一切都停止在那一年,草原的雲很高,草原的風很美。我很想這樣久久地擁抱這一切。
當然我也並不能完全忘了,每當我從身上取出那塊赤紅如血的玉佩時,便想起了他的囑咐。在我離開的這些日子,他在幹什麼呢?依然忙碌於前朝?征戰於邊關?留宿與其他妃子的寢宮?只是這些念頭一轉眼便煙消雲散,我又騎著馬向前飛馳,雪地上飛濺出一團團的白霧。有陽光的日子,我經常在戶外撒野,儘管額吉一直擔心,並囑咐:我不要野了性子,把規矩全忘了,那可怎麼辦呢?
然而額吉看我一天一天好起來,吃飯也香,睡覺也香,還長胖了不少,以前從宮裡帶回來的衣服眼看就要穿不上了,額吉就又開始擔心了,「我的女兒,你若再這樣下去,恐怕回到宮裡,沒人認識你,你看你現在臉兒也不那麼白皙晶瑩了,腰身也粗了一大圈,這哪像科爾沁的美玉格格,倒似從山裡跑來的野婦村姑。」
「額吉,你就少為女兒發愁了,呵呵呵……」我總是笑著跑了出去。如今我可不再常常去找烏雅了,一來是因為我不想什麼事都麻煩烏雅,另外是滿珠洗禮不答應,他總是暗示我站一邊兒去,不要打攪他們的好事。所以我倒是變得有些孤單了。但是我也很享受這樣的孤單和清凈。我有時候會騎著馬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得我以為就要跑到天際了,這種自由真是太難得了,有一次我跑到了阿爾山腳下。以前我一直在遠遠的地方看阿爾山,那裡的山頂常年白雪皚皚,山下一片鬱郁蒼蒼,然而當我靠近那大山之時,才感到它真正的雄壯巍峨,山下有一大片的林子和灌木,我穿過林子,發現山間有一條陡峭的石路,下了馬,我往那石階上走,越往上走,草原上的各種景緻印如眼帘。此時因為我跑了很久,居然忘記了時間,當發現在蒼茫碧藍的天空中發現了兩個同時發光的物體時,我才想起原來這已是黃昏,這不日、月同時掛在了天際,只是一東一西。景色甚美,但是時間也不早了,還是下山早點回家吧。若回去晚了,額吉一定會生氣的。
於是準備下山,去找我的馬。這草原上本來就人煙稀少,走很多路都極少遇見一個人,更何況在這樣的荒郊野外,所以基本不會發生什麼偷盜的行為,然而當我下了山,在原來的樹林邊尋找我的馬,卻怎麼也找不著,這下我可急壞了。沒有馬我可怎麼回家呀?要走路的話,恐怕天黑也難到達,更何況我的馬認得回去的路,可我卻不知道怎麼走!這可真急人,我在灌木從中又轉了一圈,仍然找不到我的馬?難道真有人把馬偷走了?
我的小白可是很機靈的傢伙,生人是不能騎上它的。難道是有野獸在這裡出沒,但是這也不太可能,我的小白是很勇猛的,遇到豺狼野獸,它也能單獨面對,勇猛異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眼看天快黑了,這小白連影子也沒有。真是急死人了!唉,都怪我,死性不改,幹嘛跑那麼遠呢?又把小白單獨留在這裡!現在可好回不去了。額吉一定在家裡等的著急呢!我四處呼喊小白的名字,卻只留下空蕩蕩的迴音。
太陽的光線越來越淡,半邊臉沉了下去,草原的夜會來的很快。一旦日落,就很快進入黑暗,又是在這陌生的荒原,冷風霎時讓我倒抽了幾口氣。我告訴自己要保持鎮定,小白應該沒有事,我仔細檢查了剛才栓馬的地方,終於發現了有所異常,那裡的草有被啃食的痕迹,原來鬆軟的草叢,被踏得平平硬硬的,樹皮上留下很多印記,好像有牙齒的磨痕,這些好像都不是小白留下的痕迹,那就是這裡曾經來過其他動物,幸好應該不是什麼猛獸,也許是一匹野馬!這是最有可能的,唉,我的小白雖然能抵抗很多強敵,但是卻抵擋不住誘惑,居然跟著野馬跑了,斷定這個結果后,我更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