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有人在嗎？」大拿不甘心的又喊了幾句，結果是徒勞的。他料想到會是如此，但得到了驗證，心裡還是很失望。

大拿在寬闊的甲板上來回走動，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走到中間部位，在船艙門口停了下來，艙門半掩，儘管有陽光照射下去，陰涼的氣息卻仍舊從裡面迎面撲來。

大拿舉起火把，推開艙門走進去。艙內幽暗，散發出一股陳腐的氣味。大拿做好了各種打算，想象著艙內的情景，他甚至想到，也許艙內裝滿屍體，或是有某種吃人的怪物。

艙內靜寂，沒有屍體，也沒有其它的活物。在一個船艙里，他發現了船員們儲存的肉和蔬菜，仍然沒有腐壞，可以食用，在隔壁的船艙，則是裝滿水和酒的木桶。其中有一部分木桶已經空了，想必是被用掉了。

這些食物足以支撐船員生活很長一段時間，說明船上的船員至少不可能是因為食物的問題而棄船。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拿把各個艙室都檢查了一遍，仍然得不到答案，船員們似乎就是憑空蒸發掉了。

大拿花費了很長時間搜索艙室，最終沒什麼收穫，在船長室他倒是找到了一個筆記本以及航海圖，可是他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對他來說，這都是無用之物。

他只好再度回到了甲板上。

沒想到，天已經黑了。

他有些後悔登船了，這種空寂的感覺令人恐慌。白天倒還好，晚上註定會很難熬。

他找到個橡木桶，拆卸了一些廢棄的木板，點起火盆，一來可以禦寒，二來也可以當作求救信號，希望有路過的船只能夠看到。因為他一個人根本無法駕駛巨大的帆船，只能讓它隨風航行。

火光照亮了大半個甲板，也讓大拿稍微感到溫暖，他用銅缸燒了點熱水喝下，靠著橡木桶坐下等待，祈禱這種日子很快結束。

這時，他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最終，他抬起頭，視線落在了桅杆上。

一看之下，大拿的心臟好似被人攥住，橡木桶壁的熱度也再傳不到身上，他渾身顫抖起來，喉嚨里忍不住發出嗚咽聲。

原本張開的帆，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全部收攏了，只餘下光禿禿的桅杆豎立在夜色里。

「誰？」大拿猛地站起，大聲喊道，「誰在船上？」

一定有人在船上，不然帆不會收起來。可是火光招搖下，看不見其他人的蹤影，唯有其中一根桅杆因為風擺動不定，發出搖曳的聲響。

大拿這才意識到，海洋竟然陷入了可怕的靜寂之中，波濤聲、風聲都沉靜下去，而他的聲音竟然產生了一些迴音，在夜空里來回震蕩，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大拿頓了頓，確認那是自己的回聲，只是他想不明白，海上空曠無比，迴音又是從怎麼產生的呢？如果是在船艙內還解釋得過去，而他此刻站立的甲板上，絕對沒理由發生這種現象。

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索菲亞，你不要再裝神弄鬼了，我知道是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大拿喊道，拿起火把，朝空中揮舞了幾下，又跑上船頭較高的甲板到處看，並沒有發現可疑跡象。

迴音再次響起，大拿頭皮有些發麻，其實他很明白，自己早被索菲亞抓了，她沒必要再多此一舉，但是除了索菲亞，誰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喊話沒有效果，大拿抬頭看了看桅杆上方，一咬牙朝桅杆上的瞭望塔爬去，瞭望塔少說也有五六米高，大拿爬上去之後，舉起火把到處看，火光不能照射多遠，但居高臨下，看到的範圍要比在甲板上寬很多。

遠處是看不見任何事物的黑暗，月和星辰應該是被雲霧完全遮擋了。

附近的海洋波濤平緩，好似一塊鏡子，船影映在海里，使得一大片區域都是比別處更加濃烈的幽黑色，彷彿下面有一隻龐然巨獸蟄伏。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異常。

然而這種寧靜，更讓大拿不安。

船上的帆布不可能無端收起，到底是誰在做惡作劇？

是人？或是別的什麼？

大拿知道船上絕對不只自己一個人，只是他沒辦法找出來而已。既然不在甲板上，那麼就一定是在船艙里了。

拿定主意，大拿決定下去，再返回船艙查個究竟。

就在他沿著桅杆下降時，他忽然聽到下方傳出一聲細微的咳嗽。

大拿嚇了一跳，連忙停住動作，望向下方，可咳嗽聲也停止了，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裡傳出來。

他在半空里靜立了幾分鐘，都沒有再聽到咳嗽聲，他暗想難道是自己幻聽？於是他繼續往下，腳剛落甲板，那咳嗽聲又再度傳了出來，除了咳嗽聲，還有人輕聲的低語。

這一次，大拿可以確定自己絕對沒有聽錯，他甚至知道了這些聲音的來源，就在底下的船艙里。

大拿本想將火把在地上踩滅，但看到甲板上的橡木桶里還燃著熊熊火光，轉念一想，現在自己不就是要找人嗎，何必搞得做賊似的心虛。

現在正是要把對方引出來。是人是鬼，當面看清楚了就好辦了！犯不著先自己把自己嚇壞。

大拿心裡嘀咕著給自己打氣，朝船艙門慢慢靠過去。

火把的光亮照在船艙的樓梯上，也就只能照見兩三米遠的距離，再遠處，就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低語的聲音在那黑暗之中傳出，並沒有因為他靠近而停止，大拿推測這聲音應該是在船艙的某個艙室里。

正當他想進去查個明白，長廊里的低語聲變得清晰起來，不僅如此，還出現了腳步聲，並且是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

大拿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本能的蓄勢，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除了面對，他沒做別的打算。

聲音越來越近，像是到了樓梯上，大拿緊張得屏住了呼吸，將火把往前遞送了一些，隨著光亮朝前延伸，將整個梯子照亮，裡面卻沒有半個人影出現。

低語聲和腳步聲，沒有任何停頓，繼續在靠近，按理來說，他的火把是黑暗裡唯一的亮光，裡面的人不可能沒有發現他，一旦發現，他們肯定會有所動作，但實際情況不是這樣。

腳步聲還不只一個，人數至少有三個，低語的聲音也很清晰。不過他們說的話，大拿一個字都聽不懂，聽上去倒跟西班牙語差不多。

大拿明知道聲音就在附近，但就是一個人都看不見，這讓大拿額頭冒汗，整個身體都僵在那裡。

那些聲音經過他，到了甲板上。

大拿回頭去看甲板，上面仍然是一個人都沒有。

還真是出鬼了！

「媽的，嚇老子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這破船給燒了！」大拿被搞得心神不寧，心裡犯起橫來。

他想，就算這是艘鬼船，上面住滿孤魂野鬼，也得給他現形，不然就燒了這晦氣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恐嚇起到作用，在大拿一聲怒吼之後，聲音徹底的消失。

海風忽然大了起來，船隻開始搖晃，船底下像是煮開的沸水，不停的往上翻騰，跟火山裡的岩漿翻滾有幾分相似。

天際里，陡然裂開無數慘白的縫隙，那是一道道無聲的閃電。

大拿心想，是暴風雨要來了吧。

但比暴風雨更可怕的事情，也在此時發生了。

甲板上，時而閃現的閃電光下，竟然出現了一排飄忽不定的人影。

人影的出現非常突然，跟之前帆船出現在海上時的情形一樣，是憑空出現的。

這些人每隔一定的距離，站在甲板的邊緣，背對他，面朝大海高舉雙臂，身上穿的教士服被海風颳起，不停扇動。

他們的姿勢讓大拿感覺熟悉，正是岡薩雷斯那伙海盜教士在祈禱時常用的動作。

大拿嚇得一愣，儘管心裡做過各種打算和準備，還是沒料到會是這種場面。

一個浪頭扑打過來，船隻劇烈一晃，大拿沒有站穩，摔倒在甲板上，滑出了好幾米遠，撞到帆船的邊緣欄板處，他死死抓住附近的一根木柱，以免被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