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弱者

「安圖。」

「……怎麼了，爸爸？」

「啪！」

爸爸將安圖的作業本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吼道：「這就是你寫的作業？！」

安圖撿起了作業本，發現上面除了自己寫的，其他的都被爸爸畫上了大大的叉。他這才意識到，他的哥哥根本就沒有打算幫他寫好這些作業。

「我堂堂一個教授怎麼會教出你這種兒子？你到底是自己的腦子不好還是以為我的腦子不好？這麼簡單的題也能寫成這樣，你是白痴嗎？」

安圖驚恐的看著爸爸，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的搖頭。

看著安圖這個樣子，爸爸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繼續吼道：「你這個樣子能有什麼出息？你哥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讓我操過心！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一件殘次品！」說著，爸爸便要舉起手來朝著安圖的臉上打去。

「哇！」

但在這之前，安圖已經大哭了起來，委屈，傷心，痛苦，一瞬間爆發在他的臉上。

看著安圖這個樣子，爸爸停住了手，想要繼續說些什麼，但安圖顯然也聽不到了。

「沒出息的東西！」

說完這一句，爸爸便離開了安圖的房間。

安圖的眼睛被止不住的淚水覆蓋著，他看著散落一地的作業，不明白他的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被人欺騙和背叛的痛苦填滿了他的心頭。

然而即便他哭幹了眼淚，也沒有一個人前來安慰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停止了哭泣，默默的將地上的作業全都撿了起來，放回了桌子上。

他將那些用鉛筆畫下的叉小心翼翼的擦乾淨，將錯誤的答案也一併劃掉，開始重新去寫那些題目。

「噔！」

一個小石子砸在了玻璃上，這是他的哥哥通常用來呼喚他的方式。

安圖將頭探到窗外，3層樓下，他的哥哥正在他對他揮手。

「快點下來！」哥哥說道。

安圖看了眼作業本，搖了搖頭。

「快啊！東西我都帶出來了！」哥哥說著，將兩把匕首偷偷的揮了揮，然後又藏進了自己的衣服里。

安圖看到那兩把明晃晃的匕首，有些心動。

猶豫再三，他還是走出了卧室。

當他經過客廳時，他的父母正在笑呵呵的看電視。

「爸，媽……我想和哥哥出去玩一會，可以嗎？」安圖小聲說。

「哈哈哈哈哈！」

爸爸和媽媽被電視里的節目逗的笑出聲來，根本沒有打算理他。

安圖低下了頭，默默的朝著門外走去。

等他到了樓下，他的哥哥馬上迎了上來，得意道：「怎麼樣？他們沒有攔著你吧？」

安圖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幾分鐘后。

兄弟倆來到了一個沒有什麼人經過的空地上，這時哥哥才將匕首掏了出來，把那個手柄為黑色的匕首遞給了安圖。

「好了，來決鬥吧！」哥哥興奮的擺好了架勢，說道。

安圖看著手裡的匕首，又看了眼哥哥，說：「哥，你學習很好對不對？」

「就那樣吧，你問這個幹什麼？快來啊！」哥哥急不可耐的舞動著匕首，等待著安圖的出擊。

可是安圖沒有動手，仍舊低沉的說：「那你為什麼要把我的作業全都寫錯呢？」

哥哥看安圖沒有打算動手的意思，無趣的說：「我覺得你就應該是那個水平唄！要是全都寫對了老師會以為不是你寫的。」

安圖咬了咬牙。

哥哥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說：「你問完了沒啊？問完了就快點拿起刀來啊！」

「沒問完！」安圖抬起頭，質問道：「你為什麼要給媽媽撒謊說我一直在睡懶覺？明明是你讓我躺在床上的！」

「為了能她不管你唄！」哥哥無所謂的解釋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媽媽的性格，你要是跟她好好講，她一定會讓你做完家務再出來玩，到時候誰知道我還要等多久？」

安圖氣憤的說：「就為了讓你能早點玩，所以我就該挨罵嗎？憑什麼！」

說罷，安圖便朝著哥哥衝過去。

可是哥哥看到安圖終於有了鬥志，反而笑道：「這個樣子才對嘛！」

於是他拿起了匕首，朝著安圖的臉一下子刺了過去。

「啊！」

安圖立刻停住了腳步，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在匕首朝著他眼睛刺過來之前，他從未發現這種東西居然有這麼危險。

然而他的哥哥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繼續用匕首朝著倒地的安圖刺過來。

「不要啊！我不玩了！」安圖馬上用胳膊擋住了臉，整個身體朝著後方退去。

「啊？」

哥哥看著退縮的安圖，不滿的說：「這就不玩了？你有沒有勁啊？」

安圖驚恐的將自己的匕首扔在了地上，說：「這個東西太危險了！我不想玩了！」

哥哥皺著眉頭看著他，見他真的沒有繼續玩的打算，便罵了一句：「膽小鬼！」之後便離開了這片空地。

安圖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的匕首，然而他的身體仍舊在不停顫抖，根本站不起來。

「啊？」

忽然一個聲音從世界的外圍傳來。

「醒醒！安圖！快醒過來！」

安圖一下子睜開了雙眼，他的周圍仍舊是一片黑暗，而他的面前也仍舊是那個惡魔般的食屍鬼——狄瑟洛。

狄瑟洛見安圖終於恢復了意識，便疑惑的說：「我還以為會有一場精彩的兄弟大戰呢，可你怎麼一直縮在地上？」

安圖低著頭，顯然剛才的回憶讓他十分不快，說：「……我說過，我記不清了。」

狄瑟洛不滿的看著他，說：「那就再來一次，你閉上眼睛，我說第一個……」

「夠了！」

安圖憤怒的打斷他，說：「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看了那些狗屎一樣的記憶還不夠嗎？快點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哼，你這不是挺帶種的嗎？」狄瑟洛冷笑道，「可回憶里的你怎麼那麼孬？」說罷，他又將手放在了那台怪異的收音機上。

看到這個細節，安圖強行壓抑住怒火，說：「到底怎麼樣你才肯讓我出去？」

「不是告訴過你了嗎？等到我徹底認識你以後就可以了。」

「可你不是已經認識我了嗎？你還知道什麼東西？」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個真的英雄。」

「其實，我最早聽到有關你的消息的時候就覺得奇怪，」狄瑟洛說道，「一個人類變成了食屍鬼，為什麼會躲起來呢？難道不是應該去對策局想辦法治療自己的身體嗎？」

安圖辯解道：「我去過醫院，但是……治不了。」

「是啊，你去過醫院，但治不了……」狄瑟洛重複道，「可是你沒有告訴他們實情吧？你沒有告訴他們你懷疑自己變成了食屍鬼，對嗎？」

「所以，與其說你『去了醫院但是治不好』，不如說你是明知『治不好才去醫院』的，對嗎？」狄瑟洛肯定的說。

「是嗎……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安圖本人都不理解他的觀點。

狄瑟洛繼續說：「以前我也想不通為什麼，但直到我剛才看到了你的過去，我才終於明白了……因為你——弱。」

「弱？」

「是的，弱……你太弱了，在過去的家庭中，你只能獨自面對那些可惡的家人，受委屈的時候沒有人幫你，流眼淚的時候沒有人來安慰你，甚至動起手來你也沒有戰勝別人的力量……難道還不弱嗎？」

安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所以，一直以來沒有力量、孤立無援的你，一旦得到了某種外界的支援，你就會本能的去接受它。即便那是一種你所抵觸的力量，即便那是——食屍鬼的力量。」

安圖壓抑著的情緒漸漸再次湧上來，他用陰冷的眼神看著狄瑟洛，彷彿要吃人一般。

可狄瑟洛卻興奮的叫了出來，說：「就是這個！就是這種眼神！我早就知道，這不是強者想要侵略別人的眼神，而是弱者想要拚命保護自己的眼神！」

「夠了……」

「你的力量也是一樣！你拚命變得強大，不是因為想要保護別人，而是因為害怕自己再一次陷入危險的境地中，如果你真的感覺到危險，你會連自己的朋友也當成敵人，對不對？！」

狄瑟洛的話音落下，從前在B餐廳地下室里與楚孟然訓練時的情景一下子從他眼前閃過。

「夠了……」安圖感覺到有某種熾熱的東西正在慢慢侵襲他的全身。

「你努力的扮演著一個英雄的角色，其實是因為你害怕再次變回那個弱者！」狄瑟洛頓了頓，又說道：「我明白了，你的體內之所以還殘留著一些無法去除的蛹液，不是因為它們太過頑固，而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想讓它們完全消失！」

「夠了……」

「承認吧，安圖，你根本就不是一個英雄，你是一個弱者，為了變強而不惜一切的弱者！」

「我說夠了啊！」安圖咆哮道。

狄瑟洛那激動的情緒也緩和下來，他看著安圖，安圖仍舊低著頭。

安圖沒有爆發，而是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