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

我的這種想法應該是很多逃亡人士，共同的特徵吧。直到車上陸續上來了幾個乘客，車才要發動。隨著車的啟動，我的心再次安穩了起來。

現在車上的乘客多了很多，幾乎沒有了空餘的座位，連我這個犄角旮旯的位子也坐上了人。和我同坐的是一個白胖的中年男人，個頭不高，梳著一個板寸，眼睛不大，笑起來只留了兩條縫隙，鼻子有點像蒜頭，嘴不大不小，一笑就會露出側面的小虎牙。

這個人是不笑不說話，非常健談。剛上來就自來熟，和周圍的人都聊得很好，不過偏偏遇上了我這種及不愛說話的主。

「你好，朋友。我叫郭子棟，是一個廚子。」他對我友好的笑著，伸出了手。

「張朔。」我把自己的姓氏給改了。對於他的熱情，我的就太勉為其難了，我不想和他們有過多的交流。不過這個人的職業和我原來的職業差不多。

「啊，你好。你這是回家，還是去旅遊？」他還是非常的好客，似乎對我的態度一點都不在乎。我有些討厭他，什麼都沒有說。

他也只好閉上了嘴，不過這種狀態只維持下來幾分鐘。他又喋喋不休起來。我不理他，他就和前座後座一起聊。這個人真是一點心眼都沒有，他能把自己的情況都和陌生人說。

我即使不想聽，可是他們都在我的身邊，不聽也得聽。如果換一種角度來講，坐車很枯燥，聽一聽別人講的故事，也是打發時間的一種方法，怎麼樣都行，就是不讓我聊天就行。

我聽了一些他們的聊天，一般都是郭子棟在滔滔不絕的說自己的情況。他是離異的有一個女兒，妻子帶，自己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

看著是有些自在逍遙的，一人沒有人管束，但實則是，其中的酸楚他當然只有自己知道了。說到這裡，我觸景生情，想起了那時和陳雪在一起的總總。

我們也沒有錢，一直還住在城中村，那是我們租的房子。一個月租金是500元，在那座城市這個房租算是最低的。我是一個廚子，在一個飯店裡是掌勺的廚師一個月個工資有7千多，小雪超市收銀員，一個月是3000元。我們工資加一起也有小一萬，而且我還有獎金。本來我們想好了等攢夠了積蓄就在這座城市裡買一個屬於自己的住房。可是現在首付沒有攢夠，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陳雪不見了，生死不知，我失憶了被當成精神病殺人犯，到處躲藏，原本都是遵循著各自的生活軌道，一直行走，即使偶爾跑偏也不至於像我這樣偏得離奇吧。還有那個說是死在我家的人是誰？我怎麼可能會殺了他呢，這些都是一個個的謎，一團團的亂麻一樣的，無法找到確切的答案。

這時，車上有些顛簸，我朝外看去，是一個單行寬度的土路，車好像是要從這山路上轉下去。車上的行人發出了幾道抱怨聲和驚呼的聲音。這道路不太好走，路窄不說，還坑窪不平，一不留神，這車就能翻下大山溝里。

司機也是一邊開車，一邊罵娘。我知道這絕對不是正規的路，司機估計是想要逃那幾百元的高速過道費，才冒險走這樣的路。不過這也太冒險了，連帶著全車人都和他這樣冒險。

因為這樣的情況，車子不穩，坐在座位上的幾個人都給晃的痛了。乘客和司機之間就開始不滿，互相埋怨，兩方各不相讓，甚至矛盾激化，上升到了動手的程度。

這樣就是在平路上都危險，更何況是在這樣的路上，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感覺要出事了。我坐在窗口，這是老式的汽車，車窗戶都是能打開的。我把行李包抓在手中，只要不好就準備跳車。

「這，這是怎麼回事？」郭子棟這時，也顧不上講話了。他也感覺出了勢態很嚴峻，雙手緊緊的抓住前面人的座位，臉上也沒有了笑容，本來就白的臉，現在是全無血色。

他們還再吵著，車也在左右擺動，不停的畫龍。直到前面聽到了一聲震天的撞擊聲，伴隨著幾人的尖叫與哭喊的聲音。然後就是車受到了一個大力的唆使，車上的人急忙往前涌，我在里座正好頭撞在了前座的棉質座位上沒有什麼大礙，但是我鄰座的那個郭子棟，他的下身卡在了前面的座位上，車內的座椅已經嚴重的變形，兩個座位之間夾著他的雙腿。

看到他呻吟的樣子，我也顧不上自己先逃了，幫忙把他的腿先弄出來再說。頓時車內就亂成了一片，哭喊聲、呻吟聲、大家各種傷情不同，有輕傷的只是擦破了皮，流了一點血，有的人昏迷還不知道情況的。

司機和剛才在前面的那幾個乘客，他們是最嚴重的，司機的身體已經被一塊有稜角的岩石截成了兩截，那岩石如大刀一樣，插進擋風玻璃里。他嫣紅的鮮血還汩汩的往外冒。

有三個乘客一個倒在地上，腦袋上破了一個大洞，紅白的腦漿流了一地；有一個掛在了風擋玻璃上，上半身出去了，下半身還在車裡；另外一個人的頭滾到了司機的腳下，身子跪在地上，身邊還有一個掉落下來的風扇，這風扇上面全是血跡。風扇的螺旋扇葉還在不停的轉著。

這現場異常的恐怖慘烈，不由的讓我想起了，那一夜家中的情景，也是這樣滿地滿牆的血。可現在不是我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我身邊這人還在費力的掙扎著，雖然我有點不喜歡他那麼多的話，但是那也是一條生命，死人是管不了了，活人還是要救的。

我試圖搬動一下座椅，座椅有些微的動搖，但是不足以有空間，讓他的腿出來。這樣一弄反而讓他更吃痛，居然慘叫了起來。我查找周圍看看有沒有能用上的撬具。

就在這時，車廂內充斥了濃烈的汽油味道，我知道要出事，果不其然，在我的想法一出之後，好像是要應驗我的話，車廂從車頭地方迅速的竄出火苗，還有意識的人，立刻吼道，著火了。然後就伴隨著濃煙、火光。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火借著風勢、助燃材料，很快的就形成了規模。汽車裡的乘客，紛紛的掉車，眼看火舌就要竄到我這邊來了。

「兄弟，謝謝你，我可能真的走不了了。不要再試圖救我了。」郭子棟虛弱的說道。邊說邊咳。

他還遞給我一個包裹，然後鄭重的說道：

「兄弟，再幫我一個忙，幫我找到我的姑娘，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留給她。我相信你一定

我知道救不了他了，也只能完成這個男人最後的委託。當我從窗戶跳下車的時候，在我的身後傳來了一聲慘叫。

我的身子一顫，沒看到也能想象到，身後那慘烈的樣子，空氣中瀰漫這燒焦和烤肉的味道，可這樣的味道讓我幾欲想要嘔出來。車上的慘叫聲還不絕於耳，倖免逃出來的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掛著彩，他們有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有的打電話求援，有的雙眼無神的望著。

經過了一場生死，有什麼還能比活著更讓人高興的？

我繼續往前走想要逃出這裡，可是直到我走了還不到五十米的距離，我的眼前一花，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等我醒來的時候，看到我躺在醫院裡，手上正打著點滴。醫院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我害怕又回去剛剛逃出來的地方。

我迅速的起身，拔掉身上的輸液管，決定要離開。還沒等我走出去，就跑進來一個護士，她看到我這個樣子，很不理解，然後馬上又呵斥道：

「你幹什麼，趕快回去！」有一種命令的口吻，好像我是一個調皮搗亂的孩子，當場被老師給逮住了。

我只好回去，我不是害怕這個護士，而是害怕她身後跟進來的兩個穿制服的民警。逃亡的我，讓我對這兩類人有一些忌憚，一個是穿制服的警察，一個是穿白大褂的醫生。

他們並沒在意我的表情，顯然他們的注意力沒有放在我的身上。

「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