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破局
說到這裡,我留意到霍展廷那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他是知曉一些風水陰陽之術的,明白這風水陰陽局看起來玄乎其玄,但若是懂的人來設,就會非常的危險。
「那……」霍展廷乾咽了口唾沫,「如果今天這個局不能破,我會怎麼樣?」
我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但凡被請入雙煞彌天局的人,最好的結果,大概就是被坑殺於局中吧?如若不然……長則四年,短則一月,一定會渾身氣血散盡,皮肉盡退,只留一副枯骨而已。」
我回憶著曾在《天華經》上看到的內容,扭頭看著霍展廷面容,苦笑道:「雙煞彌天局,歷史上並非沒有出現過,只不過這彌天大局大多會被人用來更改國運,否則沒有人會冒著減壽的危險來設下這個局!當年秦國大將白起設下此局,坑殺趙四十萬降卒而促成秦國大統之勢……」
霍展廷摸著腦袋,大概是有些失血過多,頭昏腦漲:「這個局這麼兇險,那今天不是凶多吉少了?歷史上有沒有逃出此局的人?」
「有是有。」
我點頭道:「白起設下雙煞彌天局后,自認此局有違天和,於是選擇將這雙煞彌天局的布局之法焚毀,但是秦王知道此局大利,想要找白起索要,白起自身自知殺孽過重,不肯為後世再留此法,寧死不從,於是秦王殺之。」
「不會吧?」嚴建設瞪大了眼睛,「白起是因為這個死的?他難道不是因為功高蓋主,不從軍令才被殺的嗎?」
我撇了嚴建設一眼,淡淡道:「那只是後世的坊間傳聞而已,當然不能全信。功高蓋主?且不說戰國之時白起雖然常勝,但六國卻沒滅一國,何來功高蓋主之說?再說戰國的時候禮法嚴苛,白起區區一個老秦人而已,沒有王族血脈,他即便想對秦王取而代之,當時整個秦國上下,哪怕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將領,只怕也沒有一人會從他!」
「秦王為什麼要懼他?再說不從軍令,坑殺四十萬降卒以後白起本來能一舉滅趙,但秦王一紙詔令下來,他就老老實實的回家,他什麼時候不從軍令了?」
「這麼一說……倒也在理。」嚴建設直愣愣的點點頭。
「那後來呢?」霍展廷依然很關心他的生死。
「後來?」我接著說道,「後來的事情你們大概也都聽說過,只是於白起之死一樣,大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罷了。白起雖死,但戰國陰陽學說盛行,當年知道這雙煞彌天局的人可不止他一人,如大陰陽家鄒衍。長平之戰時,他正與後來的秦國宰相李斯遊歷諸國,順口對李斯提過幾句。後來李斯得勢,為了對秦王邀功,便直言自己也會這雙煞彌天局的布局之法。」
「我知道了!」霍展廷突然來了精神,「是焚書坑儒!」
「沒錯!」
我點頭說道:「就是焚書坑儒!可李斯做這件事的時,卻不知道當年鄒衍已經看出白起殺孽過重,傳授給他的時候也只傳了一半。他不知道自己只學了個半吊子,更不知坑儒之時,他自己其實也成了局中人。」
我輕輕搖頭,這陰陽風水之術用之善則善,用之惡,則可能會連累自己族人。
「李斯於公元前212年勸秦王焚書坑儒,不知自己也成了局中人,在公元前208年被車裂,身首異處,為野狗所食。后西楚霸王項羽在公元前206年於巨鹿坑殺秦國二十萬降卒,至公元前202年,於垓下被漢軍碎屍,一戰以後,連巴掌大的肉都找不到一塊。」
「他們,都算是局中人,而且都沒活過四年!」
霍展廷渾身打顫,但這顯然不是因為天氣太冷:「這……這就是你說氣血散盡,皮肉盡退?那……那按照你的說法,王大龍也不可能懂得這雙煞彌天局的破局之法!他怎麼敢對我設下這個局?!」
我正色盯著霍展廷:「這也正是我要問的,王大龍為什麼會願意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害你?而且……」
「而且什麼?」霍展廷現在對我說的每一個字都非常在意。
我輕聲嘆了一口氣:「而且王大龍可不是李斯、項羽那樣的半吊子,他是真的懂!懂得用自己的鮮血餵養七彩軟玉,以這七彩軟玉代替自己,成為雙煞彌天局的『局中人』,他怎麼可能是個半吊子?我明明在無意中取走了七彩軟玉,他卻依然還是用這匕首啟動了雙煞彌天局,冒著自己活不過四年的危險也要對付你,你跟他一定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才是。」
霍展廷捂著腦袋想了很久,直到我們三個一步一晃的回到那輛桑塔納附近,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要是能在王大龍身上發現什麼端倪,他也不會這麼冒失的跑來跟他交易。
王大龍想要算計他,一定是提前把身份什麼的都隱藏好了,甚至動了手腳的。
距離霍展廷的黑色桑塔納還有三米多的時候,我突然伸手讓嚴建設停下:「你們兩個從現在開始,都不要靠近這輛車一丈……三米三的距離。」
「咦?好奇怪。」嚴建設眼尖,伸出手來指著桑塔納的方向,「我們才離開這麼一小會兒,這輛車怎麼就被人划花了。」
我順著嚴建設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心頭一震!暗道一聲還好自己提早料到王大龍還有這麼一手,不然就要前功盡棄了。
「你們都站在這裡不要動,不要靠近也不要後退。」
我用腳在他們二人身下畫了個圓弧:「待會兒我轉身讓你們跑,就馬上跑!」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一手托著兩塊檮杌角,一手捧著那柄唐代匕首,一步步朝黑色桑塔納走去。
越靠近這輛車,我的心就越沒譜。
這黑車上被畫下的符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
雖然我已經非常的高看王大龍了,但他對風水陰陽之術的造詣,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
別的不說,單就這畫符的手法,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
筆鋒犀利,點到即止,我自問就算是我現在,也未必能有他畫的好。
「不過符畫的再好又有什麼用?今天的局,我已經破了!」
我趴在車窗上朝車裡看,見那裝著錢的箱子還在,搖頭嘆氣。
王大龍是下定了決心要讓霍展廷死啊!我之前沒有讓霍展廷嚴建設拿走這箱子,反而選了一個更困難的法子破局,就是不想把事情做絕。
畢竟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尚且留一線,做人更不能太絕。
但是王大龍做事太狠了,既不想給霍展廷留後路,也不給自己把這條路留下……但他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即便我不想動殺念,他今天也必定要成應劫的人。
我看著右手食指上的傷口,狠心猛的一咬,接著就在車頭與車尾的位置各畫了一道血符,又把兩塊檮杌角穩穩的放在血符的中間,同時嘴裡默念:「天道東華,帝君開道;神魔俯首,天雷擊缶!急如律令!」
啪!
我深吸了一口氣,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這把唐代匕首硬生生的捅進桑塔納的車頂蓋之中!
這唐代匕首雖然已經失了鋒芒,但依然非常的鋒利,我掌心狠狠錘在匕首柄上,按的生疼,到底是把這匕首給刺進了車頂。
緊接著我不由分說轉頭就跑,還來不及對嚴建設和霍展廷他們喊出一個跑字,一瞬間只覺得身後一道強光閃過,下一刻身體就猛地飛了起來……
當我醒來的時候,嚴建設正驚恐的拍打著我的臉,霍展廷正淋著雨,病態的癱坐在一旁的田壟上,我扭頭一看,身下的土地飄滿了血水。
霍展廷見過醒來,臉上終於露出喜色,艱難的爬到我身邊,感激道:「長生,今天多虧你了,大恩不言謝,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從現在開始,你和建設就是我霍展廷的兄弟!」
我豁然驚醒,不顧背後的疼痛掙扎著坐起來:「我昏迷了多久了?」
「不到兩分鐘,你可嚇死我了!」嚴建設用他那混著泥水的手掌擦了一把眼睛,「你都不知道剛剛有多兇險,要不是你跑的快,剛才那一下,你就已經被劈死了!」
我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放心吧,我哪裡有那麼容易死?我敢這麼做,自然是知道其中兇險的,那雷怎麼都劈不到我。」
「不,建設說的是真的,你剛剛要是跑慢一步,剛才就已經死了……」
霍展廷微微一頓,加重語氣道:「為我霍展廷填命!長生,你懂的很多,是我霍展廷活了這半輩子見過最懂的。可是你閱歷終究太淺,即便能算計到很多東西,但殊不知這天底下最姦邪的東西,是人心啊!」
霍展廷示意我朝一旁看去,那邊正燃燒著熊熊大火,時隔幾分鐘,這輛桑塔納的火焰依然沒有被雨水撲滅。
「看下面。」霍展廷再次提示我。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頓時一寒!